赖明明松了一口气,可是二人才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吱儿”一声,竹门打开了。
身后传来一个小厮声音,“喂!你们两个干嘛?”
赖明明和多福回头一看,便见门口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小厮,小厮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馊水桶,他见了多福将馊水桶放下道:“多福,你来这儿干嘛?”
多福对着他笨拙行了一礼,老实巴交道:“春生哥,我们是来给少爷送东西的。”
赖明明一听瞪大了眼,连忙摇手补充道:“不是不是,刚刚我才发现搞错了,真是对不起,打扰了春生哥。”
赖明明态度放得毕恭毕敬的,毕竟能穿着得青色布衣的,至少也是二等小厮了,像他们这些三四五等的都是穿的粗布竖褐。可是,二等小厮在倒馊水桶啊,这疏竹斋是没人了吗?
“送什么东西呀?”这名唤春生的小厮打量着脸生的赖明明。
赖明明连忙摇头,“不知道呢。”
多福也跟着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知道呢。”
春生盯着赖明明,面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冷冰的,“不知道就给我们疏竹斋送来了?”
这话说得软中带硬,赖明明当下觉得这个小厮还真不好说话,唉,还不是狗仗人势么,有什么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奴才!
在不久后的将来,赖明明讨好某人养的狼狗时说了一句,“狗永远是狗,人有时却不是人。”
于是,这某人、也就是疏竹斋的主人笑吟吟问她,“那你呢?”
赖明明当即眼睛眨也不眨,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小的愿永远做少爷的狗奴才!”那个时候的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全然记不起自己当初这个时候心中鄙夷的吐槽了。狗仗人势,有得仗她也仗啊!
赖明明这会儿心中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堆着笑,将多德交待给她办的这件的事模棱地说了,又道:“当时小的有点走神,听得迷糊,依稀记得多德哥说的是少爷,可是这会儿走到这儿,冷风一吹,又好像记得多德哥说的是大少爷。小的听说少爷不喜被人打扰,所以这会儿不敢冒然,想回去问个清楚再来。”
春生双手抱臂,持怀疑态度看着她,赖明明脸上忙堆笑。
“什么事。”这个时候,竹门后突然传出了一个有些冷清的声音,声音的主人隐在竹门后。赖明明伸了伸脖子一看,只看到门后隐约露出一截黑色的衣袖。
春生折回门内,压低声音将事情简单说了。片刻后,那冷清的声音响了起来,“稍等片刻。”说罢,竹门后的黑色衣袖一动,那人转身走了。
春生也走了出来,看着他们,“你们等一会儿吧。”
多福憨厚道:“好。”
赖明明笑得有些勉强,让他们等一会儿干嘛啊?
赖明明真怕飞来横祸,莫不是逃过了大少爷那一劫,会在假少爷这里出事吧?她虽然爱笑,可向来不是个好运气的姑娘。
不一会儿后,门内便出来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男子年约双十,五官清秀,在黑衣的衬托下显得面容略白皙,只是神色颇为冷淡,此人正是屈檀栾的贴身随从,名唤凌霄。
凌霄看了赖明明和多福一眼,对春生道:“让他们进来吧。”声音一如之前的冷清,不带一丝感情。
赖明明有些苦着脸,怎么还要进去?她感觉进去了会凶多吉少,不会像之前入思贤轩那样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吧?
见她不动作,多福扯了扯她的袖子,催促道:“小福,我们进去吧。”
得,赖明明瞄了多福一眼,这回她还拉了个垫背的。不,多福应该没事,就像《西游记》那样,她这个没后台的会被一棒打死,多福这种有后台的会被骂一声“孽畜”然后接走。
赖明明和多福二人在凌霄的带领下入了幽静的院子,踏入前厅后,便见上座竹制太师椅上横躺着一个红衣男子,男子脚踏黑靴,双腿架在椅子把手上,晃荡着。
啧,坐没坐相,我要是你爷爷,肯定拿根棍子狠狠抽打在你这浪啊荡啊的腿上。赖明明心中叹息:养不教,爷之过,好端端一个天才儿童,就这么叫屈国公给溺杀了。
想归想,赖明明却在下一刻便跟着多福跪了下去,对着他恭恭敬敬磕头行了拜礼。罢了,他是古人,赖明明就当是在拜列祖列宗了。
“喂!”赖明明正安慰着自己,忽闻头顶传来一声清润的唤声,只一字,却如同淙淙流水般干净悦耳,赖明明还没来得及欣赏,便听这声音的主人继续道,“胖福,你送什么东西给爷?”
一下子,赖明明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胖福”这个称呼上,她刚刚乍一听,以为他在叫胖虎,有种穿越了异次元的错觉,可是看了看跪在面前壮如小山的多福,赖明明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多福有些委屈道:“回少爷,小的是和小福一起来的,是小福要送东西给少爷。”
赖明明被点了名,当即头皮发麻,可还未开口便闻座上人嗤笑一声,“小福?确实有够小的。”他上下打量着赖明明,赖明明跪在多福身后,二者一比较,三个小福等于一个多福。
赖明明有些生无可恋,得,胖虎和小夫,小夫这人设和她没半毛钱关系。话说,这个小兔崽子真的不知道尊重人吗?嘲笑别人胖和小很好玩吗?看来是之前没让人打够,赖明明突然想收回之前对他的同情了。
“说吧,你要送什么东西给爷?”头顶传来这疏竹斋主人慵懒又好听的声音。
赖明明从入屋到现在还不敢抬头看他一眼,这会儿仍低着头,将和春生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听候发落。
片刻后,头上传来低笑,“呈上来 ,爷看看。”
什么?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她不是说了不是送给他的吗?那别人的东西他看什么呀?
赖明明心中腹诽,面上是不敢有半分异议,恭恭敬敬举起双手将檀木盒递上。
凌霄走了过来,取过檀木盒,呈给了座上的屈檀栾。
屈檀栾打了开来,一见盒中之物,又是一声嗤笑,笑得赖明明心中起毛。
作者有话要说:
屈檀栾:抬起头来,给爷看看。
抬头。
屈檀栾:真丑。
故事完。
第4章 大福-珠宝(划掉)
“爷好久没被人揍过了,”座上传来屈檀栾似笑非笑的声音,“这药油是不需要了。”
赖明明直觉有些不妙,忙磕头道:“少爷饶命,小的并不知里面是何物啊!”
多福见状,也跟着磕头,“少爷饶了小福的命吧,小福不知道里面是何物啊!”
多福这话说得,赖明明心中叫苦不迭。就在这时,侧厅里突然传出了一串娇俏的笑声,赖明明一看,只见屏风后绕出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子。女子身段曼妙妖娆,一身紧身长裙束出了丰胸细腰长腿,肩上绕着同色披帛,头上梳着飞仙髻,细柳眉、狐狸眼,姿色过人。
这女子正是屈檀栾的宠婢红桑,红桑像火蝶一般绕到屈檀栾身后,涂着丹蔻的十指替他轻轻捏着肩膀,趴在他耳旁低笑道:“爷刚刚才饶了奴婢,现在又要不饶过谁了?”
屈檀栾风流一笑,像是消了些气,将手中檀木盒随手一抛,丢到了一旁的竹桌上,道:“爷今儿个心情好,这东西送回去吧。”
“多谢少爷。”赖明明连忙道。
然后,堂上一阵沉默,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大家都一动不动。
赖明明默默抬起头来,望着一旁立着的凌霄,凌霄面无表情,只看了她一眼,又淡淡收回眼来,一脸淡定。赖明明见凌霄没有想要帮她拿过来的意思,只能无奈起身,低头往前走着,来到桌前,将桌上的檀木盒小心取了回来。她欲转身时抬眸看了座上人一眼,只一眼,便当场呆住了。
这假少爷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面上还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长眉似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唇不点而红,风流多姿。目光微微往下,他身上的红衣没有系实,略有松垮,隐约露出略显结实的胸膛来,赖明明看得直咽口水,这真真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大美人啊!
“看什么?”屈檀栾微拧眉,对她赤-裸裸的目光有些不悦。
赖明明瞪大了眼,连忙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看什么?”
赖明明擦了擦口水,敛了眸中的光芒,有些羞涩道:“少爷长得……长得真好看。”这绝对是大实话啊!
她话落音,屈檀栾身后的红桑便“扑哧”笑出声来,直笑得花枝乱颤,差点都站立不稳了。
屈檀栾鄙夷看了赖明明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小兄弟姿色也不错。”红桑笑着伸出葱白似的手指,兰花指轻指了她面颊一下。
赖明明“嘿嘿”一笑,后退一步,弯腰行了一礼,“少爷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回去了。”矮马,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他们怎么就不能原谅他呢?这文里的人是瞎了眼了吗?这么好看的人凭什么就不能日天日地呢?真是造孽啊!赖明明心中感慨万分。
赖明明和多福走后,疏竹斋的竹门就关了上去。
堂上,屈檀栾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微垂眼眸,似在寻思着什么,红桑也直起了身子立在他身后,一扫方才娇俏妖娆的姿态,变得端庄干练,还带着几分英气。
与此同时,屏风后也款款走出一个身材纤细、颇有林下风气的白衣女子来,这女子是屈檀栾的另一宠婢,名唤白菱,白菱身后跟着一个衣着打扮皆与屈檀栾一模一样的红衣男子,这是段念,和凌霄一样,是屈檀栾的贴身随从。
段念体形虽然与屈檀栾酷似,可模样神态却全然不同,他浓眉大眼,娃娃脸,随和爱笑,这会儿笑问道:“爷,可是大少爷派来的?”
红桑看了段念一眼,不以为然道:“不然还是二少爷派来的?”
段念低笑。
屈檀栾站了起来,“段念你去查下这小福是谁的人,我先走了。”
“好咧!”段念连忙弯腰应答,“爷您慢走。”
屈檀栾回了寝室,换上一袭黑衣,从暗道里利落离开了。
这边堂上,段念笑道:“其实也不用查,我猜呀,就是大少爷开始怀疑爷了,所以收买了个新来的小厮,让他打着二少爷的名号假装误打误撞来到我们这儿,想打探看看爷是不是不在疏竹斋,好在爷今儿个走得晚,让他们失望了。”段念打了个响指,继续自以为机智地分析道,“至于傻胖福,就是被小福路上拉来当挡箭牌的。”
“我倒觉得……这小福有点傻里傻气的,”红桑托腮笑道,“我想大少爷应该不会用这么傻的人。”
“啧啧啧,红桑姐姐,大智若愚可懂乎?”段念调笑道,“你莫不是看上这小福了,他还是个孩子呀,你就放过他吧!”
“切!人家小哥哥生得俊俏,我看上又如何?”红桑瞪了他一眼,“你好歹长我好七岁,你这声‘姐姐’妹妹我可承受不起!”
段念笑嘻嘻道:“可是咱们一走出去,人家都说你是我姐姐呀。”他今年二十有四,可是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走出去大家伙都觉得他不过十五六。
红桑瞪他,皓腕一转,只见其臂上绕着的大红披帛如同一道血色匹练甩了出去,直射段念胸口。
段念急急后退数步避让了开来,三两下踩着椅背跃上了房梁,趴在梁上讨好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可别生气,我这就去查查你口中这小哥哥的来历!”说罢落了地,从窗口跃了出去,身轻如燕。
这一边,赖明明和多福赶到思贤轩的时候,思贤轩已经恢复了寂静,门口如常守着两个小厮。赖明明将来意禀了,很快门内出来一个小厮,将赖明明手中的檀木盒拿走了。赖明明松了一口气,如同丢掉了烫手山芋。
在路上和多福分别后,赖明明独自一人回到东厨寻找自己的饭碗,多德一定要给她留饭了才行啊,不然她会恨他的。
赖明明打开碗橱,却发现本该放着自己碗筷的位置空空如也,她心中跟着一空,连忙跑到厨房里面,掀开了平日放剩饭的锅盖,这回心中一喜,因为看见锅里热着一碗满满的饭菜。赖明明端起一看,见碗底刻的是自个儿名字,当即有些感动,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正扒着饭,忽闻外面有人唤她,“小福。”
赖明明吃得脸涨鼓鼓的,扭过头来,见了来人口齿不清唤了一声,“大福。”
大福和她一样都是新来的小厮,还比她晚来了几天,因为二人都是新来的,走得比较近,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感觉。
赖明明觉得,大福应该是府里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了。在书中,小福死后,管事便对府中人说他有亲戚寻来,给他赎了身将他带走了。大家都信了,只有大福怀疑,偷偷地在暗地里寻她,不过书中对此也只交待了几句话。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后面有写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有人去山里偷偷挖尸,结合上下文来看,好像挖的就是小福的尸体,至于挖尸人么,应该就是大福了,大福将她挖出来似乎把她重新给安葬了。
当时她看的时候觉得作者像是在这里埋了个伏笔,不过后面可能因为她跳看了,并没有看到与这伏笔有关联的地方。
书中并没有描述过小福和大福二人之间的情份,小福便自己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大福对她一直都很好,是个温柔善良的人物。
今日这饭难道也是他帮自己留的?小福想到这忙咽下饭菜,问了出来。
大福点了点头。
赖明明明白了,这多德没帮自己留饭,想来是知道自己不会活着回来了。想到这,赖明明便觉得这多德真是缺德啊。还是大福好,帮自己留了饭还放锅中温着,想到这,赖明明不由得衷心道了一声谢,大福真是细心。
大福今年不过十七岁,生得眉清目秀,声音听起来也很柔和,“不用,冷食伤胃。对了,”他关切问道,“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赖明明叹了一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大福听后,沉吟了片刻,柔声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能将大少爷和少爷搞错了?这在府中可是大忌,以后谨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