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道——Twentine
时间:2017-11-20 16:53:33

  “你真是奇货可居啊。”
  段宇成对他刘杉般的引经据典不发表任何意见。
  午休时间到了。
  学校基本已经空了,食堂也休息了,只有教工食堂还开着,大家都嫌不好吃。跳高队的几个人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吃街,选了一家专门做盖浇饭的快餐店。
  天气越来越热,刘杉一进店就嚷着要老板把空调再降低点。他们经常来这家店,与老板相熟,老板知道他们吃得多,给他们的盖浇饭上一人多加了个荷包蛋。
  刘杉咧着嘴道谢。他和毛茂齐都要饿死了,饭一上桌就埋头狂吃,十分钟的时间把一盘盖浇饭吃得渣都不剩。
  一抬头,段宇成慢条斯理,才吃了一半。
  毛茂齐问:“师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段宇成摇头,他没不舒服,他只是在想点事情。他往椅背上一靠,看到毛茂齐垂涎的目光落在他碗里还没吃的荷包蛋上。他筷子一叉,把荷包蛋给毛茂齐了。没想到这善意的举动竟换来毛茂齐的质疑。
  他皱眉道:“师哥,你真的不舒服了,竟然主动给我东西。”
  刘杉在旁剔牙。
  “你算看清他本质了,他就一小心眼。”
  段宇成没有心情拌嘴。
  毛茂齐把荷包蛋吃了,问:“师哥你到底怎么了?”
  段宇成幽幽道:“我做了件大逆不道的事,现在正在接受惩罚。”
  “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说了你也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段宇成转头看向屋外湛蓝的天空,天上静得没有云朵也没有飞鸟,他颇有文艺气息地说:“你当然不懂,没人能懂……”
  杨金办事有效率,说是过两天,其实当晚就通知段宇成收拾东西了。省队训练基地就在城南,杨金安排了一辆车,第二天就要走。
  出发时间定在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气温比较凉爽,校门口干干净净,连保安亭都空着。
  一辆灰色的马自达停在门口,杨金让段宇成把行李放车上。往后一个月的时间,他都要在省队基地度过。
  段宇成磨磨蹭蹭放东西,不时回头看。
  小道上弥漫着扎心的寂静。
  “没睡醒啊?”杨金问,“垂头丧气的。”
  “不是……”
  他东西少,两个包就搞定了。杨金给他推进后座位上,自己坐到副驾驶。
  车门一关,段宇成的头咚地一声磕在车窗上,给司机吓一跳。
  车开了,司机与杨金闲聊,段宇成僵尸般地窝在后座。在过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终究没忍住,坐起来叫杨金。
  “杨教练。”
  “嗯?”
  “昨天你跟罗教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聊了一下你的训练情况。”
  “那她知道我今天要去省队吗?”
  “知道啊。”
  “她没跟你说什么?”
  “没啊。”
  “什么都没?”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段宇成两手扳着座椅,急得都快挤到前座了。
  杨金仔细想了想,说:“哦,她让我们早点过去踩点,看看能不能给队里其他人安排位置好一点的宿舍。”
  段宇成:“……”
  “怎么了?”
  “没事。”
  他面无表情坐了回去。
  如果说直到刚才,段宇成还有点做错事的懊悔感,那现在已经全没了。
  理智的部分已经燃烧殆尽,剩下的全是小心眼。
  刘杉对他的评价简直不能更到位了。
  “对了,你饿吗,要吃点早餐吗?”
  段宇成气得都没听见杨金的问话,阴沉的双眼盯着幽静的街道。
  躲他?
  可以。
  他倒要看看在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环境里,她这波土拨鼠能装多久。
  想到这,他狠狠哼了一声。
  自以为深沉愤慨,听在他人耳里,全是稚嫩的委屈。
 
 
第三十七章 
  罗娜并不知道段宇成跟她怄气了。
  段宇成比其他队员提前十来天去了省队,她留在学校照看剩下的队员。
  罗娜这人属于心非常大的类型, 很少钻牛角尖。段宇成一不在身边, 她的状态立马恢复正常, 没出一周就差不多把之前那件事想开了。
  她觉得那只是小屁孩一时鬼迷心窍,被太阳晒一晒就好了。
  运动员荷尔蒙分泌都比较旺盛, 他这个年纪犯个病太正常了。
  不久后, 罗娜跟随其他队员一起前往省队, 跟着一起去的还有吴泽。罗娜主要负责田赛项目,吴泽则负责径赛项目。
  省队训练基地统一安排了宿舍, 算上段宇成, A大一共七名队员入选大运会队伍。他们被统一安排到一处住宿。楼下就是体育大学的队伍。体大队伍人员雄厚, 入选了十几名队员。
  罗娜在往楼上搬行李的时候,有人跟她打招呼。
  清晨时分,那名运动员穿着松垮的背心短裤, 正在走廊里刷牙。见到罗娜,半睡半醒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唔!”
  罗娜也认出他来, 那正是当初她闯入体大宿舍时给她指出张洪文藏药地点的男生。
  她冲他笑笑。
  “你也来了?”
  男生用力点头。
  “加油啊。”
  男生咧嘴笑, 满嘴的泡沫
  罗娜本打算走了,可又想起一些事。她犹豫地往后看了看, 现在楼梯口上下都没有人。她转头问男生:“你知道……张洪文现在怎么样了?”
  男生小跑到阳台, 快速漱口,又跑回来,对罗娜说:“那件事之后他就走了,不在我们那了。”
  “去哪了?”
  “不清楚, 好像去其他体校了。本来学校说只把他开除田径队,他可以学点别的,但他不愿意。他跟学校说药都是蔡教练让他吃的,但蔡教练不认账。”
  罗娜一顿,又问:“那蔡源人呢?”
  “他也不干了,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罗娜感慨片刻,抬头见男生仍看着自己,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章波。”
  “练哪个项目的?”
  “十项全能。”
  “……”
  杨金的话犹在耳侧——“体大报的那个全能运动员我也熟悉,撑死了也就6600左右的水平。”
  罗娜摸了摸鼻子,以掩尴尬。
  “那你加油吧。”
  她鼓励完便准备走了,章波把她叫住。
  “教练,您是A大的吧,您认识段宇成吗?”
  罗娜马上停步,回头。
  “认识,怎么了?”
  “也没怎么,他也报了十项全能,不过听说他刚转项没多久,他能力好强啊。”
  “你见过他?”
  “当然啊,我们现在一起训练啊。”
  罗娜心里的小火苗被点燃了,她很想问问章波段宇成到底有多强,但没好意思,总觉得有点得意忘形之嫌。
  忽然好想见见段宇成。
  心思一起,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先走了,我还得帮他们搬东西。”
  “用帮忙吗?”
  “不用,你忙你的吧!”
  罗娜三下五除二把行李扛到楼上,A大队员一共分了四间宿舍,罗娜挨个看了一遍,在最后一间屋子里看到段宇成的行李袋。他的床铺收拾得十分整洁,行李都堆在铺位下,床上随意丢了一副耳机,窗外晾着一套换洗的运动服。
  屋里没人,阳台的衣服随风轻轻飘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洗衣粉的清香味。
  这场景让罗娜没来由地感到局促。
  她深呼吸,看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他应该在训练。
  她被章波拿几句话说得蠢蠢欲动了,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段宇成进步有多大。她跑下楼,在楼门口撞到吴泽。
  吴泽打着哈欠:“你干什么,一大早这么精神?”
  罗娜说:“我东西送上去了,剩下的你拿吧。”
  吴泽冲她背影喊:“你干嘛去啊?”
  罗娜头也不回:“我去训练场看看!”
  省队的训练基地很有竞赛氛围。
  小时候罗娜就觉得,人会影响一个地方的气质。好比说不管A大的体育场再怎么专业,还是透着一股斯文感。因为大学里运动员是少数,大多还是学生,体育场也被他们的学术氛围感染了。
  但训练基地不同,这里全是运动员,给人的感觉就是硬朗,男男女女都气血旺盛。同样的设施器材在大学里看着就软绵绵的,放在这,就是刚劲猛烈。
  晨间雾气重,空气弥漫着胶皮和铁锈的味道。
  罗娜为这种气味深深着迷。
  训练场有竞走队在训练,还有几个热身跑圈的。罗娜顺着跑道绕了一圈,没找到段宇成。
  因为人员比较杂,罗娜怕自己看漏了,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她拿出手机给段宇成打电话,不出意外,没人接。
  段宇成跟一般年轻人最大一点不同就是他不依赖电子产品,他不怎么玩电脑,也不像同学那样成天离不开手机,有时甚至连续三四天都不带手机在身上。他周围人都习惯了,因为他每天生活很规律,定时定点,该在哪就在哪,所以大家也没觉得他失联。
  罗娜站在跑道旁发呆。
  要么等一等?他总会来训练的。
  可队里其他人还没安排好,她又不能因为段宇成一个人在这逗留一上午。
  犹豫不决之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找谁呢?”
  罗娜心里一紧。
  她转身,段宇成在墙壁前站着。他旁边有个门,应该是刚从里面出来。罗娜猜想那应该是器材室或者健身房。段宇成身上有汗,脖颈部位红晕未消,肩上搭着一条白手巾。看样是刚做完力量训练。
  晨风吹着,段宇成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了一瓶,喉结上下耸动。
  他们多久没见……罗娜心想,有半个月吗,怎么感觉他变了这么多?
  因为改练全能,段宇成需要增加力量,杨金给他制定了详细的力量训练计划。段宇成的上肢明显比以前更结实了,锁骨延伸至肩膀,骨形充满动感。
  也或许是环境影响,在这样的训练场所,运动员的气质会被自然激发出来。
  带着这样的士气去比赛,一定能出好成绩。
  兀自沉思了好一会,偶然一抬眼,四目相对,他还等着她的回答。
  罗娜说:“当然是找你的,今天其他队员也来了,杨教练跟你说了吗?你在这边训练怎么样,都还适应吗?”
  段宇成闻言笑了笑,罗娜一看他那嘴角的弧度就知道他肯定不会乖乖回答。
  果然,段宇成吊起眼梢,来了句:“你肯见我了?”
  这叫什么话。
  “我当然肯见你。”
  “你不是为了送其他队员来基地,顺便看看我的?”
  他句句带刺,把罗娜的脾气也扎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哦,想训我?来吧,我听着。”
  “段宇成!”
  罗娜发现自己特别容易被这小屁孩刺激到,她目光严厉地瞪着他,企图用教练的威严镇住他。
  “你天天就带着这种情绪训练?”
  “这种情绪?”
  段宇成目光的力度也集中了起来,可能因为刚训练完的缘故,他的冲劲比罗娜大多了。“你多长时间没联系我了?”他手里的空矿泉水瓶捏得吱嘎响。“不算训练,之前在学校也是,你敢说你不是在躲着我?”
  罗娜觉得时机不对,她不应该在他刚练完力量的时候来找他,这人气血一冲头,什么话都直来直去。
  “我怎么躲你了。”
  “你还不承认!就为了那么点小事,你无视了我半个多月,现在还怪我有情绪?”
  ……
  等等。
  Wait。
  那么点……
  小事?
  罗娜听完这句话,满脸的汗毛孔都张开了,刷刷往外冒热气。
  她本来想着顾忌一下他的感受,让他专心备战,把这件事当成一件误会放过去。现在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原则性问题果然要原则性解决。
  罗娜环顾了一圈战局,周围人太多,她推了段宇成肩膀一下。
  段宇成被这一掌暗含的劲道唬得一愣。
  “过来。”
  “啊?”
  “让你过来!”
  她拔高的嗓音把路过的竞走队员吓了一跳。
  她率先往外走。体育场北边的通道口不常用,堆了很多废弃的训练器械,罗娜选了这么个地界,走进去,一脚踹开哑铃杆,往墙角一指。
  “站过去。”
  段宇成觉得自己可能要被上私刑。
  他站到墙边,罗娜摆出了教导处主任的脸。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段宇成已经完全懵了,他不知道罗娜为什么忽然这么生气。
  罗娜说:“我不是你的家长,按理说这些事不应该我来教育你,但身为教练,我也要对你的身心成长负责任。”
  好好好,开场白可以先略过,你说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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