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大鸟扑腾地飞出来,虽有些吃力但也将雏鸟安全地接回燕巢中。
倾斜着身子的少女欣慰地一笑,却是下一秒花容失色——
木梯被她拉着失了平衡直直向后倒去,少女害怕地紧紧闭着眼睛,右手使劲地抓着木梯沿儿。只听砰地一声,梯子卡在木槿树的枝干,冲击力让落旌失了力气松开手直直落了下去,却结结实实地摔进一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松木味道,可也夹杂着陌生的浓郁酒气。
落旌心跳得没了章法,似乎因为刚才的惊吓,一颗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等到稳定了心神后,少女难得紧张到结巴:“少爷我没事了,把我、把我放下来吧。”
“叫我慕轩。”然而面无表情的少年贴着她敏感的耳廓,他笑起来,呵着带着酒气的温度,“阿落,叫我慕轩,我就把你放下来。”
月光下烟紫藤萝安静地垂挂着,像极了仲夏夜的华丽梦境。落旌手被动地揽着少年的脖颈:“你喝酒了?”说话时,段慕轩呼吸的气息会洒在她的脸颊脖颈上,她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距离,觉得太过危险。
段慕轩兀地笑起来眼神明亮,唇瓣间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喝了一点,但是不多。嗝,好吧,有一点多。”真的不多吗?落旌看着他扇形状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里有着吸引人的东西——迷离莫测、好看到让人轻易能够在他那双眼睛里迷失方向。
想到这儿,少女挣扎着从段慕轩怀中下来,低着头:“你醉了,快回去休息吧。”说完,落旌微微错身就要离开,可是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天旋地转地,她就被少年搂着转到木槿树后,紧紧地贴在树身上。
几片深绿的叶子抖落下来,有的落在少年宽阔的肩膀上,有的粘在了少女的辫子上。
段慕轩将下巴枕在落旌的肩膀上,只听少女叹了一口气:“少爷,我只是去给你拿醒酒汤。”
“阿落,”少年的语气挫败,近乎无奈地嘟哝道,“你没有心。”
落旌眼神闪了闪,想要说什么却变成了最后的苦笑,她轻轻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无奈道:“少爷,你真的喝醉了。”
段慕轩一只手撑在树身上,他凑近她,一双扇形眼眼尾轻挑,他蓦地一笑:“我没醉。”落旌被他的笑容吸引,而下一秒,少年的脑袋便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半响,落旌松了一口气,失笑摇头,他果然醉了。还好,他醉了,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红到滴血的耳尖。
却不想慕轩再次直起身,落旌惊愕地看着少年手中那红绯色的同心结,绳尾红豆轻晃着宛如两滴鲜血。少年笑得得意,像只偷了腥的狐狸:“都说了,本少爷清醒着呢。”
然而,上一秒说着没醉的少年,下一秒咚地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落旌哭笑不得地看着坐在地上有些发懵的少年,她蹲下来抱着膝盖,月光衬得少女的杏眼温柔而明亮:“诶,六少爷,你还好吧?”
段慕轩索性靠在了木槿树上,少年仰着头,愣愣地问了一句:“木槿树开花了?”
落旌疑惑地抬头向上看,寻了半天也没找出一朵花苞:“没有啊。”
“对啊,因为这棵树是空心的,开不了花。”少年那双眼睛里倒映出寻花的少女,唇角带着一丝宠溺的苦笑,半响,他转了话题,“阿落,你听过一首诗没?”
落旌被少年拉到身旁坐下,她问道:“什么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部小说跟我之前的作品文风都不太一样。大家有没有觉得?
第一人称跟第三人称比较起来,各有千秋吧!
顺便在这里给自己文打一个广告好惹~
完结文:
《穿越之我是天山童姥》:一朝穿越,附身童姥。
《再见,我的狼少年》:我的意中人是头盖世狼人!
《金色大漠的情歌》:沙漠之王唱给深海的不朽情歌
同期开:
《帝女山河覆》:妹控兄长与草原霸道小王子的乱世夺爱
《白骨小妖嘻游记》:金蝉九世轮回之谜,白骨小妖追爱之旅。
☆、第11章 Chapter.11树下表白
落旌被少年拉到身旁坐下,她问道:“什么诗?”
“是前清李文忠公的绝命诗,”说着,段慕轩像是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万国药方》递到落旌手中,“我是看了这部书的序才想起来。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少年打了一个酒嗝,手搭在膝盖上撑着额头笑起来,“若不是当年我曾亲眼看见你和君闲流落街头的样子,也差点相信你和前清那李文忠公有什么干系呢。”
落旌嘴角依旧是温柔的弧度,手指轻轻摩挲着书的封面:“那,少爷觉得李文忠公又是个怎样的人?他一手签下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世人都说他是国家的罪人,少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段慕轩歪头打量着落旌的神情,半响,他伸手握住少女冰凉的指尖:“不敢破格改新而护清廷之利,是其所短;但劳苦不避以一己之身而当列强,是其所长。国家的罪人这顶帽子虽然沉,但总是要有人出去顶着,李文忠公也不过是替晚清顶了这罪名罢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悲可叹可敬之人。”
“少年科举,壮年戎马,中年封疆,晚年洋务。一路扶摇,久经患难,今当垂暮,忧郁成疾。颜面扫地,愧对列宗。”怔怔地,落旌一双眼水雾弥漫。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而那几句话祖母在宗祠面前虽只说了一遍,但是悲凉交加的语气她到现在也不能忘记。
落旌说的声音极小,而上院的喧嚣掩盖了她的声音。段慕轩凑过去,他的眼瞳黑极了像一个漩涡:“阿落,你在想什么?”
落旌一愣,她低垂着眼,睫毛弯弯长长得像扇子:“我在想……在想君闲今日跟我说的话。”她偏头瞪着段慕轩,神情里带着少女难得的嗔怪,“阿弟同我说,你在讲武堂中收到女孩子送的同心结是他们几个中最多的,你还诓我说,一个都不曾收到!”
被拆穿了也不恼,慕轩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别人送的为何我便要收,我确实一个都不曾收过。”说罢,少年回身朝落旌伸出手。
落旌看着少年的手掌心一愣,随即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了他,嘀咕道:“不是怕被人比下去,才要我做的吗?”
“你做的同旁人做的,自然是不同的。”段慕轩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他转过身插着兜看着少女,“所以阿落,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用顾忌,无需在乎莫须有的身份阶级,也无需顾及爱恨悲喜被我看到。”
少女闻言一愣,低头深吸了口气,才问道:“为什么?”
一旁的绀紫藤萝被风吹过,送来迷醉的香,一串串整齐地垂落着,可偶尔也有淘气的一支伸出来搭在其他的藤萝花上,打乱了本来平静有序的安排。
“因为我喜欢你。”说这话时,少年面容平静地注视着震惊的少女,仿佛他刚才说出的话再正常不过,可是他的耳尖却红得厉害,“因为,你是我心里认定了的人。”
月色如同被绣娘织成的玉锦缎,而星子温柔低垂。
段慕轩看着不敢置信的落旌,心中一动,鬼使神差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长睫毛轻颤引起掌心的轻痒,连带着年少的心也跟着痒起来。他附身低下头一吻,鼻尖是晚香玉的香气,仿佛电流经过一般,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眼前一片黑的落旌只觉得唇瓣上有一份柔软若有若无地覆上来,炽热的温度一路蔓延进她心底。她忘记了所有的动作,怔怔地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风吹过木槿的树梢,像是情人间的私语。
他以为她会推开,但是她没有。
不知道是哪家的顽童陡然放了烟花,惊了一场情窦初开。
覆在眼睛上的手终于挪开,落旌只见身前的少年好似沐浴在那五彩斑斓的点点流光里,连他的睫毛都清晰得历历可数。落旌不知道,此刻她的一双眼睛里,除了夜幕上的一汪花海,还有一个翩翩少年。慕轩真心地笑起来,肯定地说道:“阿落,你也是喜欢我的。”
在焰火冲上天空发出长啸声时,落旌终于回过神来,白玉般的脸颊腾地烧起来,笑得咬牙切齿,而下一秒她手中一本牛皮书直接拍在少年的脑袋上:“段慕轩,你占我便宜!”
少年知道自己扯了小老虎的须子,灵活地爬上墙趴在墙头上,也不生气:“阿落你生什么气,大不了你亲回来不就是了吗?”他扬了扬手中的同心结,“放心,我会收好的!早点睡吧!”他朝她轻眨了下眼睛便从墙头缩了下去。
落旌红着脸摸着嘴角,忍不住低头一笑,摇头走回屋去。而等少女走回了屋,墙头上少年的脑袋才重新探了出来。段慕轩趴在瓦上,一直等到屋里的灯熄灭他才摸着自己的嘴角,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孩子。
第二日段慕鸿便从家中离开了,还带了丫鬟翠黛走。落旌从刘婶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翠黛是个正值芳华的姑娘,心气儿高有脑子,凭她的玲珑心思和样貌,如果有心让段慕鸿带走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情。
刘婶仍在厨房里骂骂咧咧:“一早就看出那丫头心眼儿多不安分,没想到却是个实打实的狐媚子,这么快就攀上高枝儿当了姨太太!你们是没看见她今早走时小人得志那样子,真是羞也不知羞!现在也不比从前,丫鬟一个个鬼心眼都忒多,自以为长了几分姿色,尾巴就能翘上天去!”说罢,刘婶还狠狠地瞪了落旌一眼。
边姨娘身旁的贴身丫头嫣儿趁着刘婶转身时,捂嘴对落旌不服气地说道:“你瞧刘婶儿凶巴巴的样子,也就是在我们面前耍横,今早大少爷和翠黛走的时候,她对大少爷笑得只差没有摇尾巴了!”
此时,只听门外一声吆喝,刘婶便赶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脸迎出去:“诶呀是禾贵啊,又来送东西了!”
嫣儿到窗户旁向外瞧去,笑道:“呵,我道是谁呢,原来又是那个向老爷讨了军需采办那个肥差的亲戚啊。这次来送东西,恐怕又是有什么要求着大夫人吧!”
落旌放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走到嫣儿身边:“我记得老爷他一向不喜欢走后门这种事情,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军需采办破了先例?”她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外面站了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身后三轮车里塞着满满当当的粮肉。
嫣儿打趣道:“老爷许是看中了他上进又肯干为人老实吧。上进肯干是真,为人老实嘛,我觉得倒不像,你看那人连刘婶都被哄得眉开眼笑,那一车的粮食,都是他送来孝敬大太太的。”
落旌蹙眉:“老爷如果知道了肯定又会大发雷霆。不过是谋了一个军需采办,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他想讨好老爷夫人,却走错了路。”
嫣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你管人家大手笔作甚?反正夫人和刘婶喜欢这个子侄喜欢得不得了,你若是有他或者翠黛半分玲珑心窍,也不会被刘婶儿吆五喝六地使唤了!”说罢,她叹了一口气,“你识得字跟着小姐们上着洋学堂,那般好的机会你不把握着赶紧巴结小姐夫人,在这里我也是头一次见到新鲜了!”
听着数落,落旌柔柔一笑,毫不在意。
此时,外面三轮车上的肉粮被几个家丁陆续搬进厨房,刘婶走进来见到落旌和嫣儿聊天虎下脸:“两个丫头不干活在那里说什么闲话呢!禾贵费心费力地送东西来,你们两个丫头倒是一杯茶都不倒,真是没有半点规矩!”
段禾贵用搭着的汗巾擦着脑门,摆手说道:“婶儿你也别怪丫头们了,我又不是第一回来,说我是客人也太见外了不是吗?”他身形高大生笑起来有几分憨,为人办事虽然利落周到可也总透着几分市侩。
嫣儿撇嘴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从缸里舀了一瓢水砰地放在灶台:“喏,水舀在这儿渴了就来拿。边姨娘那里还等着我呢,刘婶儿我就不在你这里多耽搁了!”说罢,少女提了桌子上的食盒子便出了厨房。
刘婶嘿了一声追上去:“反了这小蹄子嘿!”
落旌有些尴尬地看着满头大汗的段和贵,终是走上前将灶台上的那瓢水递给他:“给。”
段禾贵直愣愣地瞧着她,下意识地接过水瓢。落旌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轻飘飘地侧身走了出去。段禾贵回过神来,端着水瓢笑问道:“嘿,小妹子,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样冒昧的问题,落旌谈不上生气,脚步一顿便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禾贵啊……诶,你怎么能喝这生水呢,要拉肚子的!”回厨房来的刘婶一说完,却见段禾贵将瓢里的水喝了干净,喝完后一抹嘴站在那里傻笑。刘婶狐疑地看着他,“禾贵啊,你笑什么?”
“婶儿,刚才那个姑娘叫什么?”段禾贵盯着自己手中的水瓢嘿嘿地笑。
刘婶没明白他的意思:“哪个姑娘?”
段禾贵脸上添了一抹红云:“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梳着两根麻花辫子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刘婶总算明白了,有些不高兴:“哦,你问的那个叫李落旌,大夫人房中的丫头,平日里陪着小姐们读书,不读书时便到厨房里帮忙干活。你若是看上了她,恐怕还有些不好弄,那丫头心气眼界都高着呢!有老爷撑腰,连大少爷都看不上!”说罢,她哼哼了两声,“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有什么了不起的!”
段禾贵急道:“婶儿,就没什么办法吗?我都二十好几了还没讨个婆娘,我娘心里也急,我挺喜欢那姑娘的!”
刘婶拉住他,仔细地打量着他,眼珠转了又转:“嗯,你命硬,保不准能克着那丫头!你若是真喜欢那丫头想讨她做婆娘,你去跟大夫人你表婶说啊。我猜,那丫头不想跟着大少爷是因为不想做妾,你去跟大夫人说讨她做妻,至于怎么说怎么做,你是聪明人就不用刘婶来教你了吧!”
段禾贵眉毛跳了下:“那我就多谢刘婶,如果这亲能成,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刘婶但笑不语,她对落旌俩姐弟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寻思着这样的灾星早日丢出府去段家才能早日让府里免于灾祸。
作者有话要说: 吻戏,海豹式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