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岚泽失笑。
他没告诉她,上面那扇窗子其实也是固定的,材质与方才她看过的那扇四周全封闭的窗子是一样的。只是上头那个,为了保证小黑屋空气流通,才小小的开了个口。
不借助杠杆原理,根本推不动。
慕晚辞颤颤巍巍的站上了凳子上,借着自身平衡感,看了眼那扇窗,笑颜瞬间爬上了脸颊。
她伸手,扳了两下。扳不动。
她想可能是自己站得太矮了,然后手使不上力气。
于是,她下来,又加了一张桌子。
然后……依旧扳不动。
但是,慕晚辞是那么轻易退却的人吗?
这个窗户,成功的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自此,开启了长达十分钟的窗户作战。
十分钟后,慕晚辞再大的力气,也在一次次的拼劲全力后,消失殆尽了。她靠着雪白墙壁轻轻喘息,大红色轻纱薄裙染上了几分尘埃,浅薄的细汗爬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什么玩意儿!一扇破窗户,居然那么硬!弄死小爷了!要让我知道是谁……”话还未落,她便注意到了角落里一根铁制棍棒,登时,觉得眼前一亮。
杠杆定理啊!那谁说的'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一个地球。'这支点是有了,就是那个墙壁,还差一根棍棒,现下似乎也补齐了。
慕晚辞登时一跃,从三层桌子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拿起了那根棍棒。
铁制棍棒,似乎有些时候,外加没有人管,周围一圈都生锈了。
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和患有洁癖癌晚期的患者生活了几个月的人,那是果断不会亲手去触碰的。是以,慕晚辞忽然侧头看了眼蔺岚泽。
然后……
然后蔺岚泽的衣服就被扒了!
拿着包裹好的棍棒,慕晚辞再一次站上了小黑屋的最高层。
她嘿咻嘿咻,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玻璃被撬动了。
但,与此同时,小黑屋大门'砰'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慕晚辞手一抖,生满了铁锈的棍棒一使力,自此,壮烈牺牲……
而她本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脚一滑,三张桌子外加一张凳子,轰然坍塌……
然后……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慕晚辞扶着老腰,从布满尘埃的大地上上站起,一脸的哀痛,泫然欲泣。
侧头,看着那个迎风而立,逆光而站的朗朗少年,再看了眼见死不救,眉眼温和染笑的君子小人,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这两个人,一个是看她这两天脑子太欠了,随随便便就给人算计了去,想给她一些惩罚的南翎。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随随便便想要算计她,结果算计不成,企图给她算上一些利息的蔺岚泽。
两个人都见死不救,面对这一幕,没有丝毫的意外,脚步连半寸都没挪。
她想要不是下头还垫了块毯子,那么高下来,屁股就是不开花,也该摔成四瓣了吧……
所以,现在她很愤懑,很生气。但在看到自己终获自由的一瞬间,她的心情又是飘飘然的。
两相情绪相撞,心理的那一点不满,那一点开心也都被冲散了。
她直起身,没理会身上的尘土,径自绕过蔺岚泽,走到南翎身边,踢了他一脚:“让你不接我,让你不管我!该打!”
南翎自是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的,所以也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眸色深深,定定地看着她。
而蔺岚泽在看到佳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嘴角的笑意顿时消散不见,恢复了往日温润如谦谦公子的形象,缓缓转身,冰冷的唇角微扬:“夜总好本事,居然能那么短时间内便找过来,看来先前,倒是蔺某小瞧您了。”
本来,这个时候该是有一大堆记者冲上前的,娱乐的力量是最强大的,照他对南翎的了解,绯闻曝光出去后,他和慕晚辞之间一定会出现裂痕。而两人都是好胜的性子,谁也拉不下脸面来求和,自然,这一段感情到这里也八成谈崩了。
然而,有这种思想的人,一定是没谈过一次恋爱的少年。在爱情里,面子算啥,自尊算啥,好胜心算啥?!
闻言,南翎的视线从慕晚辞身上移开,看向蔺岚泽。往日温润如玉的气势通通不见,周遭只剩足以冰冻三尺的冷寒。
道:“自然不比蔺总,蔺总习蔺家组训习了那么多年,没想到都用来当小三了。这一点,倒是让夜某比之不及,堪刮目相看啊。”
“噗!”慕晚辞不厚道的笑了,实在是这个……呃……比喻吧,把堂堂一家企业的总裁比作小三,实在有点……
孰料蔺岚泽似乎还不生气,缓缓扬唇:“夜总若是羡慕,蔺某自然也是不吝赐教的。毕竟蔺家组训也不是什么秘密,明天,蔺某便让下属送一本祖训制至夜氏。”
话落,南翎唇角的笑容略显单薄:“恭候尊驾。”
语毕,不等慕晚辞反应,便拉住她的手腕,转身离开,面容之间,隐隐透着怒色,令慕晚辞不明所以。
蔺岚泽看着两人交握,更准确来说是南翎死握慕晚辞手腕的地方,瞳眸一沉,上前:“白小姐,你不必潜藏。今日蔺某与你说的话永远作数,蔺某会一直恭候白小姐的大驾。至于家妹对您造成的一切伤害,在此,蔺某替她向您表示歉意,希望您不要过度计较。接下来蔺某会对家妹全权管教,再不让她惹出什么事端。”
慕晚辞脚步一顿,心思千回百转。
蔺岚泽说这话就已经确信她是慕晚辞了,之前两人锁在里面的时候,他也叫出了她的本名。为何此时南翎一来,他对她的称呼又恢复了‘白小姐’?
还有,他对她说什么话了?!方才在里头,两个人除了打架,就是吵架,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她答复的?再者,她又潜藏了什么东西?
话说得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她不再理会,顺着南翎的脚步走上前去,一改方才那调皮的态度,嘴角的笑容也隐匿在黑夜之中。
蔺岚泽唇角的深意同样缓缓消匿,最终,在原地站了大概小半个小时后,方才离开。
他是喜欢她不错,所以他不容许她的身边,有除他以外的男人在。南翎他是会对付,但是慕晚辞,她的羽翼他要亲手折去,一点一点……
前者,慕晚辞突然讪讪的打了个寒战,莫名觉得自己被什么人惦记上了……
啊!不!这天有些冷,这风有些冷哈……
正文 第194章 气怒
察觉到她的战栗,南翎脚步一顿,余光瞥到她较小的身影,正低着头,漫不经心的随着他走。不由得觉得一阵火大,当即停住了脚步。
慕晚辞勾着头,还不知道南翎停下了脚步,结果,愣愣的撞了上去。
她揉了揉鼻头后退了一步,神色幽怨。
马蛋,这是铁做的吗?!硬成这样?!
哦不!应该是钢做的,铁都没这背硬。
慕晚辞暗自腹诽,突然一阵清风拂来,带有淡淡薄荷香的大西装,就被毫不温柔的套在了她身上。
她头一点,侧头看了看夜色中,那双带有淡淡荧光修长的手,目光微暖。
移开视线,她看着他那稍显冷硬的侧脸,眸光清亮,“你,在生气?”
两人何其了解彼此,光是今天看南翎的态度,大概就知道他生气了。
只是,这生气的理由又是什么?
南翎眉心微动,没有说话。
今日,他本是允了她,替她作掩护,好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去找肖璟言谈判的。
然而,他在宴会厅里,和那群企图攀龙附凤之辈之人周旋了许久,都不见慕晚辞回来,心下已经隐隐有了些许不对劲。
正当他打算摆脱那群老家伙,去寻她之时,余光便瞥见了一群记者的身影,登时,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
做他们这种生意的,只要不是性高调,都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尤其这群媒体赶往的方向还不是宴会厅。
心底,有一团迷雾逐渐驱散,他立即使了小手段,把媒体记者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在偌大的酒店里找寻起来。
而今,他之所以怒,是因为慕晚辞居然毫无防备的就被蔺岚泽拖到了小黑屋,外间上锁,包间隔音效果又是极好。尤其蔺岚泽对于慕晚辞还有不轨之心,慕晚辞怎可这般懈怠?!
若是今日拽着她的人,换做了别人,例如某某企业家,好色成性,那她又该如何自救!
想要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首当其冲,她就该随时随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而不是觉得这里人多,就不会有任何意外了。
他看她是太久没训练,都不知何为军人,何为军训了!
慕晚辞看南翎久久不语,身上的火焰似乎还有越燃越烈的架势,心下一惊。
印象里,南翎从不曾发这般大的火气过。心下没底,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大手,轻咳了一声:“你别气!这年头气大伤身,尤其还是为一些不值得生气的小事,到时候气坏了,身子可就废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小事?慕晚辞,你觉得你的安危会是小事吗?”南翎寒声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寒。
慕晚辞身子微微一颤,低下了头,绞尽脑汁儿的想着自己是哪里惹人生气了,不明所以。
“我好好的,哪有什么安危!”慕晚辞懊恼地反驳着,言语之间也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几分清寒。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从小黑屋里出来后,他便拽着她来到了这里,而后又一句话不说,莫名其妙的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生气。而她就这样愣愣地接受着他冷暴力,一无所知。
南翎撇开头,身上清冷的薄荷香陡然间又沉了一度。
本以为他点到为止,她便会知晓他生气的缘由。没想到到这会儿,她都依然不明所以。看来,她果真是一点儿也没将自己的安危摆在心上。
慕晚辞看他一副什么都不准备说,就想那么一副耗下去的姿态,心里也不免来了几分火气,拽着他衣袖的手不由自主的垂下,冷静道:“南翎,其一,我根本不知道你生气的缘由,你莫名其妙的把我拽出来,莫名其妙的就生气!我也是人,我没必要忍受你所谓的冷暴力。其二,如果我真的有错你完全可以提出来,而我也可以改,如今你这副什么都不准备说的姿态又是什么意思,是在耍我吗?”
南翎温和的侧脸忽然有些昏暗,半半隐匿于黑夜之中,不见半点温雅。
“我没有耍你,是你自己过分太不拿自己的安危拿一回事!”南翎冷声,眉眼浅淡如诗画,身上那清冷的气息仿佛是从骨子里发出来,冷到极致。
“那你说啊!我怎么不拿自己当回事了!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少重视这一条命!”因为这一条命是她偷来的,所以没有人能知道对于这一次重生,她有多庆幸,多珍惜。
闻言,南翎也不准备将一腔怒火藏着掖着了,声音如淬了毒的冰棱,一寸一寸凌迟慕晚辞的肌肤,“今日来参加肖家宴会,商界贵胄比比皆是,那你知不知道在这样一群人中,有多少人喜沉迷于酒池肉林,好色成性。你今日毫无防备的走在酒店过道上,明早醒来就可能躺在商界大佬的旁边!下身狼藉,不着一物!”
慕晚辞身子狠狠一颤,不可置信的抬眸看着他,眸光破碎出一层泪花,一层不可置信,一层受伤。出口的话语,竟然是轻得不能在轻,浓浓的浸满了失望,“你拿我当陪睡小姐?”
南翎嗓音低沉:“我没有那么说,你没必要钻牛角尖……”
“什么没有,难道你句里不是这个意思吗?”南翎话还未落,她便迫不及待的打断,前所未有的激动:“什么叫我躺在商界大佬身边,什么叫我下身狼藉,全身不着一物,这不是陪睡小姐又是什么?”
“这只是一个比喻……”
“比喻?这是可以拿来比喻的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比喻,有多伤一个人的自尊,有多寒一个人的心!”慕晚辞后退了一步,瞳眸充斥着陌生的气息。
南翎气息微沉,许是知晓自己说错话了,但这也算是事实。事实容不得他去改变,只有把话说得越狠,她才能长记性。
是以,他话语一转,不准备在这个无用的话题上耗费时间,冷静道:“蔺岚泽对你有不轨之心,你不是不知道,我恼你气你便是因为你毫无防备的走在过道上,任由着蔺岚泽把你带到小黑屋,锁在里面,不做半点反抗。那你是否有想过,今日一事,若是主角换做了其他人,又该会有什么后果?!”
慕晚辞身子一僵,她本就心思剔透,如今他半说到了点子上,她也大致知晓他想表达的意思了,无非就是她觉得宴会人多,没有人会那么不合时宜的闹事。毫无防备的走在过道上,直接准备去找肖璟言。
而,今日一事事虽小,可是那主角若是换做了旁人,把她抓走的瞬间,就给她灌一瓶迷药,然后……
正文 第195章 因为害怕,所以深爱
这么想着,慕晚辞瞬间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方才一听到南翎的后半句,光顾着生气了,一点儿也没考虑到重点……
南翎见她脸色顷刻间风云变化,既有后怕,也有庆幸。想来是明白个中关键了,语气也不禁稍软:“姑且先不说那最严重的,若是有人以我为敌,妄图抓你来威胁我,那你是否有想过,我选择了妥协,而你又如何自处?”
商业的手段嘛,谁谁谁来威胁谁,那使用率是最高的,他倒是不怕自己手上的商业机密丢失,反正他有大把的计谋可以使对方后悔。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到时候,她会自责。
慕晚辞身子一颤,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他说得不夸张。
真的,一点儿也不夸张,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世界何其之大,每天这样的戏码都会上演无数次。
而她,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无一次不抱着侥幸的心理,才致使现在的疏漏……
“蔺岚泽不是正人君子,他所谓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形象,无非是世人眼上蒙了一层纱才看出来的景象。今日,我庆幸带走你的是他,因为他即便对你有几分旖旎心思,也断不会在那种地方……”言语至此,他微微一顿,偏开头,握了握手,再松开之时,双手一片通红,道:“也断不会在那种地方……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