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故国神游——城里老鼠
时间:2017-11-21 16:03:24

  杨无邪忍不住笑出声来,连苏梦枕也微露笑容,淡淡道:“这个自然。”
  苏夜此行,只有她、苏梦枕、杨无邪三人知道。白、王、温等人全被蒙在鼓里,压根不知她意图结识天子。
  面对新认识的兄弟,苏梦枕并非全无戒心。白愁飞是二楼主,王小石是三楼主,已开始涉足楼内要事,却始终不知雷媚就是郭东神。
  他不怀疑兄弟,不代表他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昭告天下,唯恐兄弟不知。
  在这些人当中,苏夜最信任的人与常人不同,乃是温柔。温柔毫无机心可言,从不故意做坏事,用不着担心她表面一套,内里一套,嘴里叫大哥,暗中把大哥卖给敌人。
  然而,她偏偏被娇宠惯了,缺乏江湖中人的机巧与诡变。她本是千金娇女,一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实力不济,也要试试。倘若闯出大祸,自有父亲温晚、师父红袖神尼、结义大哥沈虎禅、以及大师兄苏梦枕他们出面解决。
  如今她运气再上一层楼,认识了身为五湖龙王的二师姐,多了一个替她收拾麻烦的人。苏夜觉得好笑,却默认了这个身份。
  尤其温柔似乎很崇拜她,羡慕她的武功,总希望她去哪儿,她也去哪儿,她做什么事,她也跟着插一手。苏夜并不反感她这么做,但遇上正事,仍要剔除不安定的因素。
  那时候,温柔一进风雨楼,立即与白愁飞、王小石相认,气鼓鼓的好像受了大委屈。他们三人相识于长江之北,约好一起进京,结果白愁飞天性使然,总是逗引她,不像王小石那般纵容她,最后到底把她气走了。
  苏梦枕一见面,当即摸清了小师妹的为人,接纳他们三人后,就把苏夜叫去,说从此以后,温柔是她的责任,要她多多照顾温柔,别让她到处乱走,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苏夜大为惊奇,怒问为什么。苏梦枕慢条斯理地笑说,小时候他整天带着她,现在小师妹来了,正是她依样画葫芦报恩的时候。
  他这么说,苏夜也无话可答,一回头,有样学样找来王小石,把温柔的安危交在他手上,说这是他身为三楼主及温柔朋友,理应做的事情。
  王小石表面无所谓、不计较,若无其事地答应下来。但苏夜发觉,他心里其实十分高兴,很期待以此为借口,和温柔尽可能多地相处。
  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白愁飞为何调侃王小石,说他还有第十六次失恋。这分明是因为他们相识之后,王小石对温柔大有好感,生出亲近之一。无奈他不会甜言蜜语地讨好人,又不像白愁飞般英俊、洒脱、轩昂高傲,所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王小石乐在其中,苏夜就乐得撒手不管。她第一次去留香院,已经瞒住了温柔,独自一人,隐名匿迹地前去。今夜第二次,她同样瞒的严严实实。
  留香院眼下共有两位当红姑娘,一是名动京城,后世被人与李师师相提并论的崔念奴,只是时间上有出入,如今李师师应该年纪还小,尚未开门迎客;另一位姓何,名叫何小河,被人称为“老天爷”,因为人人见了她,都忍不住叫一声老天爷。
  据苏夜所知,何小河应是来自“下三滥”何家,与“花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花党中人,本就与这个行业牵扯甚深。烟花之地属市井底层,不少侠士侠女出身于这种地方,虽被权贵不屑一顾,却同样行侠仗义。
  何小河有武功在身,足以自保。崔念奴却不会武功,与其他名妓一般无二。正因为不会武功,别人才不疑有他,猜不出她与江湖门派的联系。
  刘独峰所言无差,她正是唐门唐二先生的养女,因诗画双绝,能歌善舞,被蓄意安排进入开封,伺机结识喜爱寻花问柳的皇帝。唐二先生不教她武功,无非是这样更易控制,让她只能乖乖听从自己吩咐,不敢生出异心。
  唐门沉寂多年,向来只在蜀中过活,好像并无染指中原的野心。但是,就从这件事上,足以一叶落而知秋,看出他们仅是把野心深深藏起,等待一个好时机而已。
  李师师本名姓王,崔念奴本名当然姓唐。她早就想离开唐门,不愿再做他人傀儡,不乐意继续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得到皇帝宠爱后,唐二先生对她的监视、警告愈发严厉,显然意有所图。这如同一个隐藏着的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由于她无力反抗,惧怕唐能、唐零等人的追捕格杀,遂求助于刘独峰,希望他看在她与他钟情的女子相交甚厚份上,帮她这个忙。
  刘独峰斟酌半天,决定祸水东引,要苏夜代为出手,解决这个问题。
  换句话说,苏夜与她做了一个交易。后者充当引荐的桥梁,在谁都不起疑的时候,把苏夜介绍给九五至尊。前者则负责执行证人保护计划,让她改头换面,脱离唐二先生控制,并保护她不被唐门子弟追杀。
  苏夜听完她的要求,二话不说,笑了笑就答应下来。在她而言,帮任何人脱离火坑,均是件有意义的事情,况且另一方还是敌我难辨的唐家堡。苏梦枕或者不愿插手,但杨无邪一定愿意。即使他们都不行,她还可以将其送往江南,置于任盈盈的羽翼下。
  这一天,就是赵佶与崔念奴约好,出宫和她相见的日子。苏夜妆扮许久,为的就是这个时机。事实上,她以平时面貌出现,一样可以令人神魂颠倒,一见难忘。可她既然做了,就想做到最好。
  留香院位于甜水巷,与苦水铺隔空遥遥相对,是纸醉金迷、软玉温香之地。它晚上三更熄灯,五更又起,有时来了重要客人,就通宵达旦,灯火明亮,终夜笙歌妙舞,恍若人间仙境。整条大街上,尽是秦楼楚馆,往来者衣履鲜明,根本看不见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
  客人不来嫖妓,也可以来吃饭。这边的饭馆、酒楼亦很出色,譬如留香院中的孔雀楼,多年闻名于京城,名气着实不小。
  皇帝暗中驾临,护卫自然相当周全。通常而言,他身边会带上若干大内侍卫,还有黑光上人、童贯、王黼、杨太尉等乐于捧场的人。这些人武功均极精湛,生人难近,是一道稳固屏障。
  可惜,再怎样稳固,照样挡不住祸起萧墙。皇帝出宫在外,必定危险重重。大内高手究竟有多少斤两,也是见仁见智之事。
  苏夜摸进留香院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水浒传里的好汉,想尽办法打通关节,利用李师师,面见道君皇帝,得到与皇帝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两者区别仅在于,梁山泊想痛陈心迹,借此被朝廷招安。她却绝无这等意愿,只想走一步,看一步,若能取代黑光上人的地位,那就最好不过了。
  梁山好汉被招安过后,结局大多不是很好,却不能说李师师帮忙帮的不够。她也一样,哪怕刚见面,就看见蹦跳出来的米公公,被其打成重伤,也得履行自己的承诺。
 
 
第二百七十九章 
  赵佶来到崔念奴这里时,已是初更时分。他身份至高无上, 凡事必须注重颜面, 反而不能像普通高官那样, 命人事先清场,前呼后拥而来, 以免使天下人得知天子流连烟花地。
  因此他轻装简从,仅带了十几名随身护卫,趁夜色悄然而来。这十几人里, 以黑光上人, 和朱月明之子、红袍侍卫之一、“翻云覆雨闪电手”朱盐平为首。如果留香院出事, 朱月明本人就在附近,亦可及时赶到。
  赵佶本人完全不谙武功, 平时只懂执笔作画, 不懂舞刀弄剑。在他眼中, 这些人就是最顶尖的高手, 足够保护他的人身安危。
  他正当中年,生的白净儒雅, 身材比正常人略胖一些, 颌下留着三绺长须, 一旦脱去天子冠服, 看去仅仅是个平凡的微胖书生。
  但是, 平凡书生无论如何,都难请动留香院头牌姑娘的大驾。
  众人一进留香院,立时被迎入牡丹楼。他们在赵佶命令下, 飞快四处散开,有恪尽职守者,也有寻欢作乐者,总之,绝不能留在同一间房内,让皇帝瞧着碍眼。
  其实皇城三宫六院,要美人,真是数不胜数。嫔妃大多出身世家,背景雄厚,与前朝有着不少联系,并非外面的青楼女子可以比拟。然而男人就是这样,再美的女子,看多了,也就厌倦了,觉得野花之香,远远胜过家里的万紫千红。外加出宫在外,脱离九重宫闱,总有着隐隐约约的刺激感,导致他乐此不疲。
  青楼中的女子大多看惯世情,怎会不知皇帝的想法。自他产生兴趣以来,结识的名妓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其中并无一人不自量力,应下他入宫封妃的许诺。
  她们再清楚不过,客人的宠爱只是镜花水月,一旦入宫,论美貌、论家世、论手段,恐怕无一是宫中妃子对手,最后将落得一个恩情不复,孤独终老的结局。
  她们愈推拒,赵佶的兴趣就愈浓,愈发恋恋不舍。何况,他新近结识的崔念奴长于诗词,画技亦十分精湛,与他有着共同爱好,又不像世家女子那般谨小慎微,自然被他当作解语花。
  他进了美人房中,先尽情饱览一阵秀色,又谈一谈诗,画两笔画,调笑她唱歌的本事不如作画那样好,满是风流意兴。待更鼓响起,窗外冷月侵人,他才发觉到了就寝时间,忽然之间,微微叹了口气。
  崔念奴立即道:“官家为何事忧烦?”
  赵佶长年寻欢作乐,不知保养,纵使召道士入宫,也是询问长生不老术、枯木回春药,希望自己吞服道家仙丹后,马上就能龙精虎猛,从未遵循养生之道,耐心调理身体。长此以往,他体质逐渐变差,阴阳双虚,平日房事力不从心,白日亦常昏昏欲睡。
  那些道长、先生明知怎么回事,却怕他精力恢复后,失去对他们的依赖,遂巧舌如簧,奉上种种据说有奇效的丹方。赵佶一见,赶紧死马当活马医,命他们照丹方办事,把丹药炼好送来。
  既有圣旨在上,道士们行事更是肆无忌惮,在下头州县大肆盘剥百姓。谁家里藏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便以圣旨为名,冲进人家家门,当面取走,连铜钱都不付一文。
  有如此方便的渠道,他们怎会轻易放弃。赵佶宠信了这么久的道门高手,夜里仍然疲不能兴,自个儿拿本双修术翻阅半日,却因身无武功,茫然不可解。
  诸葛先生、舒无戏等人曾竭力进言,要他少到青楼游逛,多在宫里处理国事,静心休养个一年半载,身体自然会好。可惜,赵佶就像个执拗的小孩子,见大人不让自己吃糖,当即烦躁起来,索性连他们的面都不见了,专找给自己提供大批糖果的好人。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烦恼,又不好意思宣诸于口。此时美人忧心忡忡,当面发问,他不好不答,只得一捋胡子,苦笑道:“朕日日理政辛苦,难免精力不济,可笑下头千百臣子,无一人能够为朕分忧。”
  精力不济,究竟是哪里不济,不问可知。反正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心心念念的,不就脐下三寸那点事儿么?
  崔念奴善解人意,秋水双眸一转,也不追问,柔声道:“圣上一身乃万民所系,不可过于劳累。须知人一疲累,百病丛生,你若真的病了,朝中必然一片忙乱,耽误了大事。”
  赵佶心中正是这样想的。他宠信蔡京,使蔡党权倾天下,一手操控官员升迁,甚至以朝廷利益,换取江湖势力的投靠支持。他对这些事情均有耳闻,却认为蔡京不过是傀儡,自己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大有一种“世间大事皆在我手”的感觉,并不追究他诸般罪行。
  他得到美人支持,微觉轻松,喟然叹道:“卿说的不错,可惜仙方药材难以凑齐,林道长、王道长替朕炼丹,已经两年,仍然无法出炉。宫中御医尽是酒囊饭袋,人人说的大同小异,可不是先统好了口径再来,故意搪塞朕的?”
  崔念奴莞尔一笑,艳色倍增,柔柔地道:“原来如此。官家上次来,便说身体不爽,让贱妾按捏了半日方好,今次仍是如此,可见不能轻视。妾这里恰好有个人,或者可以替官家排忧解难。”
  赵佶咦的一声,奇道:“你这里?你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好大夫,好郎中?”
  崔念奴笑道:“不是大夫郎中,是臣妾新近认识的一位身在道门的姊姊,不但妙手回春,而且精通各种丹方,尤其善于调治阴虚阳虚。我有时头昏身重,懒于起床,服下她给的药,便觉耳聪目明,小病亦无影无踪。”
  赵佶先听“妙手回春”,再听“丹方”,又听“阳虚”,顿时大感兴趣,笑道:“尔替朕忧心,朕不会忘了你的好。不过,这道姑当真如你所说,有回春之能?”
  崔念奴收起笑容,正色答道:“怎敢欺瞒官家。横竖官家平时,对道门仙长十分信任,试试又有何妨。那位姊姊修习五雷天心正法,为道家正裔,能凭空取物,踏萍渡水。官家若有兴趣,她正好在留香院里,替妾的一位姊妹治病,将她召来一见便知。”
  牡丹楼隔壁,是座名叫临水听香阁的小楼。苏夜坐在靠近牡丹楼的房间,凝神聚功,静静听着那一侧传来的说话声。
  以她眼下功力,别说崔念奴香闺,整座牡丹楼的动静都尽在掌握。其中,最能引起她注意的,自然是詹别野、朱盐平两人。这两人武功都高的出奇,拿到江湖上,也算第一流高手。怎奈詹别野一离开赵佶,立刻去寻找相好姑娘,没说几句话就嬉笑着滚进鸾帐,令她不想再听。
  赵佶说话时并未收声,所以她听的极为清楚,也听见崔念奴信口胡诌,说她擅长治疗阳痿不举,不由哭笑不得。
  不过,她虽尽挑赵佶爱听的、想听的说,倒也没说错,更算不上欺君之罪。苏夜修习的确实是道门正宗内功,几乎找不到比先天功更正派的功法,人已走在突破生命极限的路上。纵观整个大宋江湖,能与她媲美争锋的,估计不超过十人。
  詹别野先修禅再修道,堪称了不起的人物,但在她面前,仍然得退避三舍。就凭她在旁窥伺,他懵然不知,就可判断他的内功还差一截,否则定会心生感应。
  在其他事上,崔念奴也没扯谎。她本人不服丹药,却读过不少记载丹方的书籍。金丹这种东西,与双修一样,均为辅助手段,决不可一上来就用。要等一个人阴阳调和,练出内丹雏形,才能采用这些方法,从外道途径加快进益速度。
  以赵佶为例,他平生不知内功为何物,恐怕只打得过宫中养的锦鸡和花猫。他服用金丹后,多半会吃成重金属中毒,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甚至出现眼珠乱转、嘴角抽搐的后果。至于双修,结果已经十分明显了,就是对着崔念奴,感叹自己精力不济。
  他想益寿延年,想一夜七次郎,必须耐着性子休息内功。但苏夜都看的出来,这位天子决计没有那种耐心,无法在静室里一坐几个时辰。
  诸葛先生向他进言,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反而招来厌恶。事实上,赵佶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登基之初,似乎还精神抖擞,准备一扫朝政颓风,成为一代明君圣主,后来一年差似一年,到了现在,已经沉浸在手握全局的快感中,专心追欢逐乐。
  赵佶为房事叹气,苏夜为即将要做的事叹气。她端坐不动,听着牡丹楼中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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