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故国神游——城里老鼠
时间:2017-11-21 16:03:24

  苏夜有一眼没一眼地瞥着她,微笑道:“我有两个答案。”
  江文清诧异道:“这种事还会有不同答案?”
  “一个答案是,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又不是聂天还肚子里的蛔虫,又没去两湖帮卧底,怎知会有多少把握?我动手之后才能回答你,但到了那时,你并不在两湖帮的船上,我回答了,你也听不到。”
  这个回答显然发自内心,真诚到无以复加,可听在江文清耳朵里,难免令她好气又好笑。她想都不想,嗤笑道:“你曾说,你也是一帮之主,习惯了向下属发号施令。我希望你平时说话不像现在这样诚实,否则你的部下会失去每一分信心。”
  苏夜笑道:“这就要谈到第二个答案了。万一有人发问,我会铁口直断,告诉他们,我有十成十的把握。这也是我的真心话,因为聂天还不死,我绝不会回来。”
  江文清愣了一愣,失声道:“你……你是认真的?”
  苏夜道:“我为啥要用这件事开玩笑?哪怕他留在两湖巢穴,让郝长亨与尹清雅主持这场大战,我也会一口气追到两湖去。”
  她说到这里,嗤地一笑,方问:“你现在作何感想?失去了的信心有没有回来?”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她们功力相差太大,心境修养差距更大。她一言一行,均可影响江文清的感受。当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从容自若说完这段话时,江文清的信心仿佛长了一百条腿,风车旋转一样飞奔了回来。这种感觉犹如她信任谢玄和刘裕,只是程度更为强烈,更没道理可讲。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吁出了心底的重担,不答反问:“你能否带我一起去?”
  苏夜奇道:“带你一起?你是说,带你一起去找聂天还?”
  江文清道:“不错。”
  她的请求无疑非常突兀,且缺乏可行性。但苏夜都不用仔细想,便可了解她的心情。她两个仇人当中,桓玄已然死去,死得和她全无关系。以后聂天还是死是活,好像也没她的事。她所求并不过分,只是手刃仇敌而已,却因仇敌的身份武功,注定无法完成。
  苏夜目光移到旁边的木桌,看到桌上放着一只小盾牌,一把短匕。这正是江文清的随身兵器,表示她武功偏重近身搏击,具有一寸短一寸险的气势。
  同样是用短兵器,倘若江文清有苏梦枕的水准,那她不说,她也会主动带上她。但是,她离苏梦枕仍有很大差距,根本应付不了深陷两湖帮船队腹地的凶险。
  她缓缓道:“对不住,但这不行。”
  江文清苦笑道:“因为我武功不行?”
  苏夜道:“对,即使我需要帮手,也不会找燕飞之外的其他人,何况我根本不需要。你无需气馁,若没有你,我犯不着去寻聂天还的晦气。你可以把我看作你请来的刺客,一如慕容垂请动了向雨田。”
  江文清本就没抱太大希望,见她一口拒绝,便不再多说,感叹道:“你知道吗,我杀聂天还,其实让刘兄很难向高彦交待。”
  苏夜思考了足足两秒钟,才想起“刘兄”是指刘裕,而高彦是边荒集最出色的探子,燕飞的至交好友,皱眉道:“不知道。这和高彦有啥关系?”
  江文清道:“高彦见过尹清雅后,对她一见钟情,发誓此生非她不娶,一直找机会与她接触,不住纠缠她。等她师父因我而死,她说不定会归罪到高彦头上。刘兄……”
  她尚未说完,已被中途打断。苏夜微微一笑,问道:“难道你会为此放过聂天还?”
  江文清道:“当然不会。”
  苏夜笑道:“那你不必多想,让我来吧。我和高彦并无交情,无需考虑他心上人的感想。况且凶手是我,尹清雅为什么要怪罪别人?聂天还死了,她想报仇,也是人之常情,让她先练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再说。除此之外,一切均为空谈。”
 
 
第五百二十一章 
  阴雨连绵,天色亦是阴沉灰暗。阳光透过云层, 照射波光粼粼的江水, 把水也变暗了。
  郝长亨静静站在高台上, 眺望布满河道的大小船只。他外表魅力十足,肩膀很宽, 双腿特别长,给人结实威武的印象,但没人会认为他是粗鲁无谋的莽汉。他向来城府深沉, 懂得说话的艺术, 极会做人, 在江湖上人脉很广,在洞庭、鄱阳两湖一带, 地位更是仅次于聂天还。
  他这人有很多优点。譬如说, 形势越紧张, 他态度就越沉静, 从不惊慌失措,纵然遭逢大变, 也能迅速想出应对之策。聂天还把他当徒弟, 也当半个儿子, 视他为两湖帮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只因他出类拔萃的天赋和头脑。
  两湖帮级别最高、实力最可怕的战船, 叫作赤龙舟。其中又有数艘规模特别大的,由聂天还本人亲自搭乘。此时,他带着“小白雁”尹清雅, 乘坐一只普通赤龙船。他东边不远处,便是聂天还所乘的“云龙舰”。
  天阴,风力却不甚强,江水流动的速度也不怎么快。战船进退转圜之时,全凭船上水手的本领。无论座船如何移动,他始终巍然如山,无形影响着看见他身影的帮众。
  他以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聂天还的帅旗,随后收回目光,专心向身畔的鼓手、旗手下达指令,通过鼓声、号角声、锣声和旗帜变化,游刃有余地指挥麾下船只。
  谁都看不出来,他今天有点紧张,还有隐隐的惧怕。这种心情本不应该属于他,却不受他控制,怎么都不肯离他而去,变成他心里的阴云,与上空的铅灰云层相映成趣。
  他因敌人而紧张,也因友军而不安。
  数月之前,聂天还和孙恩已勾结过一次,而且成果斐然。聂天还通过江海流身边的内奸胡叫天,掌握了大江帮船队的动向,在天师军偷袭大江帮时,从后方突然现身。然后,孙恩站在江边,掷出一块百斤大石,砸断江海流座船的主桅杆,彻底断绝他逃离战场的希望。江海流因此而死,两湖帮因此而声势大振。
  郝长亨全程参与这桩阴谋,乃寥寥无几的知情人之一。他本以为,自己尝过一次甜头,会非常高兴地去尝第二次。但这次,情况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很快发觉,做主的人不是他,不是聂天还,而是孙恩。
  他一直在想,聂天还主动写信给孙恩,邀请对方见面、合作的举动,是不是一个错误。如今的孙恩,与过去已不可同日而语,像是即将飞升的神仙,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无可抵挡的气魄,令人当场丢盔弃甲。
  聂天还先与孙恩私下见面,再将孙恩的提议转告给两名爱徒。那时候,他并不赞成,认为没必要冒这个险,换取不知能否成功的战果。但是,见过孙恩本人后,他的看法就变了,还是发自内心地改变。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他的确害怕孙恩,根本无法拒绝孙恩。他用尽力气,才能隐藏真实想法,省得被人小看。与此同时,他又知道这番掩饰纯属无用功。孙恩见面第一眼就看透了他,像是看着胡闹孩童的大人,向他露出仙风道骨的微笑。
  如果孙恩想在会面时,动手杀死他们师徒三人,他们简直毫无办法。幸好两湖帮和天师道并无冲突,远远称不上天师军的敌人。他们暂时安然无恙,却不知这种安然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想象不出,世间还有谁能够和孙恩争锋,有谁能够躲过那铺天盖地的“黄天大法”。
  聂天还不是孙恩的对手,尹清雅不是卢循的对手,而他在用兵方面,也不敢说能胜过有“妖侯”之称的徐道覆。他一见之下,不由对自己感到失望,同时开始质疑聂天还的决定,认为孙恩还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应与天师道合作,变相壮大他们的势力。
  孙恩只和他见了匆匆一面,便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进一步体现出他令人胆寒的修为。幸好在此时此地,天师道仍是两湖帮的朋友。
  两湖船队依约而行,沿颍水北上,走的是熟悉的路线。天师军则从陆路行动,准备攻击于上游埋伏的荒人,为战船扫清障碍。北上没多久,他们便正面遇到边荒水军,当即爆发了一场大战。
  郝长亨眼睛烁然生光,倒映出火油弹爆开时的灿烂火焰。这场激战似曾相识,和江海流中计那天十分相似,又有许多微妙的不同。
  两湖帮出动二十只左右的赤龙船,配以同等数量的普通战船,实力相当雄厚。对方则以大江帮的遗产两头船为主力,外加汉帮、飞马会的船队,占地势之利,同样不可小觑。
  双方主力战船上,两侧均密布投石机和弩箭,高台与塔楼上亦排满弓手。战船一进弓弩射程,立即箭如飞蝗,不要钱一样射向对面船只。两头船的投石机连续投出火弹,逼迫赤龙船急速回转躲避,若有躲避不及中弹的,火油立即在船上蔓延开来,必须用沙土及时扑灭。
  他和聂天还也好,江文清和屠奉三也好,立场自然不同,却都有着同一心思。那便是尽快达成此战目的,以免部属死伤太过惨重。换言之,这是一场无需计谋,却格外激烈残酷的战斗。不过片刻之间,江水便被火焰染红。郝长亨耳中尽是利箭呼啸而过的声音。那声音响亮尖利,甚至压过了船底水声,与急促的鼓声配合无间,足以吓倒头一次参加水战的人。
  郝长亨频频远望,不住清点敌我战船的损失数量。从他的位置,向左前方望去,便可看见一只尤其坚固阔大的双头战船。这只船上挂有边荒集的旗帜,也挂着属于大江帮的帅旗,毫无疑问是江文清的帅船。
  顾名思义,两头船有两端船头,进退时极为灵活,唯有训练有素的水手方能操控。它们最擅长的动作,便是在江面左冲右突,不断变换方位,将敌人的船队分割开来,一一击溃。此外,它们装备均十分精良,进可攻退可守,即便落于下风,也可依靠灵动自如的特质,及时全身而退。
  郝长亨一见这只帅船,眉头便是一皱。
  他充当聂天还的副手已很久,了解屠奉三和江海流的风格,也了解由江海流一手教导出来的江文清。这些经验铭刻在他心里,成为他的一部分。他都不用去想,便能看出江文清的急躁。
  双头战船乘风破浪,流露出有去无回的气势,毫不犹豫地冲向交锋正急的最前线,无惧漫天飞舞的箭矢与石块。替江文清驾驶座船的人,均是大江帮百里挑一的出色人才,水平自然无可挑剔。郝长亨抬眼看向它时,它已连续急转三次,绕开两只围堵向它的赤龙舟,脱离余下战船的护卫,驶向云龙战船所在的方位。
  云龙舰附近,三只赤龙船立即迎向前方,摆出夹攻双头船的阵势。最前方那只船上投出的巨石,险险擦过双头船船舷,溅出冲天而起的水花。巨石落水同时,四五只短矢笃笃连声,钉进船身。
  江文清与聂天还有杀父之仇,发现聂天还再度进犯边荒集,仇恨之情可想而知。但凡有一线机会杀死聂天还,她便不会放过。这完全可以解释她的轻率行动,令人慨叹她被恨意冲昏头脑。但郝长亨并不会因这单独一个举动,便产生轻敌的心思。
  他身旁的尹清雅亦发现对方帅船的冒进,向它一指,叫道:“她来了!”
  郝长亨不动声色,只点了一下头,双眼仍紧盯双头船不放。不知怎么回事,他的不安愈来愈浓,总觉得事情发生得既快又慢,快的不可思议,又让人暗自着急。
  他心想“不出所料”时,另外两只双头船急追而上,应当是准备保护帅船。屠奉三座船则留在原地,无意跟随江文清,反倒接替她的位置,继续应对向船队急攻的数只赤龙船。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一切都那么正常。可下一刻,他视野当中,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双头船正面驶来,角度微微倾斜,使他只能看到靠近他这侧的船身与甲板。它冲到中途,速度猛地减缓,似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又匆匆忙忙地后退。就在此时,船身另一侧蓦地冲出一只小舟。
  小舟毫无花哨可言,就是最常见的独木船,简陋到无与伦比,最多供两三人乘坐。它在周围高大战船的烘托下,更显可怜兮兮,好像从上方砸下一块石头,便能把它击沉。它上面仅搭乘了一个人,一个比它还小,腿很短的人。
  这人直挺挺站着,双手分别持有一只船桨。船桨也很普通,却比她整个人都长。匆忙之间,郝长亨看不见她的容貌,只能勉强看到她身影的颜色,以及模糊不清的动作。
  她一身黑衣,如同粘在船上的一个黑影。她用双桨在江水里轻轻一划,小舟便腾空而起,变成一只飞鸟。她是飞鸟的头,船身是鸟身,双桨便是双翼,一跃足有数丈远近。别人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离开原始位置,义无反顾地接替双头船,继续冲向聂天还所在的云龙舰。
  小舟太小,以致绝大多数人忽略了它,不知船下有只独木船在东冲西突。激射向四面八方的箭雨却不长眼睛,未因它的大小而留情。只是,这些能把人刺成稻草人的利箭到了她附近,便像被看不见的手强行扭转,纷纷跌落江面。
  这幕画面怪诞至极,也优美至极。至此,江文清急进的目标昭然若揭。那就是放出这只小船,还有船上的人。它气势汹汹地前行,显见来意不善,接近云龙舰后会发生什么事,是谁都说不清楚的。
  郝长亨终于霍然变色。
 
 
第五百二十二章 
  苏夜注意郝长亨,远比他注意她为早。
  她眼力锐利的超乎想象, 在水雾般的绵绵细雨中, 把郝、尹两人看得一清二楚。不过, 她并不关心他们,他们也不是她的目标。在见到聂天还前, 她不会分心关照其他人。
  之前屠奉三开她的玩笑,说要把她装在投石机上,当作火弹投射出去, 被她虎着脸拒绝了。事到如今, 她撑船前行, 速度快到惊人,没比投出的石块慢上多少。
  她一人一舟, 看似浑然天成, 如一尾江中游鱼, 流畅自如地在险地穿梭, 其实绝对不容易。这既考验她的真实武功,也考验她对战船、江流的阅历经验。一个眼错不见, 她就可能撞在坚固的船身上, 或者被飞矢火弹击中, 大大延缓接近云龙舰的时间。
  赤龙舟船身修长如龙, 船头也故意做成龙头形状, 游动时龙口大张,好像要把敌人一口吞进肚子里。既然它们名字中有个“赤”字,自然大多涂成赤红色, 但这种赤红并不显眼。别人逐渐靠近它们时,赤色才会越来越浓,越来越清晰,最终化为令人惊惧的驰名颜色。
  郝长亨脸色剧变,心下忐忑不安。尹清雅反应不如他快,见他神情有异,才沿循他视线望去,登时一声轻呼。
  这段时间十分有限,连那只双头大战船都未能退回己方战阵。燃火箭矢连续插中船身,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火团。随后,终于有一块巨石撞中甲板,撞出一大块凹陷,附近水手船夫纷纷走避,致使甲板上出现了小小的混乱。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散了纠缠不清的雨雾。江文清修长优美的身形,在水气中若隐若现。对她来说,这点距离已十分危险。倘若郝长亨亦驱船靠近,派出一批卓越高手,她免不了进入一场短兵相接的大战。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