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轩辕浩轩抓住了千习忧的手,两人就这么在前厅静静站了一会,空气似乎都停滞了,时间也变得粘稠起来。
路过的下人都低着头,唯恐发出了声惊了那两个人受到罚骂。
安城。
墨尘下了马车从怀里掏出车钱递给驾车的人,“谢谢这位大哥了。”
“哎,我说小丫头啊,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可得小心啊,听说安城最近可是出了不少事。”那热心肠的车夫把银子放到自己的钱袋子里,拉着墨尘又说了一通话,这才放开她。
“哎,老牛啊,又吓唬人家小姑娘。”一个路过的人听见了这番话,看墨尘走远了之后就大声招呼了起来,“你说你,一天倒是神经叨叨的,没事说那些玩意儿做甚,怪吓人的,难怪没有婆娘。”
“嗨,怪老头,别说我,你不也一样。”被叫做老牛的车夫憨憨一笑,“我那不是提醒人家姑娘小心一点嘛,要是糟了罪,那可就不好了。”
得,这还真是个热心肠的大哥。
墨尘一路走到城南,寻到了书信上写的医馆进去,洛神医正在坐堂,给一个病人把脉。而浅语小姐则是在一边撑着手看着,等到洛神医开出了方子就拿给药童去抓药,自己又转过身来接着看洛神医。
“师傅。”墨尘看又走了一个病人,就凑上去恭恭敬敬地给洛神医行了弟子礼,“弟子墨尘拜见师傅。”
“怎么找到这来了?”洛神医看见墨尘突然出现,明白是浅语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也不恼,墨尘天资不错,又肯用工,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现在找来,定是在医学一道上遇见了什么难题,“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今天就陪着师傅我在这里帮人看病吧。”
“是,师傅。”墨尘也不问为什么,就找了个位置在洛神医旁边坐下,洛神医给人开方的时候就在旁边开着,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会怎么做。
等到终于关了门,墨尘才开口询问为何洛神医要在这个小医馆里坐堂。
“哈哈……”听到墨尘的问题,浅语就止不住笑出了声,洛神医则是有些尴尬得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墨尘啊,你师傅那个迷糊性子你还不明白吗?前日刚到安城,他遇见了一个进城卖山参的老农,这不,花了不少银子买了那跟山参,进城后又遇见了一群乞丐,把身上剩余的散碎银子都散了出去,只得在济和堂里坐堂赚钱养家了。”浅语说话见还不住笑了几声,“他有不肯把那跟老山参给卖了,药铺的老板出了不少银子,他却说还有大用,不就是想着拿回家去收藏嘛。”
墨尘自然是知道自己师傅的性子,可要是拿出洛神医的名号,不知道多少人家得捧着大把的银子前来求医。
浅语和洛神医居住的客栈离医馆很近,盏茶功夫就到了,他们两人要了两间上房,此刻都聚集在洛神医的房间里。
“师傅,我随着小姐进了王府,却是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人,或者说是毒。”墨尘确认了窗户和门都关上了,小声地开口,“就是御医把脉也只说是肝火旺盛,身体健康无病无痛,可是脸色却苍白,唇色朱红,偶有咳嗽之症。”
“你怀疑这是一种毒?”洛神医听了墨尘的话便是直接抓住了重点,“脉象应当是无异的,此毒与五脏似乎损害不大,或者是计量微小,肝火旺盛唇色朱红应是毒性属火。”
“可是我翻遍了所有的医书和毒经都没有找到一丝半点的痕迹,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墨尘听洛神医的分析,这些东西她也是想到了,可是在医书上却根本没有。
“也许不是毒,而是药。”洛神医单手扣在桌子上,“你在王府发现的此人,那他身份定然不会简单,能接触的东西都是经过再三检验,寻常的毒物定是近身不得,这等异象,也可能是因为服用药物产生的。”
能让墨尘这么急着前来打探消息,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洛神医也不拆穿,仅以“那人”二字代称。
“如果不能观面探脉,我也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现在症状不显,自然也是不严重,我会在年底的时候去平宁一趟,到时候想办法为那人探一次脉。”洛神医原计划是明年再去,这出了这么一个墨尘无解的毒物,他也是非常感兴趣的,不若年底就去看看。
平宁。
夏洛阁里,千习忧正在列单子,上面悉数是要带着前往天云的东西。这样的单子已经写了两张,由若尘传出去差人开始准备。
王爷让何管家送来的东西也已经堆放在了院子角落里,东西并不多,还都是些不怎么得用的。
“何管家这般公然行事,怎的还能掌管这整个王府呢?”若尘之前翻动那些东西的时候可是被气着了,防水的油布都是小块的,根本盖不住一个大箱子,而一些外出要用的水壶、铁架一看就不是新品,明显是被人用过的。
“你便是别和他一般见识就好,何必自己气自己?”千习忧倒是不怎么生气,这几日王府所属的铺子收益恐怕都比不上往日,何管家定然也是查到了她头上,毕竟要是不漏出点蛛丝马迹又怎么能让那人甘心地让出账本?
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泄愤,原本千习忧也没打算动用这些东西。若是真的计较这点,反倒是落了下乘。
这些东西要说都得用,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要说不能用,那也是算不上的。要因此而闹出了什么事,那她可不就成了那个的笑柄,供大家开怀?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千习忧是决计不会去做的。
不过,这里让她吃了这个暗亏,其他地方自然是得讨回来的。
千习忧想起不久前何管家送完了东西之后轩辕浩轩来探望时自己提出的那个建议,却是勾起嘴角,露出个清淡的笑。
不出意外,十日后她与轩辕浩轩都要出府,届时这王福利是剩下两位后院的夫人,红嬷嬷这皇子府过里的老人,以及皇上并着王府一起赐下来的何管家。
除了红嬷嬷,剩下三人谁没有自己的心思?
即便千习忧不提起这件事,轩辕浩轩自己恐怕也是会想到的。
不过……
千习忧想到何管家知道了艾先生被请到王府里来做账房先生之后的场景,只觉得现在这样的何管家也是不多见了。
等到艾先生进府彻查账本,何管家的事情可就是少不了了。就算不能一棒子打死,却也是要伤筋动骨一番才能够过得去的。
至于之后,就算账本不是掌握在千习忧手里,只要这个握着账本的人对王府没有恶意,千习忧也不会故意和那人过不去的。更何况艾先生作为轩辕浩轩的幕僚,定然是不会和何管家一个样把那些账本据为己有。
这样子既能收回账本,又能减轻她的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只期盼何管家能够喜欢这份惊喜才好。
☆、病重
又写完了一张备用的单子交给若尘,千习忧放下笔移步到窗前,窗外郁郁葱葱的都是树。已经到了深秋九月,花园的树木都开始掉叶子,精心培育的名贵花草也开始慢慢凋谢。
“王妃,千家派人来了。”若尘刚出去还没有半盏茶功夫,又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我刚到前厅就看见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绿竹。”
绿竹?
她怎么会来王府,莫非是千家出了什么事?
“王妃娘娘,何管家派奴才来传话,说是前厅有个丫头拿着千家的丫头来找您,让您去前厅一趟。”若尘的话刚说完,门外就有人高声喊话。
千习忧让若尘去回话说自己等会就去,然后进了内室。
“王妃已经知道了,你去告诉何管家,等会王妃就去,让他先等着吧。”若尘走到门外打发了那个小厮,回到书房看到千习忧正在洁面。
“走了?”千习忧听见动静问了句。
“是的,应该是回去了。”若尘上去接过千习忧手上已经脏掉的毛巾放到盆里清洗,“绿竹一向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上次回千家庄的时候我听说老夫人有意让绿竹去大少爷房里做个通房,被绿竹给婉拒了。”
上次回门,不仅千习忧听见了很多消息,就连若尘也在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小丫头们那里听来了不少闲谈。
绿竹这事,前段时间听到风声的人还不少。
不过,有的人却说绿竹这事故意拿乔,她不想只做个通房,想要做妾甚至是……大少爷的妻。
这怎么可能?大少爷是千家嫡出的长子,以后是最有可能继承千家的,若是要了一个丫头做通房没事,做可就……让人不甚看得上了。
千家可不是什么毫无名气的。
“绿竹的心一向不小,难怪当初她一直往大少爷身边凑。”千习忧也是想的明白绿竹的心思,不过是不甘于人下罢了。
只是有些可惜了。
“差不多了,走吧。”千习忧算了算时间,让他们等得差不多了才带着若尘姗姗来迟。
“小姐。”绿竹看见千习忧出现两步上前行李,“小姐,老夫人病重差奴婢来请你回家一趟。”
“母亲病了?”千习忧来时做了千般设想,却是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出招。若是装病的苦肉计还好,若是真病了,可就不太妙了,“前几日我回去的时候母亲身体不还是好好的吗?你们怎么伺候人的?”
“回小姐的话,大夫说老夫人是郁结于心,又邪毒入体,故而病倒了。”绿竹并没有把千习忧的训斥当一回事,“老夫人思念小姐,便差绿竹来请小姐回家看看。”
这一番说辞连千习忧都挑不出错来,不过听起来老夫人的病情并不严重,千习忧也是在心里送了一口气。现在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市野里情况都扑朔迷离,若是老夫人出了事,千家庄的局面可能就稳不住了。
千老爷豁达并不重钱权,而庄里七个儿女如今最小的千习忧都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静水流深。
“明日我请示了王爷之后便会回去看看,今日时辰不早了,你便在王府里留下吧。”千习忧让若尘带着绿竹去了夏洛阁里空着的房间,自己则回了书房。
果真,已经有人在书房里等着了。
“七小姐,老爷吩咐了,这次铁矿的事,谁都不能插手。”千习忧刚进去,那人就察觉到了,“大少爷哪里已经嘱咐过了,老夫人就劳您费心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父亲,我会好好跟母亲商量的。”千习忧是知道这个人的,这是千老爷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助手,名唤千一,功夫极高,就连在这王府里也来去自如。
不过,现在都轮到千敛出来报信了,看来情势真是不大好了。
“既然如此,我就回去复命了,七小姐请多保重。”那人从窗户离直接翻了出去,等千习忧赶过去关窗户的时候,早就看不见任何踪影了。
夜里,轩辕浩轩在莲夫人处落了脚,至于千习忧那边的事,他只差人回了个信就不再多问了。
第二日一早,千习忧带上若尘和绿竹上了马车回了千家庄。
在离府之前正好收到了浅语送来的信鸽,上面绑着布条,说墨尘已经在回去平宁的路上,又言年底会到平宁去一次,让千习忧暂且放心。
收到了洛神医的回复,千习忧把对于轩辕浩轩的一丝担忧压到了心底。
千家庄看上去和千习忧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一切依旧井井有条,唯有老夫人的院子里传出一股股药香气息,昭示着这里的主人身体不适。
“母亲,您的身体好些了吗?”千习忧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去看上一看,就随着绿竹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女儿听说您染了风寒,也不知道用了药否?”
“回来了啊。”千夫人双眼有些微肿,怕是这段时间在床上躺得久了。
“是的,女儿回来了。”千习忧跪坐在床边,一手握着老夫人的手,“女儿也思念母亲。”
“叫她们都下去。”老夫人看了一圈屋子里围着的人,挥了挥另一只手,小声地说,“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是的,母亲。”千习忧先柔声回了老夫人的话,后才侧过头吩咐身后的人都退了出去。
候着的仆从们一个个退了出去,若尘和绿竹走在最后带上了门。
“习忧啊,”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发虚,“前些日子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老夫人躺在床上,说话时喉咙传出异样的声响,说完就不住地咳嗽起来。
千习忧之前就料到了老夫人会提起这件事,没想到真听到的时候还是非常不知所措。这件事情千老爷已经说了要禁口,自然不能对老夫人提起,可是若不说个明白,老夫人今天又怎么能放她走呢?
“这事情急不得,天云城就在皇城脚下,那位也不能看着那东西无动于衷啊。”千习忧柔声哄着老太太,“前些日子听着有人说南边又在谋划什么事情,恐怕是没什么好的。“
“那,也不能,拱手让人啊。”老太太当年嫁给千家家主,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千老爷的偏房都被她用各种借口手段赶了出去,唯独只有通房丫鬟留了下来。虽然留了下来,但是那日子过得也算不得好。
也是幸好千老爷不是个风流的主,自千夫人进府后就对着这么一人,也没有沾花惹草的举动,这才使得千家庄一直这么和和气气的。
“母亲,这就是快烫手的山芋,拿了指不定要吊一层皮呢。”千习忧也知道老夫人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只是在千家庄里呆久了,难免被这平和的假相迷了眼。
“我老婆子老了,连你们都不听我的话了。”千夫人甩开了千习忧的手,独自叹息一句,“你也走吧,嫁去了王府,就不当自己是这千家庄里的人了吗?”
“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千习忧也知道这是老夫人惯用的手段,上了年龄之后老夫人倒是越发的像个顽童了,“女儿不管嫁到了哪里,终归都是您的女儿啊,心里都是念着您的。”
“那这事情,你就去办了,不然你还能看你大哥在外头一个人不成?”老夫人头也不回。
千习忧无奈,“母亲啊,别的事情都好说,唯有这件事,女儿真的是做不到啊。”千习忧也服了软,即使是千老爷不派人前来传话,她也没想过要掺和进这件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