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王朝——尤四姐
时间:2017-11-22 18:54:32

  这人现在太擅长煽情了,这是在为继位大宝做准备吧,当皇帝的人,有时候就得满嘴跑骆驼。
  她没有他那份闲心,在宫里还有德全他们一道伺候,到了这里只有她一个。她招手让把热水抬进来,捧着银盆的婢女走到她面前,羞赧地笑了笑,“主子,您还记得我么?”
  星河瞧着她的脸,讶然说:“小杏儿?我进宫那会儿,你不是准备回乡了么,怎么还在呢?”
  她和旧相识续起家常来,太子只好让善银接了盆儿送到里头,也不用谁伺候,自己给自己清洗。
  外间还在说话,唧唧哝哝的,有种家常的平实感。太子都洗完了,端着盆儿出来泼水,她们也没理会他,不过让到边上,给他腾出道儿来。有他这么不受待见的人上人吗?他觉得有点憋屈,但也不会勒令不许她聊天。路过的时候顺便提点了一句,“我洗完了,你自己也好好收拾收拾。”说完趿着宿太太给准备的软鞋,潇洒进屋去了。
  上床,女孩子睡的拔步床,床外头套个大架子,门帘一放,颇有“房中房”的趣致。宿家源于江南,到现在仍旧保有江南的生活习惯,床的最里头是装饰用的多宝阁,床头床尾各一排螺钿小柜。柜子抽屉上是云头锁的银制小拉手,抽屉一抽出来,里头搁着各式的小零嘴,像乌梅、虎皮花生、怪味大扁什么的。女孩子的闺房生活,远比男孩儿来得轻松和惬意。
  褥子都是新的,刚晒过,闻得见阳光的芬芳。太子满足地躺下,看看左右,调整一下位置,得给星河留点儿空,要不然她上来多尴尬。照理说女人应该睡里头的,这样便于男人保护。可他又怕那个死脑筋觉得他没预备让她上来,临时再一犹豫,他想了很久的熟饭,又得泡汤了。
  于是太子往里边躺,外面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连回头怎么调换位置的动作和姿势都想好了,只等她来。说实话同床共枕也不是头一回,今儿心情特别忐忑。好好顺两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莽撞,大家都是新手,第一次只求稳,不求快。
  要说这宿家上下,只有宿太太是明白人,知道什么才是对闺女最好的。横竖跟着他又不吃亏,宿寓今要是有他太太一半的机灵,也不会闹得今天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闺女像娘,所以星河也招人待见,今晚他得把十八般武艺全拿出来,才不辜负了宿太太这片成全的美意。
  等啊等,等得周身冒热气,她还没来。也许女孩子洗漱拆头得有阵子吧,他不能太心急,别吓着了她。又是良久,等到再没有人走动,世界只剩下窗外连绵的烟花和二踢脚的响动时,他终于躺不住了。
  支起身,他叫了声星河,她的声音隔着屏风和帷幔传进来,“要喝水么?床上有温的。”
  太子扭头看,多宝阁上确实有把做成四羊方尊形式的温壶,边上还摆着四只京瓷的杯子。他有些气馁,难怪老古话说了,上了拔步床,一辈子不下床都死不了,果然有吃有喝,能够睡到地老天荒。可他的初衷不是这样的,他今儿来,也不是为了体验拔步床的奇妙和便利,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有想法的。
  他又哀哀叫了声星河,这回她有点不耐烦了,“要如厕,下床左拐有个暗间,里头有恭桶,都给您铺上檀香木啦。”
  太子气恼地坐起来,半天没言语。
  星河睡着以前小杏儿上夜用的床,睡得也挺踏实。每家的姑娘一般都有贴身伺候的婢女,白天如影随形,晚上值夜等候传召。当然睡觉的地方离得不甚远,必须弱声也能听见,所以主子卧房外面搭个简易的铺子,晚上将就睡着,第二天不费多大劲儿可以灵活收走。
  她母亲是彻底误会了她和太子的关系,毕竟进宫这些年了,天天跟在爷们儿身边伺候,要想保有完璧之身很难。这回太子又亲送她回来,情分自然非同一般,反正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也用不着装样儿,就让他们一块儿睡得了,省得另铺床。可星河心里是明白的,家里人误会,太子危难的时候能救他一命;反过来呢,木已成舟时,宿家一旦落难,她和太子的关系,只会加快宿家灭亡的进程。不一样啊,立场不同,局势便大不一样,她不得不慎重。昨晚上那一吻,到现在她已经有些后悔了,只怕将来泥足深陷,对不起所有人。
  其实星河从来不觉得自己傻,她聪明着呢,因此听见太子的呼唤,坚决不进里间去。她知道昨晚上的一时糊涂勾起他的情欲了,毕竟二十三的男人,又不是太监,有需要很正常。热乎劲儿还没过前,她自己得小心着点儿,别上了他的套,弄得自己两头难做人。
  细听听,里头好像没什么动静了,不见她去,想必也消停了。她翻了个身,正打算入睡,猛看见帐外有个黑乎乎的人影站着,顿时把她吓得脑子一激灵。
  “您干嘛呢?”
  她刚想起身,他打起帐门挨了过来,“星河,我想你了。”
  星河道:“想个蓬头鬼,您大半夜不睡净吓唬人,还想我,想吓死我?”
  他也不管她怎么呲打,三下两下挤上了她的床,“生地方,我认床。”
  星河说:“您这个理由实在太邪门儿了,我这床您也没睡过,还不是一样?”
  太子坚决认为不一样,因为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床。
  他躺下了,心满意足,朦胧间见她还坐在那里,低声道:“你不冷么?快盖上被子。”
  星河看看这窄窄的铺板,两个人睡,半夜非得挤掉下去不可。她叹着气说:“主子,这是我丫头上夜的床,就薄薄一层板,两个人没法睡。您还是上里头去吧,里头地方宽敞。”
  太子裹着被子一脸安然,“孤这是与民同乐,你不要阻止我体验人间疾苦。”
  赶不走,真是难办,这月令也不能久坐,背上一阵阵泼水似的凉上来,她坚持不住了,只得躺下。
  门外还有值守的侍卫呢,她压声道:“您睡一会儿就进去吧,夜里舒展不开手脚,比不睡还难受呢。”
  “你怕挤么?”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这样就不挤了。”
  她推了两下,没能推开,那怀抱温暖,可也不能搂一晚上啊。
  “您究竟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就算咱们一块儿长大的,到了年纪也不能同床共枕了。”
  “除非是夫妻嘛,我知道。”他低下头,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睛说,“煮一煮,我明儿就回皇父,迎你做太子妃。”
  星河愣住了,“您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
  他有些失望,他的太子妃她还是不稀罕当,因为他的地位还不够稳固,没准儿哪天就被她父兄拱下台了。太长远的事儿他不愿意想,就问她一句:“煮不煮,你给句准话。”
  “煮什么?”她怪叫,“您还真打算和我干那事?我白天给您办差,晚上还要陪您做饭,这日子过不了啦。”
  太子气喘吁吁,她还在啰嗦,他狠狠亲了上去。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非常享受,非常顺利。她和他舌尖勾缠,一面还想抽空说话,被他摁住了后脑勺。
  不可否认,都觉得很销魂,很不错。上回是一站一坐,这回两个都躺着,按理来说天时地利人和,那种想入非非的绮思,真是挡也挡不住的了。太子很高兴,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使劲儿,她也很懂得钻研和自得其乐。混乱中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往下,一路翻山越岭,攀上了她的臀,正想找裤腰,被她一把扽住手,抓了个现形儿。
  “您干什么呢?”
  他说:“煮饭啊。”
  “我答应了吗?”
  他说没有,“但这不妨碍我有我的追求。”
  星河并不买他的账,“亲亲就算了,我是给您当陪练呢。这世上除了发小,也没谁这么豁得出去。我拿您当发小,您倒好,想睡我?”
  他笑了笑,“其实我想了不只一回两回了,我好歹是个正常的男人。”
  “那我给您准备的青柑您还不要?司寝司帐您不要,连茵陈那么可爱的姑娘您也不要,您非得祸害我?”她拽紧了裤腰带,“我不答应,您撒手。”
  结果太子倒真撒手了,可他解开了自己的衣襟,把她的手塞进了自己怀里。
  星河傻眼了,这算什么?出卖色相吗?反正不摸白不摸,她又上下薅了两把。太子问她:“怎么样?”
  “挺好。您这程子还拉二胡吗?”
  她以为他新鲜过就撂下了吗?这是一项长期的磨练,他常在午膳过后拉上半个时辰,那会儿她不在宫里,自然不知道他的努力。他掬住了她,重新吻上去,她是个不错的搭档,聪明,一点就透,两个人是棋逢敌手,较量起来也有殊死的快感。然而太子很快悟出一个道理来,作为男人,想更进一步,就得采取主动,否则这样的拉锯战,她能和你玩儿上一年。
  他翻身上去,把她压在身下,脑子里是庞大的执念,今天非得煮上一煮才完。猛地一击,心也颤了,要不是有裤子当着,兴许就要血溅五步。
  星河被他那一击,彻底弄傻了。等回过神来才惊呼:“你这个不要脸的!”
  箭在弦上,还要脸的是棒槌。他发出轻轻的闷哼,“就一回行吗,就今天一回。”
  这样野蛮的求爱,是星河从来没有想过的。其实并不是不愿意,她只是想得多,他今天非要留宿,到底是存着怎样的算计。如果说机会,东宫里太多太多的机会,何必非要在宿家?也许他是故意的,让她下不来台,让宿家无地自容。
  如果一个男人要在这种事上动脑筋,那未免太不堪了。太子当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复杂,但她不信,也没法子。各自都有各自的执着,练家子在床上也是浑身的蛮劲儿。星河不服输,拼了命似的和他角力,太子觉得自己喝酒喝不过她,布库未必也会输给她。于是使出手段擒拿,可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
  你来我往,都不让步,杀得热情似火。在星河精疲力尽快要放弃抵抗的时候,太子一沉身,轰地一声,天塌地陷,整个世界都懵了。星河甚至有种错觉,他们弄穿了地面,可能掉到地心里去了。
  晕头转向从帐子里爬出来,发现小杏儿的铺板叫他们折腾断了。星河捂住了脸,“这下可好,我明天彻底没法见人了。”
 
 
第50章 黄花负酒
  太子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他假模假式说:“哎呀,这可怎么办!要不明儿我赔你们家一块铺板吧,让善银上内造处找去,挑最好的扛过来,你看成吗?”
  星河瞧了他一眼,“我求您别搀和了,您看成吗?您赔我们家,叫他们知道您上值夜的床上来,压塌了铺板,您的脸面还顾不顾了?”
  太子说:“我的脸面不重要,男人嘛,谁还不知道谁呀。”
  可他们心领神会,对她来说却是羞死人的事儿。宫里天天见,回来还馋嘴猫儿似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叫那些嫂子们怎么看她?叫星海怎么看她?
  她欲哭无泪,“我是遇着灾星了么,这大晚上的……”丧气地看着坍塌的被褥铺盖,觉得天都矮下来了。
  太子垂袖问:“你嘴里的灾星,该不是指我吧?”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满脸“你说呢”。太子讪讪笑了下,“塌了也好,我原就说让你睡床的,谁叫你不听话。”
  星河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弯腰拾起她的衣裳推门而出,上厢房里过夜去了。
  坏事传千里,第二天弄断了床板的事儿就传遍了宿家。星河进前院的时候,她爹妈一脸欲言又止。太子爷还没来,宿太太朝外看了眼,问闺女:“别是不好意思了,不敢出来见人吧!”
  星河迟迟啊了声,“谁不好意思了?”
  宿太太抛了个暧昧的眼色,“啧……昨儿夜里,不是说你院子动静大嘛。世人打小儿都是这么过来的,爷们儿家不必忌讳那些个。”
  星河装傻充愣,“您是说压断了铺板的事儿?也不知怎么的,想是那块板年代太久远了,以前不是小杏儿用的吗,到现在都十好几年了……我一坐上去,它自个儿就断了。”
  宿太太说:“又胡扯,那板子是新打的,再来两个你也压不断它。”
  星河一赖到底,“那我可不知道,反正就是塌了。原本要给主子上夜的,后来没辙,只好搬到厢房凑合了一夜。”
  女儿闺房里的事儿,怎么能轻易瞒过当妈的呢,宿太太说:“你房里床大着呢,还睡不下是怎么……”话没说完,被宿大学士一个眼神吓退了。
  “老娘们儿,整天净琢磨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宿大学士斥责,一甩袖子往西边书房里去了。
  星河冲她母亲安抚一笑,忙跟了过去。进了书房她父亲让她把门掩上,回身问她:“敏郡王在外筹粮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星河说是,“我听太子提起了,据说十来天才筹了三万石粮食,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应付南北战事。太子说自己瞧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他出了个主意,我当时就有些怀疑,只是不大好过问。现在怎么样?外埠传消息回来了?”
  宿寓今冷哼:“你道他出的什么主意?让敏郡王以朝廷的名义抓富户壮丁,那些不愿儿子上战场的,只好拿粮来赎人。办法好是好,筹得也快,可这样和苛政有什么区别?这主儿是聪明人,只叫人传口信儿,不落半点把柄在别人手上。到时候皇上怪罪,他一推四五六,黑锅还由敏郡王一个人背。”
  他耍心眼子不是一回两回了,干出再恶毒的事儿,她都不觉得惊讶,她只是纳罕,“敏郡王真的照着他的意思办了?”
  宿寓今说:“有什么法子,钱粮确实难筹,那些富户独善其身,谁也不愿意割肉。军中揭不开锅,都巴巴儿等着朝廷拨款。朝廷呢,国库空虚,压根儿无款可拨,怎么料理?现如今难关是应付过去了,只怕他回京后皇上要问罪。我昨儿借着桂佛海说税的当口,顺带便先给他打了个前阵,但愿皇上心里明白筹粮艰难,念着他点儿好。这两年连税赋都难征收,别说让百姓出血本儿了。”
  所以走向全在太子掌握中,万一他授意地方官员参敏郡王一本,那皇子办了糊涂差的美名,可就传遍大胤疆土了。
  星河只是叹息:“敏郡王要有太子一半的城府,也不至于叫人牵着鼻子走……”
  宿寓今一哂,“当初瞧上的不也正是这点吗,难以挟制,将来又是一个简郡王。他这样的倒也好,中庸些儿,不露锋芒,暂时没人注意到他。只要皇上龙体康健,不愁等不到太子和简郡王两败俱伤,到时候不争也是个赢。况且宫里局势诡谲,惠后参与进来,对咱们来说也算机缘。”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