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去世后,他就带着女儿一直单身多年,问他为什么不再娶一个照顾孩子照顾自己,他说:前半生为了恩情他辜负了自己的爱情,后半生他不想再为谁牺牲自己委屈自己了,只想用余生来救赎和缅怀他的爱情。
这份感情比之夏建国当初娶她的目的何等的纯粹高洁,她被夏建国伤透的心得到了安抚,原来她也曾被人这么思念惦记深爱过,并且这份爱还在持续着,她的爱情没有死,她只是嫁错了人。
于是还未湮灭的感情像是被浇了热油一般,瞬间变得炙热起来,用一句歌词来形容:爱情来的太快就让龙卷风,不能承受她已无处可躲!
她的爱情再次来临,这次她不想放手,虽然小姑姐的生活也是她所羡慕的,时髦的卷发,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鲜艳的口红——作为女人,她抗拒不了美丽的诱惑,但没有爱情,她打扮给谁看?
“你们之前不也是支持我离婚的么?”梁月茹看向自己的大姐,大姨眼神躲闪,她可没想让妹子离婚,只是想捞个把柄在手好让她使力给自己捞好处,比如把她二儿子弄进妹婿在特区的建材公司当个经理,贴补些钱给她女儿上大学,以后再给她女儿介绍个体面的工作,找个有钱的老公,最好再借些钱给她大儿子也开家公司,他那个造纸厂正在精简工人,已经有好多人都下岗了。
但这些她也不能宣之于口啊,只干巴巴地说,“这不是为了孩子吗?凉凉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闹起来,谁治得了啊!”
梁月茹不着痕迹地摸了下肚子,凉凉是她的孩子,她心里也疼,可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她的孩子,她一样舍不得,更舍不得这触手可及的爱情和幸福。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不是被人家抓个正着吗?”夏凉三舅身为一个男人,实在不能理解爱情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只当他姐一时受不住寂寞,被徐亮那伪君子几句好话哄了去,再加上被人家亲戚撞了个正着,一时间被打的措手不及,那样的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他姐夫如今事业有成,外头又不缺女孩追求,将心比心,都以为会趁机将他姐甩包,这才劝她把孩子握在手里,离婚时谈判的筹码也会多些。
现在人家为孩子松口了,她姐还在这犟着,这不是作,是脑子有病。
“姐,徐亮那边也说了,如果你不想结婚,他会咬紧牙关说你们没关系,只是同学聚聚,吃吃饭而已,最多是他对你旧情难忘,你也是一时苦闷,才跟他多见了几次面,离婚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凉凉生病让你的心冷静下来了,后悔之前的不理智,愿意为了孩子,继续维持婚姻关系,”
对男人来说,心动比身动容易宽容一些,短时间内或许还有些疙瘩,可若是有孩子在中间周璇,问题也不大,最多以后他也在外面彩旗飘飘,只要她姐这个红旗不倒就行。
梁月茹目光闪了闪,她不信,不信徐亮会这么说,她要见他一面,亲口问问他,是不是要再次将她抛弃,还有她肚子里他们两人的孩子,“你们让我再想想,”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想吐!
她起身站起来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然后冲出门去,“要我陪你吗?”大姨追出去问道。
“好,”梁月茹点点头,怀孕的事她也该找个人分担一下了。
小舅妈心里郁气难耐,但也没法,这小姑姐虽然耳根软,但也是个极要脸面的人,有些决定还真不会跟她这个弟媳说,急也没用,只希望大姑姐能给力些。
姐两出了大院,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说话,路过街口,梁月茹被迎面走来的人撞倒在地,她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喊道,“肚子,我的肚子疼,”
大姨一把将人拉住,要赔偿,说把人给撞坏了!
撞人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壮年男子,也不推脱责任,一边道歉一边就近找了个三轮车准备把人送去医院,又叫上附近两个目睹事件发生的大妈,让她们跟着一起去医院做一下见证,他只是把人撞了下,并没有干什么,要是检查出来是扭伤、撞伤,他也就认了,医疗费全出,可要要有什么内伤重伤,就不能赖到他身上了。
这年头的大妈都是热心肠,当即就帮忙把人扶上了三轮车,去了镇医院,到了医院大厅,梁月茹反应过来,又一脸慌乱地说,“我不去,不去医院,我已经好了,没事了!”
准备下三轮车离开,肇事者不乐意了,“大姐,都到医院了,还是检查一下吧,免得以后发生什么事再赖我身上,”
“就是,医院都到了,还是检查一下为好,”两位热心肠的大妈左右夹击的劝道。
大姨也同她使眼色道,“小妹,你被这一撞,脸色可真是有些不大好看,惨白惨白的,还是叫医生看看吧,小心没大错,”有事没事先住两天医院再说,看这小伙子衣着讲究,又说的一口外乡话,在来的路上,被两位大妈也套出了不少信息,他是南边过来的生意人,在清泉镇就是歇个脚,明后天就要赶路去北方送一批急货。
时间急,不差钱,少不了有些事就得要用钱摆平,多的不说,几千几百的营养费总要给些的。
愣是伙同两个本地大妈将一脸不情愿的梁月茹送进了检查室,“怀孕?太夫,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错,已经快三个月了,你们做家属的怎么这么不当心,”
“怀孕了?怎么会怀孕,”大姨现在也是一脸惨白,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这个孩子不可能是妹夫夏建国的,那就是……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当即就借医院的电话打给夏凉三舅,让他们赶紧来医院一趟,这事太大,她决定不了,幸亏厂里给科长级以上的领导都安了电话,不然连个通知的人都找不到。
“怀孕了?谁的,”梁姥姥脱口问道。
小舅一脸灰败,还能是谁的,他姐夫这半年都在特区那边,这次回来还是被他姐叫回来谈离婚的。
小舅妈同样一脸惨色,完了,这次真的被她们作死了,再无回天之力。
梁姥姥也反应过来了,“你个夭寿的女子哦,怎么能这么糊涂,”在梁月茹的肩膀上狠拍了几下,“你要是能早点怀上孩子,还能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又是打又是骂地哭闹了一通,“打掉,必须打掉,趁着那边不知道,偷偷打掉,妮儿,这婚不能离,离了咱们家就什么都没了,那徐亮跟建国比,差到天边儿去了,”这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要是早一点,他们老梁家就是夏家的大功臣了。
“打掉,开什么玩笑,她年龄这么大,怀的又是双胎,要是打掉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在梁姥姥和大姨悄悄去问大夫时,大夫厉声说道。
“双胞胎啊……”梁姥姥也犹豫了,双胞胎是吉兆,打不了,回来后又悄么地问女儿,“有没有可能是女婿的,”
只要中间有过一次,赖也要赖他头上,梁月茹脸一白一红,“没,”
“……冤孽啊,”紧接着又是一顿哭闹。
医院走廊外,三舅闷头抽了两根烟后,恶狠狠地对自己媳妇道,“凉凉都这么大了,我姐夫要是想再要个孩子早就要了,不能生就不能生,”
“你姐那边不会愿意的,”小舅妈摇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姑姐想要个男孩的心有多重,这些年她被夏建国前妻留下来的儿子压的都快喘不气来了。
“不用她愿意,孩子没了,她也就不用纠结了,”三舅将烟蒂丢在地上,狠狠地撵了几下,“把那个送她来医院的人找到,赶紧把人打发了,你医院不是有认识的人吗?想法把检查留底抽出来毁了,给点钱给那大夫,让她把嘴捂严实了……”
“这能行吗?”小舅妈心里没底,这事目击者好几个呢!
“行不行的,得去试试,”三舅几烦躁地说。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肇事者去缴费时撞见了去替凉凉‘续费’的夏建国,两人居然还是认识的,三舅夫妻过去的时候,就听夏建国问,“小周,你怎么在这?”
“别提了,出来的急,把一个走路的大姐给撞到了,好巧不巧,那大姐怀孕了,还是双胎,”小周愁眉苦脸道,“我先去缴费,回头还得给人家商量下,看能不能多给点钱解决这事,你也知道,我那批货急的很,根本耽搁不起时间,”
“这样啊,既然在我的地盘上遇到,那就是缘分,一会我跟你去见见那家人,看认不认识,认识的话我给你们做个中人,你多给点营养费,或者把钱压医院这,就算不认识,我家是这边的,给你做个担保,也不怕人家怕你赖账,不让你走,”
“那敢情好,”小周喜上眉梢,“兄弟,这次多亏你了,喏,就是那大姐的病例和缴费单,你看看认不认识,”顺手就把病例递给他看,“认识吗?”
“认识,真是太认识了!”
三舅夫妻两躲闪不及,被夏建国看个正着,他抖着手中的病例,咬牙切齿地问,“小舅子,你姐怀孕这么大事,怎么也没人告我一声,还是双胎呢?那可得好生将养着,”
眼里散发着阴森森的狠意,夫妻两的心齐刷刷地‘咯噔’一下,相形失色,面如土灰,这次真的完了!
第14章 离婚(下)
清泉镇是离青城市最近的城镇,04年,青城市扩建,清泉镇是第一批划进区的城镇,这时候大公路还没修,开车也不过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夏时带着一帮小的直接杀到市中心的文化用品店,让夏凉等几个小的去挑选她们要买的文具用品,他则和李旦去了复习资料专区去找复习资料,等他们挑好复习资料去结账时,就看见收银台上放着一堆的笔墨纸砚、水彩水粉,旁边还有各种型号的铅笔一大堆,还以为是哪位绘画大师大采购,就看见他妹用小筐装了半框圆珠笔和钢笔过来了,“这一堆东西都是你要买的?”
“嗯呐,”
夏时的眼珠子都要瞪圆了,“你这是要开画展?还是要开画室啊,”
“难得来一趟,就多买点,省的下次再买了,”
“还难得来一趟?你哪个月不回家,”
夏凉老家是村里的不假,但她爸毕业后就分配到钢铁厂上班,户口就落在城里了,她和她哥户口随爹走,也是城镇户口,她上小学那年,她爸从技术部平调销售科任科长,赶上厂里再次分房,他级别到了,厂里又有钱,就分了套三居室的,就想把一家人都接进城里一起住。
钢铁厂很大,一厂二厂一直到四厂,就像一个小城镇,卫生所、幼儿园、小学、初中、商铺、街道、供销社、电影院、集市……应有尽有,奈何她爷奶年岁大了,在城里住不惯,嫌憋屈,死活要留在田家村乡下老宅养老。
那时她爷奶都七十好几快八十的人了,身边也离不了人,她爸便决定还跟之前一样,让他们兄妹两继续在村小上,中学去镇中,说是村小,但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在那上,包括大小李村,虽然大李村就在清泉镇边上,离实小也不远,但学区被划在村小,关系不硬,给钱实小也不收,主要清泉镇大,不像中学还有两三所,一个年级十几个班,小学就实小和矿小,实小地方小,一个年级也就只能设几个班,再多就没地方了,矿小比实小略大些,但更远,骑车要半小时。
她妈那时候特想跟去市里住,但她走了,谁照顾她爷奶和她们兄妹?她爸肯定不同意啊,为此两人大吵一架,那时她年龄还小,只记得她妈回姥姥家住了好久,她爸也不去接,她奶年龄虽然大了,但一天三顿饭还是能做的,大姑家离的近,天天遛弯似得过来看上两回,帮忙干点家务,等周末她爸再次回来就说要在村里找个保姆,帮着做饭洗洗衣服就行,也省得她大姑天天跑过来,太累了!
也不知道怎么传到她妈耳中找保姆就成了找新妈,没两天就红着一双眼被姥爷大舅送回来了,跟她爷奶陪笑了好久,只是这次之后,父母间的感情就从还可以到了他爸再没给过她妈一个笑脸,她妈那脸也越发的苦相起来。
后来提出让她去实小读书,说实小教学质量好,她也能多学一些,她爸倒是有能力把她弄实小去,她户口在市里,走点关系比农村户口好进,他们田家村就在大李村隔壁一点点远,骑车去镇上也就十来分钟不到一刻钟的路,她妈那会还在纱厂上班,完全可以上班的时候把她送到学校,下班的时候把她接回来,但她跟村里小伙伴都熟了,再者她哥那会也在村小,有哥哥照着和没哥哥照着的日子是不一样的。她死活不愿去实小,她爸也就没强求,她妈为此又生了一场闲气,她大姨一直说她傻来着。
小四的那年冬天,她身子硬朗没啥毛病的爷奶却前后脚没了,办完丧礼没多久,她爸就停职留薪去了特区,一去就是大半年,暑假回来家也没回就接上她和她哥去市里玩了一圈,还在酒店住了一晚,次日回来还没进家门,就被她妈堵在门口吵了一架,她哥直接带着她去大姑家了,几天后她爸留了钱在大姑那当他们兄妹两的生活费,然后又去特区了。
她爸走后,她妈则镇日以泪洗面,后来她才知道,他爸的工作被哥哥的小舅顶了,连之前分的房子也给了二姑家在钢铁二厂当工程师的大表哥住了,她那时候对工作啊、房子啊没有任何概念,就觉得她妈哭的心烦,本来成绩就不好,被她妈哭的就更学不进去了。
春节她爸回来就在清泉镇买了房子,四间平房带小院的那种临街住家户,离镇中镇高都很近,让她妈带着她兄妹两住进去,方便照顾他们兄妹两上学。
原本这是好事,可她妈又哭的不行,后来听她大姨抱怨才知道,她妈还以为她爷奶没了,她终于可以跟着去市里生活了,没想到她爸却在这时候辞了公职,这会在镇上买房子,就是一辈子没想让她跟进城享福的打算,心灰意冷之下觉得这日子过的一点盼头都没有。
她大姨也说她爸偏心,她妈在清泉镇上班那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白天要上班,回家还要照顾老人孩子,那时候她爸也没想过在镇上买房子给她妈减轻负担,这会儿子要上高中,才想起在镇上买房子,这是怕公婆去了,后妈怠慢他儿子,说原本她可以去市里读书的,因为她哥,她娘两就只能留在清泉镇陪读了。
她那时又是厌学期,被念叨烦了,初中宁愿住校也不回家。
等她爸再次回来,就在市里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百二十几平大小,面积比以前厂里分的还大,又没有公摊面积,然后指明这房子是给她的,以后是她的嫁妆,又找了纱厂的领导吃饭,把她妈从产线组长调去后勤部做组长,工作清闲不说,工资也高了些,她妈包括她姥那边的人这才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