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真不敢相信！”尹红若吐了吐舌，她还以为这尊大神住的地方会很奢华呢，就算龙族衰落了，也不至于让族中老大那么寒酸吧？真是不可思议！
杞寒不再理会尹红若，只将房门关上，向屋内走去。
尹红若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随后便转入了一个房间，房中竟一片寂静的黑暗。
龙窟之中光线本就很弱，完全是靠着水之灵的光雾照明，可这间屋中竟然连水之灵所散发的淡淡光雾都没有！尹红若侧身将手向门口伸了伸，立刻就感受到一股灵力将自己的手反推了回来，这股力量并不霸道，相反十分柔和，只是将屋里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想起刚才进来时并没有收到任何阻拦，而此刻却试着伸手出去却被反推回来，实在是奇怪。
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种单一方向起阻隔作用的结界，而且这个结界竟然无法用肉眼看见，这让她感觉无比兴奋。
“这是什么结界啊？”她好奇地问着，却见杞寒伸手强行穿过结界，将门一下关紧，最后一丝光线就这么被锁在了门外。一向大胆的尹红若竟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几乎是借着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光，伸手紧紧抓住了杞寒的手臂。
这样的黑暗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只是众神时代遗留下来的空间裂缝。”
“什么？”尹红若迷茫地眨着眼睛，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杞寒那冰冷的声音幽幽传入耳中。她突然特别特别特别的同情瞎子，原来当瞎子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
杞寒不再解释，只是任由尹红若抓着自己的手臂，凭着自己的感觉，带着她一步步向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尹红若满心的疑惑，不过刚才被杞寒无视了，也就不敢再多问了，只紧紧抓着杞寒不放。正当她憋的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的时候，杞寒就立刻停住了脚步，她还没来得急问什么，就见一阵灵光亮起。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杞寒捧着灵光的那只手，想到自己摸黑抓瞎地走了这一路，一时觉得好委屈，不禁嘟囔道：“我以为这里不可以使用灵力啊！”
“你想多了。”杞寒轻轻把尹红若的手甩开，这下有了光，尹红若抓得也没那么紧了，她这一松手才发现自己刚才用力太大，把他衣袖抓得皱巴巴的，一时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杞寒也没在意，双手结印，口中低吟着什么，掌心中的灵光越来越强，尹红若惊讶的发现面前的一片虚无在杞寒掌中灵力的引导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入口。
“这……这这！这是什么！”
杞寒并未答话，漩涡口越来越大，尹红若可以感觉有一股吸力正将她往里扯，一时惊慌地看向杞寒：“这东西要吃人啊！”
“走。”杞寒收起手中灵力，向眼前漩涡走去，回头却见尹红若愣在原处一动不动，而漩涡入口却开始一点点变小。他迟疑片刻，终是伸手牵起她的手，一下将她拉入了漩涡入口之中。
尹红若惊慌地紧紧闭上了眼，心想这下一定会被卷得很痛，可数秒过去了，仍没有感受到预想的疼痛，杞寒也松开了她的手。
她惊讶的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入眼是一片黄昏落日般的昏黄之色，地上满是泛黄的枯草，偶有一两颗粗大的红色怪树。天边似有晚霞，将这昏黄的天地染红，却又偏偏不见落日。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尹红若将目光放远，竟发现自己仿佛站在九重天上，这里似乎是一个个彼此相连却又悬空的岛屿！而放眼望去，下面似乎还有许多层这样悬空的岛屿，更奇怪的是，这里似乎没有半点生气，而且有一阵入骨的阴寒，与这透着火红的景象截然相反……她正惊讶，却发现杞寒已经走远，一时更惊讶的追了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这里是哪儿！”
“凤巢。”
尹红若大惊，杞寒却又淡淡补充道：“废弃的。”
尹红若突然记起之前有人告诉过她，凤族已亡……她不曾想到自己会这么来到一个已灭亡的种族的领地，看着这么一个荒凉的景象，她不禁迷茫，这么强大的种族究竟是怎么灭亡的？杞寒所说的没有以后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龙族在不久的将来也会灭亡？究竟是什么让他们预知了自己的宿命，却又无力改变结局……
杞寒轻叹着回头看了尹红若一眼，道：“跟我来。”
尹红若点了点头，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一路上入目之地皆是那荒凉，而她也终于看清了天边那抹残红，原来不是太阳，只是熊熊火光。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天边燃起不知来历的火焰，似乎没有燃烧任何，也没有升起黑烟，就是那么凭空燃烧着。
杞寒说，那些火一直都存在，它们只有光亮，却没有温度，是一种很特殊的火系灵力，只有凤巢中才有。很久很久以前，这些火焰是凤族中最绚烂的风景，许多美丽的凤凰会在飞到火焰旁翩翩起舞，以那美丽的红光染印自己华美的羽翼。
但是自从凤族灭亡以后，它们只能静默的照彻这片昏黄的天地，变得那么的孤寂。
尹红若静静地听着，突然抬头便见方才来时的路已经到了头顶，而路两旁渐渐开始有栩栩如生的凤凰，以各种姿势立在这荒凉的地方。
杞寒幽幽开口叹道：“它们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刻。”
尹红若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却说不出为了什么。再往下走，便发现了一些羽翼更丰美的凤凰，甚至还有些修为足以化成人形，那绝对不弱了……
终于，她在杞寒的带领下来到了凤巢最深处，正中间竟有一个华美的祭台，台上用梧桐枝编成了一个美丽的牢笼，足以将一个成年凤凰囚禁。
“这是火刑吗？好残忍！”
“这是涅槃……”
尹红若想起了当日在书籍上所看到的一句话：“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杞寒闭上双目，道：“浴火重生的，从来不是在火中死去的人。”
凤族之中，金凤最为尊贵，每五百年才会诞生一只金凤，它一生都将处于族中至高无上的地位。然而拥有独一无二的尊贵血统，就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
凤巢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圣地，长久的居住导致凤族人很难适应人界中杂乱的天地灵气，可这杂乱的天地灵气渐渐入侵了凤巢，凤族族长不得已联合长老之力在凤巢四周设下结界，使得凤族中人再也无法随意离开凤巢。
因此，很多修为不够高的凤族一生都没能踏出这个凤巢。
凤族人本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安稳下去，却不了天道轮转，这世上终于再也容不下它们，有那么一天，天劫突然来袭……噩梦，突然来袭……
第31章 凤凰涅槃的真相
“天劫……”尹红若呆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又抬头呆呆地看向杞寒。
“那一次天劫，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冰寒之气无声无息地涌入了这里，那是能在数秒中将人体内血液凝固，瞬间夺走所有生命的寒气。”说道此处，杞寒话头一顿，随后又继续道：“当时无数的凤族人开始催动火系术法，却发现完全顶挡不住那寒气在凤巢中蔓延的趋势，有人尝试冲破结界离开凤巢，在结界被破开了一角的瞬间，竟是涌入了更多寒气。”
一时间绝望笼罩了整个凤族，一只金凤站到了祭台之上，运起全身灵力自焚，以自身为献祭，引燃凤巢中大部分火之灵，驱走了夺命的寒气。
随后，每五百年都会经历一次天劫，每一次都只能牺牲一只金凤，族中金凤的数量越来越少，族人开始尝试通过龙族领地去到人界。无奈，人界的天地灵气太过杂乱，大部分族人因无法生存而纷纷死去，只有少数族人拖着虚弱的身子与人类结合，最终留下了一丝不纯正的血脉，也就是如今西凉中的凤人。
族中金凤的数量越来越少，为了族人，为了凤族永存，它们开始相互结合，爱与不爱，它们都无从选择。它们的宿命就是孕育下一代，然后扑入熊熊烈火之中……而它们的孩子，也将踏上这一条老路。
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终于有一天，族中只剩下最后两只金凤，它们是一对父女，却也不得不彼此相合，生下后代。
当金凤少女满脸泪痕的诞下一子，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投入熊熊烈火之时，她终是不能承受这样的痛苦，沉沉的睡了下去，这一睡便是六百年。
待她醒来之时，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在那五百年一次的熊熊烈火之中。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华美的羽翼，再抬头看着族人悲凉的目光，忽然记起是世上最后一只金色的凤凰……
——过了这个五百年，就再没有以后了。
她是那么对自己的族人说的。
所有的族人都噙住眼泪，有人上前轻拍着她的肩，说了一句——谢谢，我们已经活够得够久了。
它们真的活太久了，连天都不再容忍它们的存在，却还要垂死挣扎……为了整个凤族，骄傲而又美丽的金凤们不惜将自己燃成灰烬，将自己的爱人燃成灰烬，将自己的子女燃成灰烬……
无数个五百年，它们终是走到了尽头……
这是天的诅咒……上古时期神魔之战已结，神魔皆已消失，如今这平凡的世界不再需要如此强大的种族，所以它必须灭亡。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杞寒转身认真地看着尹红若，道：“或者说，只有消亡才是永恒。”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或者说，只有消亡才是永恒。
尹红若固执地抬眼看着杞寒那碧绿色的双眸，道：“若不能活着，所有的永恒都没有意义，它们虽然失败了，却从未想过放弃，你的情况难道会比它们糟糕吗？你还好好的活着啊！为什么要那么悲观呢！”
“正因我从未想过放弃，才会越来越绝望。”
尹红若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不自觉上前抓住他的衣袖，着急地皱眉道：“你是说，龙族也需要有人献祭生命才能继续存活吗！而下一个牺牲者，是你？”
“对。”
“为什么是你！”
“因为龙族中只有龙神之血才能燃尽一切冰寒。”
“还有多少时间……”
“一百年。”
“怎么会这样……”尹红若眼眶微红，喃喃道：“怎么会……”
一百年后，他就会死？
在这一百年里，他所要做的就同那些死去的金凤一样，成亲生子，踏上焚台……
他救了她两次，她却无法救他一次。
想到此处，尹红若猛地摇了摇头，带着一丝期望问道：“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逗我！如果你们和凤族一样，我又怎么会被你那两个族人从冰原带入龙窟……”
“不是不能离开，只是不能离开太久太远，就算修为很高，在人界还是会越来越虚弱。”
“那你呢！洪山、汧阳……对啊，那一次你是从奈河灵境中出来的！这代表你去过魔界啊！明明连这么远的地方你都去过啊！”
“我与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能让你随意出入龙窟！莫非你是金色的龙不成？”尹红若急了，她完全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此时此刻的她多么希望龙窟只是一个远离俗世纷争的世外桃源，而不是等待着天地法则无情毁灭的荒凉之地。此时此刻的她多么希望这些问题中有一个是杞寒所不能答起的，这样就意味着他只是对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
杞寒迟疑了片刻，闭眼道：“我只是……一个杂种。”
尹红若这下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言，只剩这凤巢中微微地风声。
她如何也不信这话会从杞寒口中说出来……他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人，明明是整个龙族的信仰，明明……背负着没人能代替的使命。这样的他，怎会这样说自己？
她抬眼执着地看着杞寒，眼中几分疑惑，几分愤怒：“不管你的过往是什么样子，你的未来是什么结局！我都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说自己！作为朋友，你说这话之前就不会考虑我的感受吗？”
“我顾忌你感受时，谁来顾忌我的感受？更何况，我说的本就是实话，莫非要我为了你而编一个谎？”
“什么实话！什么意思啊！”她才不管那么多，她就是不开心！如果瞎子敢在她的面前说这种话，不打到他求饶她就不是妖！眼前这家伙她是不敢乱打的，只能在一旁看得心急无比，如果这家伙一直保持这种不健康的心里状态，她这个做梦都想当济世女侠的多事鬼又怎么放得下心走人？要是不能早些走人，瞎子怎么办？
“你是为何而来？”杞寒突然转了话题，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为了火凤之睛的使用方法而来！”
“为谁？”
“他叫尹焕，我的夫君，他……是个瞎子。”
杞寒沉默片刻，淡漠道：“我知道他，不过没想到你与他会是这样的关系。”
“你认识他！”尹红若惊讶不已：“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帮他？你……现在愿意为了我帮一帮他吗？”
杞寒叹道：“并非是我不愿，而是他不想接受我的帮助。”
尹红若一脸迷茫地歪头看着杞寒。
“你走吧，回去劝劝他，人活在世本就有得必有失，贪心不得，若他想通了，你可以随时带他来找我。”
“什么？”尹红若觉得自己耳朵一定出问题了，杞寒让她走？她才说自己不会走，才说自己要帮他，怎么转眼又要让她走了？他还能再善变一点吗？
还有！瞎子竟然拒绝了杞寒的帮助？这怎么可能！有得必有失？杞寒又想从瞎子身上拿到什么，是瞎子宁愿放弃复明的机会，也不愿意失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