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悲情的一幕,让在场的人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这时,后头的钱老三上前,捡起地上的短鞭,自告奋勇道,“娘,做错事的人不受到惩罚是无法得到教训的,我看嫂子和这位……都是有心无力,不如就让我代她们为之吧。”
唐晓乐瞧着钱老三一副嫌热闹不够看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规矩不能废!
钱老三嘿嘿两声瞧着他大哥的狼狈样儿,心里可痛快了,也不想想当初,他们可曾为他说过一句话,至今他还记得那十指之痛!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却道:“大哥,你以后可要记得咱家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能有外心啊,嫂子这么好你还找这么个女人来让给嫂子添堵、让娘烦心实在是不应该啊!”
你看他再怎么爱玩儿,也没玩过女人啊!钱老三洋洋自得。
说话的同时手也没闲着,噼里啪啦一顿抽,钱老大痛苦的样儿瞬间让他觉得以前受的罪都不是个事儿了。
甭管钱老大有多痛,事情终于了结了一大半儿。这日之后,钱老大与郑氏也分居了,和钱老三成了邻居。只是瞒不住,事情很快在庄子里传开了,成了他人的谈资。
唐晓乐苦恼地托着腮帮子,叫家里的下人尤其注意看住孩子,别叫他们出去撒欢听到不该听的。这个年八月(中秋)节是没法过了,唐晓乐想起四个儿女的四个小家如今已经散了两对就一阵忧心。
而眼下还发生了一件让唐晓乐十分过意不去的事情,为了让何燕芝落胎,她找了城里两个名声不错的大夫过来庄子住了几日,何燕芝吃过大夫开的堕胎药却还是不幸大出血,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两个大夫诊断后都说何燕芝这辈子怕是无法再生育了,如今人还养在主院里。
唐晓乐夜里觉都睡不好,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是毁了她人一辈子啊。
休养了整整两个月的何燕芝,身子好是好了,整个人却阴郁不少,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相信谁也豁达不了。坐在钱家送她去城内的马车里,她捧着银袋子端看,袋子里面有银票也有银两,除了郑氏打发她的五百两银子,还有钱老夫人临走时给她添的五百两银票,放在以前她会兴奋不已,但是现在呢,银子再沉也没有她的心沉啊。
抬手撩开马车的窗帘,往后看去,钱家的庄子已经离得有一段距离,并且越离越远。
到最后,她付出过真心的钱大爷,也没有出现。
虽然钱老大没有学会果断,也没有实施补偿,反而能躲就躲。但日子还得照旧过,唐晓乐深思熟虑几个儿女婚姻的同时也和钱管家商量起了搬回城里的事情,在何燕芝修养期间,她已经暗中叫钱管家在城里看宅子,庄子里是不方便再住下去了。
父母反目,孩子都是敏感的,郑氏当时还带着小儿子向绣房请假回娘家休息了一段时日,之后再回了庄里感觉也是浑浑噩噩的。钱书应、钱书宁因此沉默了许多,在家更喜欢往唐晓乐身边凑了。家里氛围不好,唐晓乐的心情也不咋滴,众人看在眼里越发低调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钱老大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这会子钱管家叫钱小虎去客栈里代理掌柜,他则接老夫人去了他前两日才找到的宅子,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签约过户了。是座面积颇大的两进两出的宅子,里头有个大院子和一个小院子,唐晓乐相中的就是这点,因为到时候要将绣房一起搬回城里,所以小院子可以改装成绣房,大院子可以当成小操场让孩子们玩耍,她自己也方便锻炼。
与宅子主人签订了买卖协议,就去官府盖了红印,顺利拿到房契,当天晚上唐晓乐又一次召开了家庭会议,参加过多次会议的成员们早已麻木,只等待着被通知新事项。
唐晓乐看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这些个不成器的,才让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皮囊在这段日子又老回去几岁!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看看你们自己都成什么样了,我是没给你们吃饱没给你们穿暖吗!还给老娘脸色看了!”
众人瞬间挺直了背,一脸惶恐加懵逼,他娘这怒火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唐晓乐摆着冷漠脸,“从现在开始把你们房里的东西收拾收拾,下个月搬回城里住。”
他们听见了什么?!都忘了上回他们提及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被断然拒绝,现在他娘居然主动说要回城里?
众人瞪着眼晃神呢,又听他们娘安排道:“绣房也一起搬到城里的宅子,王氏,你和苏姐那边通气下好做安排。庄里的主院还是空着,次院留给作坊新进的女工居住,钱管家,花坊那边就得再请两三个勤快的工人做事……”
快宅出毛病本默默地想等攒够钱好跟他娘告个假出去玩一通的钱老三,昨夜里还数着那一丁点碎银子做美梦呢,没想到今日就接到要搬回城里的消息,简直惊天大喜,合意极了!
“老大,你留在庄里再面壁思过一月,想清楚了!到时候我让四喜来接你回去。”
接到噩耗的钱老大哭丧着脸,“是,娘。”
“老三,你在那瞎高兴什么呢,别想着偷懒回城后收拾收拾就给老娘滚去宝贝一生铺子里做事儿,仓库理货拿货会不会?不会就学!不行就去学卖货!少藏着心眼儿又去折腾个什么出来!”
正暗搓搓高兴着的钱老三被逮着一顿说,忽觉生无可恋。
十一月初,唐晓乐又一次举家迁徙,兴奋的钱家人进入宅子里就四处张望,经历了两年多庄里岁月的他们一点儿也不嫌弃这所宅子还没有曾经的豪宅一半大。
钱管家先一步将房间都分配安排好了才带着几个护院小伙子去整理公屋,还有各项繁琐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几个孩子,钱家几个当主子的为搬回城欢喜的同时也觉得凄凉,因为这一次他们充当了苦力。他们娘严厉地说了:手是自己的,东西也是自己!
就这样陆陆续续整了好几日,才在早就选好的良辰吉日里挂上了“钱府”的牌匾,正式入住。当日,钱家大大小小站在牌匾下举目,感慨万千。
他们钱家,终于又回来了!
很快,搬回城里的钱家就办了一件喜事儿,添香曾向唐晓乐八卦过的童装店小玉和护院小孙喜结连理了,唐晓乐作主将两人的家人接了过来一起热闹了几天,也算是给经历了一次小风雨的钱家染上一抹喜色儿。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冬意正浓, 院里的高树被风呼呼刮着直响, 唐晓乐穿上厚厚的棉服走出屋外, 原本太阳应该高挂的天空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细雨, 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她忽然想起与王绍婚前有过的一次约会里, 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他们正好吃完午饭打算走去停车场,见是这种天气唐晓乐只好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还没打开就被王绍伸手接过去撑开搂住她的肩膀遮住两人, 唐晓乐微微抬头侧目看见他暗喜而扬起的唇角, 不薄不厚刚刚好。
可惜没走几步路呢, 风就把伞面往上吹翻了。两人在越来越大的细雨中沉寂地看着彼此, 王绍面瘫脸上的尴尬窘态一览无遗, 拿着上翻的伞的傻样儿让唐晓乐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她想,可能美好总是短暂的吧。
“老夫人。”
忽然一个喊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任性地怼一句:去你的老夫人, 老娘今年才三十!
“老夫人今儿天气不行,您怎么站在外头了?”苏云舟手里拿着几本册子从旁边的走廊走过来。
唐晓乐无奈道:“屋里有点闷, 你找我有事儿?”
“这是上个月赋税的账簿, 我做好了,您给看看?”
“你做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明儿钱丰来了我让他带走去缴税。”
现在钱家产业的账簿都是苏云舟在整理审核, 除了每月详细的账目,还要另起一册拿去府衙缴纳赋税留底用。
“嘿嘿。”苏云舟不客气地笑了两声。
“你来得也正好,随我进去吧, 有个事儿让你做。”
唐晓乐的房间可以说是钱府最大的主卧了,里边还用屏风隔了一处书房出来,实际上她自己动笔的时候并不多,多用在议事上。
“你帮我代笔写封信给谢三。”
昨天收到了谢三又一笔分红的信件,她才想起来还没和他提起想将苏云舟送去京城让他帮着历练的事儿。
唐晓乐随意的说起信的内容,先是寒暄几句,又说了最近听来的明城趣事,回答他来信上的一些疑问,最后才把苏云舟的事情说了。
苏云舟本就对谢三公子的事迹耳目熏染,听得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把他送到谢三公子身边学习,他写到这里提着笔迟迟不敢落下,震惊地看着老夫人漫不经心的面容,心里微微颤抖。
唐晓乐拿起案桌上的戒尺往他脑袋上轻轻一敲,“这样就感动坏了?有这份心思,谢三若答应了,就给我好好学,莫给我丢人!”
苏云舟抬起左手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内心对老夫人为他所做的一切动容不已,摆出一脸羞涩,“老夫人,我这么聪明肯定不给您丢人的!”
唐晓乐给了他一记白眼,“行了,少给我这副做作的模样儿,赶紧写完好寄出去。”以她和谢三一年多的书信交流,对他的认识,谢三应该不会拒绝,如果苏云舟真是个人才他反倒会好好栽培,爱才之心嘛。
“你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好推荐一下自己吧。”
“好嘞,老夫人,我一定把自己的优点全写上!”这会儿他是把字写得越发好看工整了,对前面写的字反倒不顺眼起来,要是他想重写老夫人会不会揍他?悄悄瞄了一眼正若有所思的人,内心遗憾地摇头,还是算了。
写完了信,苏云舟高高兴兴把信带走了,盼着雨停,他已经等不及想去寄信了。
次日,钱管家来府里汇报客栈经营的工作总结,客栈的生意一向不错唐晓乐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就是这次买宅子又花了不少老本,现在搬回城里开销也比庄子里大得多,对穿越前从未在钱财上面忧愁过的唐晓乐来说是件顶麻烦的事儿。自从劳妈妈荣升钱府的第二个管家后,唐晓乐就从每月盈利上拨出一笔银子作为公银支出叫劳妈妈管着,劳妈妈也是虚心好学的主儿,因此和钱管家还有苏云舟讨教不少。
两人谈完客栈的事情,又说起了蓬莱酒楼的经营情况,也不知道钱衣他们是如何改善的,客栈的生意倒是维持下来了。使得钱管家连连叹息,想要回酒楼的希望落空了。
唐晓乐从案桌上拿起苏云舟做的赋税账簿交给钱管家。
钱管家接过皱起眉头道:“管赋税的主事换人了,之前的陈主事听说升官调走了。”
和官府的人对接工作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以往主事的人有了些许交情还好说话点,现在换了人怕是有点麻烦了。
“你从公中支出一百两银子,掩人耳目往他家送去。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能办成的事儿就不叫事儿。”
“是,老夫人,我这就去办。”
两天以后天气大晴,唐晓乐坐在走廊里晒着太阳,没有了新话本儿就看着家里的三个男娃娃在院子里蹴鞠玩儿,两岁的钱书恒闹着也要上,被唐晓乐拉住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钱慈、钱莺两个小姐妹在一旁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笑声连连,钱书恒哭累了也没人理他蹭蹭屁股颠了颠小身板就想溜,唐晓乐看得直皱眉,今儿钱瑜丢下儿子自个儿跑去逛街了,她只好喊来玉竹看着这个熊孩子。
而在庄子里自个儿呆足了一个月的钱老大,被四喜接回来后就站在院门外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经过的劳妈妈把他提溜到唐晓乐面前。
他一出现,钱书应、钱书宁、钱书宇也不玩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在院中间喊了声“爹/大伯”。
唐晓乐见此朝他们笑道:“你们三个接着玩儿。”才瞥了钱老大一眼,“你跟我进屋去吧。”
钱老大耷拉着脑袋跟着。
进了屋里,唐晓乐朝他示意,“坐。”
钱老大惶恐,“娘,我还是站着吧。”
“随你。”唐晓乐哼了一声,看他那副模样儿就知道没什么长进,“那就给娘说说思过得如何了?”
钱老大没说什么就先跪下,两只手搓着大腿,“娘,我知道我对不起郑氏也对不起……”看着他娘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才说,“何燕芝……我没有做到男人应有的担当,罪该万死……”
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您罚也罚过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唐晓乐恨铁不成钢啊,“你需要的是我的原谅吗?”
钱老大触到他娘的怒火缩着身体抖了抖,虚心求教:“娘,我,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都三十而立了该怎么做还要为娘教,羞不羞!就不能有点眼见力吗?都当爹的人了,知不知道什么叫主见?叫你反省,你反省到哪去了!”唐晓乐越说怒火越甚,她都怀疑是不是更年期要到了,吐了口大气,无力摆手,“算了,娘懒得管你,你出去吧。”眼不见为净!
钱老大在庄里无人的主院里甚是寂寞,意志消沉,整日里窝在屋里也不敢出去跟人交流,背上的伤还是靠着田管事替他擦药才好的,就连日常的吃食也是田管事送过去他才勉强活了下来,不过还是因此消瘦了一大圈儿。
郑氏看在眼里,夜里不禁偷偷看向客房的方向。钱老三搬家时申请了一间主卧,终于告别了下人房,但钱老大被驱逐了一个月才回来就只能先住客房了。
被一通嫌弃的钱老大在客房里痛定思痛,想起来他娘摆手叫他离开时候的神情,内心就充满悔恨,他娘定是对他失望极了,是他不孝叫娘难做,做错了事还没有勇气悔过。打起精神的钱老大做出决断,起身去了郑氏的房间门口敲了门,两个孩子有自己的居所,并不同他们住,因此房内只有郑氏一人,曾经恩爱过的两人见面相对无语,坐在桌子各一边两两相望。
还是钱老大打破了寂静,认真道:“媛儿,对不起,我做错了,我发誓再也不叫你难过了。”
郑氏吸了吸鼻子,抬起下巴,“那就好好过吧。”这两三个月来她也想过很多,不只替她自己也替自己的一双儿子。
不禁想起婆母后来对她说过的话,既然斗不过现实那就努力活得更好吧。
……
一个月多后收到了谢三的回信,谢三调侃她又换人执笔,多次劝她练字唐晓乐也不当一回事儿,就是之前让孙子钱书应代笔她也不觉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