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死了,阿窦不肯同我出长安城,说他们徐家只忠于大楚,绝对不会当叛徒的。这下子,三弟要怪死我了!”
十八娘手一抖,“阿武怎么会死?”
程二郎支支吾吾的,半晌才说,“琴娘拉他挡了剑,我替窦娘将他扛回了将军府,窦娘不肯出来,我便自己翻城墙出来了,现在长安城中大乱了。而且不光是阿武死了,琴娘和五皇子也死了!”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什么?不是二皇子死了么?五皇子怎么会死?”
五皇子是储君啊!二皇子一死,他就是妥妥的太子,怎么可能死!这简直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原来在沈琴死了之后,五皇子心中大定,回到大殿之上,向赵义禀明此时。
“父皇,逆贼已经全部被诛杀了。”
赵义笑着摸了摸胡子,“好好好,小五,你的心可得摆正了,看到你二哥的下场了吗?”
五皇子心中一抽,却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当朝倒地。
赵义惊慌失措的抱起了他,“快,快,快传太医。”
太医看着满大殿的尸体,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一摸五皇子的鼻息,“陛下,五皇子断气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毒蛇(四更)
赵义莫名的觉得一股子凉意从尾骨直灌头顶,他整个人顿时苍老了起来。
长子被废,他丝毫不心疼,因为只要他的身体里流着李唐的血,迟早就是他的弃子,所以他没有给过他一丝感情。
老二被杀,他更是不心疼,这种想要杀死自己的父亲的不孝子,杀死十次都不为过。
可是小五不同,小五不但容貌与他相似,就连出身也一样,低微而又倔强,是他最心爱的孩子,就像是他赵义整个人的延续,这样的孩子,竟然死掉了!
躲在大梁之上,穿着黑色袍子的男子,嘲讽的咧了咧嘴角,“终于都死的死,废的废了,轮到我出场了。”
天底下怎么有五皇子那么傻的人,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关心,就成天的跟在他的后头哥哥哥哥的叫。
连他带来的毒酒,都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结果,就这样轻易的站在王位跟前,死,掉,了!
那大梁上的男子,用一只纤长地手掀掉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慵懒的脸,若是十八娘和李子期在此,大约会被他惊掉了下巴。
只要在他三尺以内的地方,都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
他是沈琅。
那个自称是李贞贞的儿子,那个追在沈耀身边,大兄大兄地叫着的沈琅。
他轻轻地从梁上跳了下去,静静地站在赵义的面前,取了一壶梨花白,斟了一杯洒在五皇子跟前。
“小五,哥哥请你喝酒了。”他的声音清澈又动听,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蛊惑的味道。
赵义猛然抬头,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的看着他,“畜生,是不是你杀了小五,你想让我断子绝孙,然后只能选你当太子?”
沈琅却是难过的低下了头,“父亲,你这是说什么呢?若不是小五,您怎么会知道天底下还有一个我?我的生母,不过是李贞贞身旁的一个婢女。不论是聪明才智,还是行军打仗都不及小五,我怎么可能会肖想那个位置。”
他说着哽咽了一会,“更何况,在外人眼中,我不过是吏部尚书沈泽的庶子,父亲你若是不承认我,又有谁会把我当皇子呢?”
赵义定定地看着沈琅的眼睛,见他丝毫没有慌乱心虚,脸上的悲痛之色不似作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沈琅心中好笑,赵义装得还挺像,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他已经没有儿子可以选,只能选他,为了保留高高在上的尊严,还装模作样的嫌弃他!
若不是三皇子是个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真蠢货,他也实在是不敢留着赵义的小命的。
他手底下的那些青楼姑娘们,真是立了头功,勾得老三失了魂儿。
果不其然,赵义垂下眸去,“明日我会宣布,你是我大楚的新太子。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要善待老三。他是你为数不多的手足了。”
沈琅却是摆了摆手,“父亲,这怎么行,我自幼没有长在皇家,他们都不会服我的!”
赵义看着他又是窘迫又是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心软了三分,“我还活着呢!我们这姓赵的天下,失不了。日后你要记住,你就是赵琅了。”
沈琅,不赵琅点了点头,“父皇,先把五弟殓了吧。”
说完,他毫不嫌弃的抱起地上五皇子的尸体,晃悠晃悠地从大明宫中走了出来。
等走到宫门口,却见漕运使萧彻懒懒散散地站在门口,冲着他挥了挥手,“哟,美人在怀啊,不怕我阿妹回家抽你?”
沈琅冷冷地笑了笑,“一个傻子弟弟,算得什么美人?对了,还有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妹妹,潜逃在外!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真是辛苦啊!”
萧彻打了个哈欠,“可不是么,当兄长的就是这么辛苦呢!若不是为了我那阿妹,我这会儿正躺在被窝里呢,至于跟你出来喝这个西北风?”
沈琅踹了他一脚,“别演了,你那点儿装怂的把戏,也就骗骗李子期。记得同你妹子说,日后我就是太子了,叫她把她的小性子收一收。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是眼睁睁的看着沈十八逃去晋阳么?”
“知道了,妹夫。”萧彻说着,又冲他摆了摆手,便翻身上了马,朝着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沈琅回过头来,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大明宫,勾了勾嘴角,幸亏赵义识相,不然他也不怕背上弑父的罪名。
他想着,将五皇子随手扔进了一辆马车里,自己个跳上车辕,提起了缰绳。
若是十八娘死了,沈耀会不会怪他呢?沈琅叹了一口气,“驾。”
十八娘一行人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片刻也不敢停留的朝着太原的方向奔去,太原与长安不远不近,她们若是奋力的跑,总是能跑得了的。
突然之间,在最打头的沈泽举起了手,停了下来,十八娘拍马上前问道:“父亲,出了何事?”
沈泽侧耳倾听,小声说道:“前头便是咱们的温泉庄子里,那是一条必经之路,只是今夜是除夕,按说庄子上的下人们,不会这么早便吹灯歇了。你们且看,前头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十八娘一看,果真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一定是有埋伏。
正在此时,一旁路边地草丛里,发出了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小动物正在靠近。
十八娘提剑飞刺而去,却见在那草丛里藏着一个小小孩童。
也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了,那孩子整个脸都被冻得通红,一张小嘴儿发紫,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黑灯瞎火的,草地里怎么会有孩子?
“别,你们别杀我,我是来送信的。”那孩子缓过气来,看着自己脖子上寒光闪闪的长剑,吓得直哆嗦。
南枝瞧着突然捂住了嘴,“小娘,小娘,我认识他!当初咱们被困在庄子上,我同侯爷来送姜汤,看到这孩子家的房子塌了,我还过去给了他银子。”
那孩子一听,激动的点了点头,“是的,恩人,前面有埋伏,有人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然后领你们去我家中,我知道一条小道,能够绕过庄子而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会(一更)
十八娘看那小孩的眼睛,目光清正,料他也没有说话,对着沈泽说道:“父亲,前路有埋伏,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人,咱们硬冲过去,恐怕损伤太大。”
主要是这一群人里,清河公主,明慧郡主都是不会武艺的,卢国公夫人又上了年纪,不能轻易冒险。
沈泽点了点头,“走!”
一行人跟着那小孩去了不远处的农庄子里,十八娘刚一进门,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李子期。
“你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好好的在太原待着,怎么还敢来长安?”
十八娘拧了李子期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她刚听到李子期死讯的时候有多伤心,之后知道是假的,就有多气愤,恨不得提起清越剑,划他个十刀八刀的。
沈泽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子期太冒险了。
“我死遁被逼无奈,已经让十八娘难过了,若是放她一个人在长安不理会,那我还是人么?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快些走吧,小石头,快些带路,咱们要快些离了这里。”
那小石头嗯了一声,从他娘手中接过一块菜饼子,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里,“侯爷,跟着我走吧。”
李昭平一见,将小石头捞上了马,这小路十分的狭窄,崎岖难行,马也就能勉强通过。
清河公主窝在程二郎怀中,眼睛都不敢睁开,“亏得这是夜里,不然我的魂都得吓掉了。”
众人听他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这清河公主也不容易,她可是正正经经的赵义的女儿,只不过她娘出身低微,她不管是容姿还是才学都不出众,在宫中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宠爱。
十八娘坐在李子期的身前,她实在是累极了,“子期,阿武死了。我本来想要拉他一起出城,可是琴娘却害死了他。阿窦也没有一起来。”
李子期沉默了许久,搂着十八娘的手紧了又紧。
他们都还记得,当时就是在这个温泉庄子里,吐蕃来袭,徐武带着一小队人马,在马尾巴后头挂了树枝和铃铛,一路洒着灰,冒充千军万马,吓退了吐蕃军,让他们和沈庭有了逃脱的机会。
李子期还是后来才认识徐武的,可是沈庭,他和徐武一样,都是在鲁家烈火流云的旗帜下长大的,是真正的兄弟。
李子期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囊,拧开盖子,倒了一些在地上,“阿武,这里没有酒,我便以水代酒,敬你一杯,你一路走好,来世咱们还做好兄弟。”
十八娘叹了口气,取了一片参含在嘴里,问道:“你又怎么会突然死遁?”
虽然李昭平已经同过说过了,可是她还是想听李子期再说一遍。
“当日我们接到消息,先生觉得事情有诈,便使人先行打探了一番,发现那村子里头压根儿没有一个活人,这就是一个局。但是当时巴蜀之地群情激愤,我若是不去救,那便是犯了众怒,要被那些人活撕了。先生便想着将计就计,彻底从冠军侯的身份里脱身出来。”
沈泽听着扭过头来,“镜湖先生有大才。”
“然后我们使人提前在那里挖了个地洞,我一被埋就顺着地洞走了,寻了一具和我差不离的尸体顶了上去。对不起十八娘,是不是吓着你了?”
十八娘刚要说话,就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李昭平举了了手,“这条小路前方就到头了,但是有漕运使的人在,看打头的是萧彻。”
萧彻?十八娘心中一动,当初她跟踪李子期去了小树林,他在那儿见的那个人,便是萧彻,萧彻管着漕运,还是兰陵萧氏的宗子,知道李子期很多的秘密,算得上是自己人。只是,漕运走的都是水路,大晚上的萧彻不在家中酣睡,却在这路上守着这是为何?
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子期,却见他也是满眼的震惊。
萧彻他显然已经背叛了他。
李子期暗骂了一句,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事到如今,咱们冲过去吧,再不走,等追兵越来越来,赵义回过神来,下了海捕文书,咱们在官道上跑起来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