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一看,只见沈十八娘的脚正搁着被子撑在他的小腹之上,让他丝毫不能再往下一步。
“王六,人都走了,还演戏呢?”
王六郎站直了身子,耳朵都红了,他系紧了之前为了装样子而松开的衣带,一脸的寒霜。
“我真的没有想到,十六娘竟然是这样的人!”
沈十六是他的表妹,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可是在母亲嘴里,她也是一个单纯而又善良的好小娘。
即便是她那样的对待了九娘,他也还想着,大约是他姑母手段太高超,沈十六被哄骗了去。
可是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对女人的认知。
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生得好,又是王氏宗子,从小到大,被人下过的媚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酒才入口,他便心中有数,原想着装中了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不想,沈十六如此歹毒,竟然想要一次性毁了他同十八娘,十八娘如今可身怀有孕呢!简直是禽兽不如!还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书童,如今正坐在院子门口背着一会要说的台词。
他说的都是什么话,说他与沈十八娘一直暗通曲款,说沈十八娘腹中的孩子压根儿不是李子期的,而是他王六的……
王六郎光是想着,都觉得不寒而栗!
十八娘冲着他摆了摆手,“你快些回客院里去吧,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一会儿,我的大伯母可就要带着人来搜院子里。另外你那个小厮不要了吧?借我一用。”
王六郎心神一凛,眼神莫名的复杂,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了。”
他说着,快速的从窗子里翻了出去,消失在阴影之中。
西屏则是悄悄地走到了那小厮背后,猛地一个手刀,将他打晕在地,像是扛着麻布袋一样,将那人扛在肩上,飞快地跑了出去。
等西屏一走,南枝便用手捂着帕子,跳了出来,点燃了手中的一根香,走到那个小丫鬟身边,摇了摇她的肩膀,“红砂,这就是你替小娘守的门,我还没有走出几步呢,就想起给我娘买的新布忘记拿了,便折了回来,你怎么睡着了,小娘可好?”
红砂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瞪瞪地摇了摇头,“南枝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睡着了,好姐姐,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南枝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还是明儿去看我娘好了,真是个操心命。”
她说着,推开了十八娘的门,红砂伸出脑袋看了看,见十八娘面朝着门正熟睡着,被子都落在地上了,吓得发抖起来,也不知道南枝姐姐要怎么惩罚她了。
第二百六十章 反杀(三更)
果不其然,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十八娘都坐起来同南枝下了好几盘棋了。
才有一大堆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那个站在最前头的,正是沈老太太,而她身边站着的却是沈十六的母亲。
她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进来,早就盘算好了的千言万语一下子就堵在了嘴边,怎么说也说不出来。
不是说好了,不堪入目,家门不幸的吗?
为什么沈十八娘正好好地坐在窗前,和南枝下着棋,她身边站着的西屏,正在给她剥栗子?
尤其是其他几房的夫人,一脸的懵,大冬天的有宴席不吃,有觉不睡,让她们跑过来看十八娘吃栗子?她们都是久在内宅中混的人,一看这场景,哪里还不知道其中有猫腻。
今日族中议事,确定的可不光是要站在李子期身后,确定的还有一件与她们切身相关的大事儿!
沈山长没有选中大房,竟然选中了二房的嫡长孙为日后的族长!也难怪,大房的吃相难看了起来!她们想着,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祖母,这是发生了何事?”
沈老太太的脸黑得像是锅底一样,“我见你没有用多少,就离了席,心中担忧,便来看看你!”
十八娘却是笑了,“有事祖母叫一个婆子来便好,这天寒地冻的,天又黑的,十八娘怎生过意得去!”
沈十九一听,嘟起了嘴,“我早就说了,十八姐有些困顿,我便送了她回来,亲眼看着她进了屋子的,祖母非要担心的来看。”
她正说着,就听得不远处一阵尖叫声划破夜空,十八娘勾了勾嘴角,焦急地说道:“我怎么听着是北流的声音,我从长安城带了些土仪,让她给各房送过去,她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可别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沈十六的母亲一听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大变,强装镇定道:“不许去!我听说王六郎在你这院子里,我要搜院子!”
十八娘一听,冷笑出声,“大伯娘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大楚的土皇帝,说搜宅子,就搜宅子的,年节未过多久,大伯娘可就要抄家了!我这屋子简简单单的,你们爱看尽管看就是。只不过我这里竟然看了,为何十六姐那儿就不许看了呢?”
十八娘侧开身子,她的这件屋子极其的大,却是魏晋风格,简简单单的,一眼便能看了过去,连一张能藏人的桌子都没有,只有跪坐着时用的小案几,只看一眼,便知道里头没有别的人了!
等众人看完了,只听的沈二婶淡淡的说道:“十八娘说得在理儿,这里既然看了,别处自然也没有不许的道理。何况十六娘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你这个当娘的就不担心么?”
沈十六的母亲要拦,却拦不住这一堆无聊的内宅妇人们八卦之心。
这事儿明明白白的在这里,肯定是沈十六算计十八娘,结果被人家反算计了。
沈十八娘敢这么做,分明就是杀鸡儆猴,告诉她们这群人,谁对她动了不好的心思,看看人家沈十六的下场,便知道了。
十六娘的院子离十八娘的并不是很远,三步两步的就到了,众人走进去一看,只见这院子里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王六郎站在中央,一脸的愤慨之色,一见到沈十六的母亲,立刻冲了过来,紧了紧手,“我念着王沈两家的情分,虽然写了和离书给沈十六,却也对你们沈家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可是其中竟然有这样的隐情?难怪,难怪你们当初说,沈十六怀了我的孩子,如今想来,竟然是怀了孽种!亏得我没有……不然还不栽赃在我头上!”
他说得义正言辞的,脸上满是一脸的隐忍与受伤,看得十八娘差点笑出声来。
而沈老山长站在院中甩了甩袖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但是那个小厮是你们王家的。”
沈十六娘穿着单衣跪在院子里,而她身旁跪着的正是王六郎身旁的那个小厮。
王六郎险些被沈老山长的这句无耻之言说得一个踉跄,心中闷闷地想着,难怪沈家会出沈泽和十八娘这样的人物,都是有根源的!
沈十六见十八娘来了,一跳三尺高,用手指着十八娘骂道:“贱人,都是你害我的!你使人唤我出来,我一出来,就被打晕了,再一醒来就……就……”
十八娘看了她一眼,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可怜,辱人者人恒辱之。
她存了害人的心思,自然也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十六娘,你说话凭凭良心。我们这一房人,离开范阳都多少年了,哪里使得动人害你?你之前口口声声咒骂我们小娘,我们小娘如何能骗你出来,叫你出来的人是谁,又同你说了什么话?”
北流一张小嘴儿,像是炒黄豆似的,噼里啪啦的不歇气。
沈十六心中一堵,当时她看十八娘和王六先后离了席,心中畅快不已,正在心中掐算着时间,却看到自己身边的二等丫鬟快速的跑了进来,说她看见西屏扛着一个黑包往她的院子里去了。
她自然是心中大乱,想要快些去处理掉那个黑包,却是没有想到,刚一出门,就被西屏给打晕了。
所以,来报信的人的的确确是她自己的丫鬟,而那个丫鬟也的的确确看到西屏背东西了,只不过人家故意让她看到了,只为了引她出来。
北流白了她一眼,“怎么着,你说不出来吧?你不知道,可是别人可都瞧着真真切切的,明明就是你身边的丫鬟叫了你出来,指不定要你来私会呢,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推到我们家小娘头上,真是无耻!”
沈十六一个世家贵女,论吵嘴哪里是北流的对手,差点被她气晕了过去!她这么一说,就算她叫那个丫鬟出来作证,证明她被打晕了,都不好使了。谁会相信她呢?
失贞便是失贞,不管她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了!
沈老山长叹了口气,“让十六娘去家庙里吧。至于那个小厮,是王家的人,便由王家处理了。”
王六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背主的奴才,自然只有一个死字!”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备胎(一更)
沈十六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像突然被雷劈醒了一样,抱着她娘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十八娘看着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呢?
沈老山长摇了摇头,领着一大群人乌泱泱的离开了院子,走到十八娘身边,神情古怪地说道:“我知道是十六娘出手害你在先,但是你这样做,岂不是阴狠?”
十八娘却是扶住了他,“祖父何出此言?若不是我同王六都非常人,那是什么下场,祖父一想便知。而且十八娘并不认为祖父觉得反击不妥当!从祖父看中了衡儿为宗子之后,沈家大房与二房必有一战,我替二房削弱大房,不是正合了祖父的意么?”
如果沈老爷子不是想压低大房,抬高二房,为沈衡铺路!
在王六郎上门和离的时候,他早就应该唤家丁将他打出去,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得显示一番沈氏门庭不得任人欺辱!
可是他没有,王六郎成了沈家宴会上的座上宾!
大房一家子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不想着自保,还净出馊主意,可见不是气数已尽,就是真傻。
十八娘见沈老爷子不回话,也不在意,这话她能说,沈老爷子却是不能说的,他一说了,这宅院里的人,便都知道,大房要衰败了,捧高踩低的家伙们,指不定就做出一些让人看笑话的事情来。
她虽然恶心大房一家子,恶心那个不顾伦常的大伯父,还有妄想害人的沈十六,可是其他的那些哥哥们,虽然平庸,也不致于落到任人欺辱的下场,她向来恩怨分明,不会随意迁怒!
“十二娘当年的事,祖父今日一看,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吧。”
沈十二娘是大房庶出的女儿,因着她的母亲是花魁娘子,她天生媚态,是整个沈宅里头最好看的小娘。
十八娘虽然也美,但是总是带着一股子英气,与她那柔情似水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沈十六对她心生嫉恨,就是用了同样的法子,害了十二娘,在这沈宅里有一口井,早年就被封住了,因为沈十二正是在那里自我了断的。
沈老爷子却是笑了,“有些事,心里明白便可以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后你做何打算?”
十八娘也笑了笑,“明儿去给母亲上柱香,便要启程往清河去了。”
范阳沈氏已经被她拉拢了,剩下的事儿,他们自然要处理。沈十八娘下一步要做的事,便是说服清河崔氏。
崔珉是清河崔氏,但是他并代表不了清河崔氏。
沈老爷子神色深邃的看着她:“你的心很大。”
十八娘挺了挺胸膛,看了回去,那骄傲的神色,好似又变成了过往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灵。
“祖父的心也很大。怕我死后沈家拴不住李子期,所以让沈十九亲近我,以后好接替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