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道,那也该晓得,我今日来是作甚。”很好,他就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
“晚辈知晓。”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枯树林,曲陌棱的步伐放得很慢,裴砚殊便也跟在他后面,一点越过他的意思也没有。
像是想到了什么,曲陌棱突然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你这小辈倒是识趣,不知,师承何方?姓甚名谁?”
“晚辈裴砚殊,并无师承。”这件事,裴砚殊倒是实话说了,只是心下苦笑:想不到她跟这个魔教的曲陌棱还会有这样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
“无师承?”曲陌棱诧异,随后却是哈哈笑出了声:“也是了,看你武功套路,也不像是哪个大师的门下,倒像是杂七杂八乱练一通。”
说到这里裴砚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让前辈见笑了。”
“你既无师承,又是江湖闲人,潜在我这曲庄又是为何?”就这么说着说着,曲陌棱就步入正题了,他以为,像裴砚殊这么识趣的人,应该会实话实说。
却不想,裴砚殊这就低眉敛目,一派严肃:“前辈既然和我同是江湖人,就该知道,有些规矩,乱不得。”
裴砚殊的意思很显然:不该说的,她是不会多说一句的。
曲陌棱摇了摇头,看来这丫头还不够识趣呢;“你又何必敬酒不喝喝罚酒呢。”
他原还觉得看这丫头顺眼,只要她把事情都说出来,曲子倾对她有意的事情,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呢!
裴砚殊不吭声了,就这么默默的走着。
曲陌棱把她带到了一个刑房模样的地方,将她交给了外面的守卫。
临走之前,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我给你一日的时间,这一日里,你如果想清楚要说出来的话可以通知守卫给我带信,我可以放过你并且允许你跟曲子倾在一起,前提是你说的必须属实,倘若一日后你还是死鸭子嘴硬的话,那就不要怪老夫不客气了。”
“晚辈明白。”裴砚殊回了一句,兀自走进刑房,见得门外的守卫落了锁,这才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曲庄不愧是江湖四大山庄之一,连这刑房看以来也是宽大舒畅的,一点也不见其他牢房常见的那些老鼠、蟑螂等物,在屋子最右侧靠窗边的位置还摆了一张大大的石床,床上铺满了茅草。就冲着这待遇,裴砚殊就觉得:还不错。
她坐在那个地方坐了许久,脚有些麻了,就起来走走。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那个窗户边,听到外面传来细小的说话声,原来,这里跟刑房正门相接,她听到的,应该是那个守卫的声音。
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裴砚殊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可是她费尽脑力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想起来,只能作罢。
又过了一会儿,刑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直直的走到裴砚殊面前,将食盒递给她,随后关门落锁。
裴砚殊觉得有些奇怪,是这个人的行为举止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难道是某个她认识的人?
怀着这个念想,裴砚殊打开了食盒,不得不说这饭菜很是丰盛,有鱼有肉,她过的还真是一点不像囚犯的日子。
也许是本能的对曲陌棱的人品感到信任,她并没有过多怀疑的就着饭菜吃了起来。只是吃着吃着她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头脑昏昏沉沉的,心下便知道坏了,这菜里......有迷药。
迷迷糊糊间,裴砚殊看到有人走了进来,是哪个带着面具的人,他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恨意。
看到那个人的桃花眼,裴砚殊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卢任秉。
那人摘下面具,果然就是多日不见的卢任秉,他的身上已经不见了那日吊儿郎当的气息,卢任秉一只手抬起裴砚殊的下巴,说话的声音阴测测的:“阿一姑娘,如何,这迷药的滋味可好?”
“为何?”裴砚殊努力支撑起身子,将下巴从那人的手上挪开,她咬紧了牙关才逼迫自己不要晕,也不能晕过去。
“为何?阿一姑娘竟问我为何,你勾引子倾的时候怎的不想想是为何。”卢任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面目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突然从身上抽出来一把长鞭,泄愤般的向着裴砚殊甩了过去。
长鞭至,裴砚殊使劲一翻身子才堪堪躲过这一鞭,以卢任秉此刻的力度,一鞭下去,必定皮开肉绽。
“你喜欢曲子倾?”虽然诧异,裴砚殊还是问出了口,听说这世上有些男子不好女子反而喜欢男的,称为龙阳。
“闭嘴。”像是被人生生剥了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卢任秉突然就发起狂来了,手上鞭子一下接着一下的甩了下来。
“我让你勾引他,我让你勾引他......”
这一下裴砚殊却没躲过去了,只能努力把身子蜷成一团,减少受到的伤害。
卢任秉疯癫了----
几鞭过后,裴砚殊突然感觉甩在自己身上的鞭子消失了,她费力的抬头去看,好像被阳光逆了眼,她看到了谁,是曲子倾。
曲子倾出现在刑房里,一只手抓住了卢任秉甩鞭子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卢任秉,其中怒意自不用言说。
“卢任秉,你竟敢对她下手。”
“子...子倾,你怎么会过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子倾被软禁了吗,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过来收拾这个侍卫。
“我听府中下人说你急冲冲的向着刑房来便猜到了些许。”只是没想到,等他摆脱了其他的人过来的时候,却还是晚了一步。
两个人又僵持了很久,裴砚殊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了很多,可是她却听不清了,困意席卷了她的脑子,裴砚殊脑袋一歪就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刑房里已经点上了蜡烛,烛光摇曳使得屋子忽明忽暗的。裴砚殊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躺在刑房的石床上,半个身子靠在曲子倾的怀里。
见她醒来,曲子倾第一时间就放下了她,兀自站起身,负手而立,一派高冷模样的说了句:“你是不是傻?”
“啊?”裴砚殊有些发懵,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裴砚殊这幅模样,曲子倾一开始想好的一大堆责备的话瞬间就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认命般的在床边坐了下来:“我总是拿你没辙的。”
“啊?”这什么跟什么?
不过这回,曲子倾也不回她话了,就是看着她,裴砚殊被他看得心慌了,低下头的时候耳朵根儿都红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换了一套了,她不由得诺诺开口:“这衣服......”
“我刚刚给你上药了。”曲子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裴砚殊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曲子倾不过是为了给她上药,她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于是她开口说了句:“多谢少爷了,我无以为报......”
“那你就以身相许吧!”曲子倾却不给她说出后半句的机会。
“啊?”裴砚殊抬头看着曲子倾,眼神里就是一大堆的问号,这啥意思,说话说完整好吗?
“你好好休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曲子倾突然站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像是有人追赶似的,急冲冲走了。
留下裴砚殊,一夜无眠。
不知怎的,她就觉得,她家少爷刚刚走的时候......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
接下来我会尽量保持日更,这个月应该会完结。
☆、第50章 第五十章
翌日清晨,曲子倾果然一大早就过来了, 因着裴砚殊一夜未睡的缘故, 这次曲子倾一进门她就知道了。
“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曲子倾蹑手蹑脚的关上门,转身的瞬间就看到了从床上坐起身的裴砚殊, 吓了一跳。
“睡不着。”裴砚殊揉了揉眼角,声音经过一个晚上变得有些沙哑。
“哎, 疼。”裴砚殊刚说完话伸了伸脖子, 这一动,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顿时就叫了起来。
“你啊,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不小心。”曲子倾有些哭笑不得了, 看着那向来清冷的人儿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人啊, 怎么越长越回去了呢?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给裴砚殊:“给你。”
“伤在后背, 你拿药给我我又够不着。”裴砚殊右眼向上瞟着,对着他手上的金疮药却是不屑一顾的。
看了看裴砚殊有些别扭的神色,曲子倾顿时就笑了开来, 这一笑, 就好像已经结了苞的荷花, 一刹那间就绽放开来了,带着迷人的芬芳和醉人的心乱。
“你把衣服脱了, 我替你抹药。”说完他就背过身去了,男女大防,他还是懂的。只是那小丫头, 好像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她是女的了。
“哦。”裴砚殊一脸木衲的应了声,便手忙脚乱的去解腰间系着的衣带,不知怎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裴砚殊对自己这些行为嗤之以鼻,便低下头继续与腰带做斗争去了,这越解反而觉得腰带越紧了,裴砚殊心乱得很,手下不自觉用力,‘撕拉’一声,腰带和衣服总算分开了。
肚兜,看到肚兜的那一刻裴砚殊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她想起来了,她是女扮男装的,如果让他看到不就全露馅了?也不对,自己现在是男的,曲子倾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难道......曲子倾喜欢的是男的?
更不对了,脑袋里突然闪过昨日的情景,曲子倾昨日给她上过药的,难不成她昨日就已经全部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说出来?
裴砚殊觉得自己脑袋里就好像对了一团线团,怎么扯也扯不开。
“你都知道了?”半晌,裴砚殊的声音才诺诺响起。
“知道你是女的?怎么,还想杀人灭口?”曲子倾的口气里满是调侃,实际上,在裴砚殊刚刚停顿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缘由了,他不出声的原因不过是想给她留个时间缓冲一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唔,杀人灭口?她好像有点舍不得。
“很久很久以前。”曲子倾给的答案却是模棱两可的,并不准确:“好了,你快背过身去,我给你上药。”曲子倾也不多耽搁了,不过少顷就转过身坐到床边,拿起药细细的涂抹了起来。
“唔~”裴砚殊缩了缩身子,那药有些冰凉凉的,涂在身上有细微的刺痛感,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酥酥麻麻的。
“孽畜,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暴呵传来,将裴砚殊吓了好大一跳,她连忙爬起身来,将半开半合的衣裳紧了紧,随后才抬头去看,曲陌棱正站在刑房门边,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准确的来说,是盯着曲子倾。
“前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曲子倾只是在给我上药。”就刚刚她们两个人的姿势,的确有点让人误会了,裴砚殊尴尬的咳嗽两声,打破了这突然的寂静。
曲陌棱也跟着咳嗽了两声,后面两个人的举动也让他看出来了个究竟,只是道歉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裴姑娘,一夜的时间你想的如何了?”好半会儿,曲陌棱率先开口了。
“在下以为前辈早就知道了晚辈的意思。”裴砚殊的声音依旧清冷,正襟危坐,目光直直的看着曲陌棱,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哦?这样说,你是打算固执到底了?”曲陌棱的声调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如腊月冰窟,水中寒潭。
“是。”裴砚殊微微点了点头。
“你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曲陌棱狠狠一甩衣袖,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一边的曲子倾,他的意思是想叫曲子倾出去,他要给这丫头点颜色瞧瞧。哪只那边曲子倾却一点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
“我想去哪就去哪,难不成还要事事向父亲禀报?”自从他查出母亲的死因之后,对于这个父亲,他就做不到恭敬有加了。
“你......你莫非真以为老夫年纪大了,是你可以随意糊弄的?娇艳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吧!”曲陌棱一下子就发火了,这么一个两个的,莫非真的以为他好脾气不成。
“不错,人是我杀的,但又如何?”那样的人,死不是她最后的归属吗?至少,他还让她死得轻松了,换做是茹夫人,可就没这么轻易了。
“你......”曲陌棱气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恰在此时,门外急冲冲的走进来了一队人,看起来是守门的家丁模样,领头的那个人附在曲陌棱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曲陌棱大发雷霆,再不理会这边的曲子倾裴砚殊了,急冲冲的就向着门外走去。
见他离开,裴砚殊松了一口气,在高手的威压下她还能说出那番话纯属是因为曲子倾在一旁,若是曲陌棱真的跟她动手,那她能做的大概就只剩下逃命了。
“应该是桃家上门来了。”裴砚殊看了看曲子倾,突然之间有些心虚,她竟然伙同外人准备把他家一锅端了,这样说出去不道德吧。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父亲---曲陌棱,他是魔教的大护法。”
曲子倾看着她,但笑不语。
被他看得心下越发心虚了,裴砚殊突然领会到一件事情,便问出了口:“难不成,你知道?”
所以,之前一切进行得那么顺利,是因为曲子倾?
“嗯。”他点了点头。
震惊、慌乱萦绕在裴砚殊心头,她还看着曲子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在他眼里,自己难道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吗?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来查这些东西?”曲子倾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就像羽毛拂过心头,鸟过无痕。
“桃家之前曾帮助过我。”彼此之间,不过各求所需罢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