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轩辕蓁笑闹了一阵,楚逸见她越来越八婆,利落地将她手中的奏折放置在一边,说道:“我说陛下,您身为孕妇就要有个孕妇的样子,白天还脸色苍白孕吐不止,现在这么晚了怎么这么有精神?而且夜间看奏折对眼睛不好,您还是赶紧就寝吧!”
轩辕蓁连声说道:“我这不是好久都没和你好好说话了吗?要是别人一定会感到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偏偏你怎么就这么不耐烦,有你这么嚣张的属下吗?”
楚逸忍无可忍地扬声道:“隐七隐八,侍候陛下和苏王夫就寝!”
轩辕蓁连忙说道:“阿楚,我还有问题要问你,我现在还不想睡!”
楚逸一脸阴测测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陛下,您明天一早还要早朝,为了您腹中的孩子着想,属下可是不介意点您的睡穴的!”
轩辕蓁知道她绝对说到做到,连忙缴械投降道:“别别别,我马上休息还不成吗?”
楚逸换上一脸和煦的笑容,将轩辕蓁交给她身旁的苏慕言,说道:“还请苏王夫照顾好陛下,属下先告退了!”
隐七隐八在旁边捂嘴偷笑,陛下和楚统领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
苏慕言看着楚逸离去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阿蓁的性格他是很了解的,她对这个楚逸的感情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虽然楚逸救过她的性命,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不能因此乱了君臣之间的纲常礼仪,这种风气还是得尽早遏制才行!
晚风习习,郁闷燥热的暑气终于消退了一些。轩辕蓁静静的躺在床上,脑海中想着白天所发生的一切。
身旁的苏慕言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轻声问道:“陛下怎么还不睡呢?”
轩辕蓁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阿言,你说朕是不是该将阿楚放出宫去,让她和兰公子去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苏慕言眼神一闪,看着轩辕蓁一脸失落的表情,问道:“陛下舍得吗?”
轩辕蓁轻叹一声,道:“朕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朕虽然与她相识才几个月,但总觉得与她认识了很长时间似的,我们两人的年龄相仿,在一起的时候却很投机,她像亲人一般给朕一种安全感,好像有她在身边,朕就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朕的心是安定的,这种感觉朕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
“有时候,朕也很迷茫,朕为何会如此地信任她、依赖她呢?可想了很久很久,却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也许,自从母皇去世后,朕只是太孤单了,所以才将她视为姐姐般的知心好友。
“不过你说得对,朕不能自私地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她终归还是要嫁人的,而兰公子明显也是她的良人。朕现在有了你,有了我们的孩子,已经很知足了,朕内心里真心地希望阿楚也能够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苏慕言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那个兰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轩辕蓁小心地翻了一个身,看着他说道:“这是我们云昊国的一个机密,当年母皇还在世时,曾经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交给她信任的容景钰去办,只因是件非常机密的事,所以容景钰只好一直隐姓埋名,以兰公子的名号行走在江湖中。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收养了一名弃婴,将她养大成人,那名弃婴也就是现在的阿楚。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年龄相差这么多的两个人,竟然变成了情投意合的情侣。不过既然他们只想过平凡普通的生活,朕又何必强人所难,这两个人可都是我云昊国的功臣啊!”
苏慕言轻轻揽住她的腰身,说道:“陛下,您也别想那么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尽力就好。明天一早您还要上早朝,快点休息吧!”
轩辕蓁舒服地蜷在他的怀中,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苏慕言轻轻地揽着轩辕蓁,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事情真的只是这样吗?刚刚阿蓁在说到先帝让容景钰办的事情上,显然是在避重就轻,到底是什么事情她显然不想让他知道。而容景钰对外宣称病逝时,恰好是先帝生下阿蓁后不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先帝到底让容景钰去办什么事情呢?阿蓁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他?这个楚逸又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想到他从苍月国来云昊国之前,国主在那偏殿中召见他时所说的话,不禁让他心中一凛,看来他需要派人好好调查一下这些事情了!
宫中西北角一处偏僻荒凉的角落里,到处种着青绿色的翠竹,在这片竹林的深处,坐落着一处毫不起眼的房子。黑暗的夜色里,房子的周围被阴暗幽冷的恐怖气息紧紧包围着,谁都不曾料到,这里竟是皇宫的一处秘密牢房,而曾经的苻王世子萧寒雨,此时正被关押在此处的地牢内。
此时此刻,一身黑色金纹侍卫统领服的楚逸,就静静地站在房子的外面,她面上仍被半面银纹面具遮住,远处宫灯的幽光打在她的面具上,冷冷地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她从轩辕蓁的上鸾殿刚刚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未休息景二就找上了门。他悄悄给她捎了口信,说秘密关押在宫中地牢里的萧寒雨要见她。
楚逸心中有些疑惑,她和萧寒雨的交际并不算多,也就是在廊坊水榭时见过几面,然后就被她查出破绽抓了起来。他为何要在此时见她,难道是心有不服存心给她难堪吗?可看情形却又不像!那他找她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百思不得其解地来到这里,楚逸又有些犹豫了,轩辕蓁知道此事吗?可此时再去请示她估计她都睡下了。要不明天请示过轩辕蓁后再来?但是看景二的神色好像还挺急的!算了,既然她都已经到了这里,那就先看看情形再说,明天一早她再向轩辕蓁汇报情况吧!
还未走近几步,即刻有两名黑衣螭羽卫闪身出现,两人一见是她,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统领大人!”
楚逸微微一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我来看看萧寒雨。”
两人起身说道:“是!统领大人请!”说完,一人领着楚逸向里面走去。
昏暗的灯光下,地牢里的气息潮湿难闻,特别是前些日子上京城阴雨连绵,所以这里就越发地显得湿冷阴森。
来到底层最里面一间单独的牢房外,楚逸看到一身白色囚服的萧寒雨正静静的坐在一张窄小的床上,看他那神情好像知道她一定会来一般!
楚逸眉头一挑,对身后的螭羽卫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他。”
那人领命后利落地退了出去。
楚逸转身看着气定神闲的萧寒雨并未说话,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他所在的牢房虽小,但却非常地整洁干净,而且一应用品俱全。萧寒雨身穿一身干净的囚衣,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看来轩辕蓁也并未真正地苛责于他。
萧寒雨认真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后,他笑着问道:“楚统领是在关心本公子吗?”
楚逸眼神一闪,隔着牢房看着他并未答话。
萧寒雨站起身走到楚逸的近前,说道:“本公子是否该恭喜楚统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替陛下一连拔除了两家外姓王!”
楚逸冷冷地一笑,开口道:“如果你们老实本分地做你们的外姓王,陛下就是想拔除你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呢!”
萧寒雨唇角一勾,那缕耀眼的白发飘荡在他脸颊旁,充满邪魅气息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地说道:“楚统领所言极是,如果我们都安于现状,也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起来,不过是我们咎由自取罢了!”
楚逸点头道:“看来萧公子是个明白人!”
萧寒雨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他冷厉地看着楚逸说道:“我从未想到,我所苦心经营的一切,竟会在一夕之间毁在你这个小丫头的手中!”
楚逸冷笑道:“萧公子谬赞!如果你大半夜让人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的话,那么请恕楚某就不奉陪了,这段时间劳心劳力的,我也是很累的!”
萧寒雨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楚统领果然是一个妙人,这点萧某在廊坊水榭里就已经见识过了。只是······萧某想问姑娘一个问题,你在廊坊水榭里作的那些词曲都是认真的吗?”
楚逸直视他的眼底,反问道:“那公子觉得哪首曲子没有直达人心呢?”
萧寒雨垂眸,神情落寞地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当你费尽心思想要达成目标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出发点都是错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支撑你活下去的一切理由都已崩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留恋了!”
☆、秘辛
楚逸微微一皱眉,她总觉得萧寒雨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太正常。
“人生在世本就世事无常,我们生来就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身,但那又怎样,人有悲欢离合,难道因此我们就不再期盼下一次的重逢了吗?月有阴晴圆缺,难道因此我们就不再希望看到明天升起的旭日朝阳了吗?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完美的人生,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更加珍惜那些开心快乐的日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为什么我们不能多想想那些如意的一二呢?
“萧寒雨,我想你的母妃和哥哥他们泉下有知,是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萎靡不振的,最疼惜爱护你的亲人,永远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活着!”
萧寒雨脸上的邪魅气息早已消失不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楚逸,他现在毫不怀疑站在面前的少女,就是廊坊水榭里那个难掩一身耀眼光芒的倾音。
女子如修竹般站立在旁,虽然不辩她那真实的容貌,但那浑身萦绕着的浑然天成的贵气和淡淡的疏离感,让人觉得清隽高洁而又自成一体。
监牢里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脸上那幽冷的银纹面具泛着冷光,但一身黑色金纹侍卫服却被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让她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的不协调,就像她外表一向冷淡示人,却常常能听到她说的那些直达人心的暖心话一般!
这个浑身充满了神秘而又矛盾气息的女子,真的······有可能是“她”吗?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惊讶换成了难得凝重的神情,“倾音这个名字还是我为你取的,你也的确是不负此名!不过你知道苻王府和慬王府,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吗?”
楚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脸上的面具划过一道冷锐的光芒。
萧寒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满面嘲讽地说道:“只是因为慬王看似精明无比,实则自负愚蠢至极,这也是先帝为何放心将他外放封地的原因,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聪明的地方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而反观我的父王,这么多年来就会一味地装疯卖傻,不还是逃不过先帝的法眼,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吗?哼!他错就错在不该生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毁于一旦!”
楚逸虽然心有疑虑,但却并未开口打断他的话。
萧寒雨看着面前不辨神情的少女,话题忽然一转,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当初正是我用一条假消息将轩辕蓁骗到了暮雨镇一带,在那里对她进行了追杀!”
楚逸点了点头,真实的情况也的确是这样的!
萧寒雨神色一凛,语气沉重地说道:“但是你知道吗?那条消息并非是假消息,而是真的!”
楚逸满心疑虑地看着萧寒雨,想到当初她问轩辕蓁是什么消息把她引到暮雨镇时,轩辕蓁却对她含糊其辞,只因是一条假消息,所以她当时并未真正在意,现在看萧寒雨的神情,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萧寒雨看她那迷惑的眼神,便知这件事她并不知道内情。他冷冷地一笑,道:“我放出的消息是,先帝的梓宫并不在现在的皇家陵墓,而是在云昊国边境的暮雨镇一带!”
楚逸一时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呢?
萧寒雨表情沉重地说道:“萧某向楚统领讲这些话,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楚逸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道:“什么忙?”
萧寒雨神情悲伤地说道:“先帝的梓宫既然早已不在陵寝内,能否请楚统领向陛下请旨,将我大哥的棺椁送回我萧家的墓地!”
楚逸一时有些为难地说道:“这······”
一身囚衣的桀骜公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悲伤地说道:“萧某恳请楚统领帮我,您的大恩大德萧某永远铭记在心!”
楚逸连忙隔着牢房将他扶起,看着他一脸悲戚的神情,无奈地说道:“萧公子,我只能答应你试试看,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萧寒雨看着她露在面具外的眼睛,说道:“只要楚统领尽力,萧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老天是否垂怜我大哥了!大哥对轩辕惠的感情我从小就看在眼里,他能为她做出任何的牺牲,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小时候他曾经对我说过,这辈子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与轩辕惠生虽不能同寝,死亦要同穴!但现在轩辕惠的梓宫既然已经不在那里了,还让他守着那空空的墓穴独自伤心吗?倒不如让他回到我们萧家墓地陪在母亲的身边,这样等我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重新团聚了!”
昏暗的牢房中,一身白色囚衣的男子淡淡地站立着,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没入他额前垂下的那缕耀眼的白发中,那一脸悲戚的神情让闻者之人黯然神伤,那浓浓的悲伤气息将他紧紧包围,让人有种紧迫窒息的压抑感······
楚逸的心中极为不忍,她连忙说道:“好,我答应你尽力而为!”
萧寒雨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一松,他勾唇释然地一笑,说道:“谢谢你,倾音!子睿就拜托你照顾了,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楚逸眼神复杂地答应道:“好!”
楚逸心情复杂地离开地牢,她没想到萧寒雨竟是让她帮这样的忙,而且其间还涉及到了皇家的秘辛。先不论先帝的陵寝为何会出现在暮雨镇一带,但就萧寒雨为何会突然确定先帝的梓宫不在皇家陵地内呢?
她记得在玉雪峰顶轩辕蓁离开前的夜里,景钰曾经见过轩辕蓁,并将铭幽军的军权和一本记载着机密的小册子交给了她,难道这件机密的事情就记在那本册子上?那这么说来景钰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很有可能这件事就是他一手操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