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桩桩
时间:2017-11-24 16:18:11

  茗烟似没料到他会这样,一时间竟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穆澜已发出了浅浅的鼾声。
  “公子,你睡着了?”茗烟抱起被子轻轻搭在穆澜身上。她怔怔地望着他,隔了片刻,这才舒了口气喃喃说道,“真睡着了。”
  她吹熄火烛,拿起穆澜没喝完的残茶浇熄了香炉,走到了床榻前躺下。
  两个时辰后,茗烟突然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躺着,听着穆澜的呼吸声依旧平稳绵长,这才起身。
  她动作迅速地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拿出套夜行衣换了。看了穆澜一眼,她毫不迟疑地去了水榭平台,顺着边沿滑进了水里。
  穆澜慢慢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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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刺杀
  夜渐沉。凝花楼各处精舍隐隐传来嬉闹声,再正常不过。
  难道珍珑今晚不出现?朴银鹰蹙紧了眉。
  如果换成是自己,最好的下手机会应该是明天。五月端午,江边舞狮唱戏看龙舟竞舸。人多热闹,更容易混水摸鱼,不似在这戒备森严的凝花楼。如临大敌一宿不睡,明天自己的人都会疲倦。难道这才是珍珑想要的?
  “大人。依您的咐咐,薛公公已经送去了揽翠阁歇息。林家大少爷带着护卫住在揽翠阁守着。凝花楼余下七座精舍住着四个本地人,两个外地人。尚空着一处。都安排了人盯着。”
  朴银鹰唔了声,吩咐道:“也就这一夜一天的工夫。不可懈怠。”
  漪水阁是间临湖的独院。番子假扮的薛公公住进了正房。凝花楼的姑娘们也未离开。婢女正端着夜宵送进了正房。人只进不出,安排没有丝毫漏洞。
  朴银鹰往正房瞥了一眼,独自进了东厢。
  点起蜡烛四处查看了下,朴银鹰嗅到似有似无的淡淡莲香。如果不是要诱捕珍珑,他也许有兴致欣赏月夜下的湖中荷景。他笑了笑,关上了窗户。
  吹熄了灯,他衣不解带地躺在床上,阖拢了眼睛。
  时间一点点过去。凝花楼各处传来的丝竹声渐弱,客人们都搂着姑娘歇息了。楼里除了巡夜的护卫,已无人走动。
  朴银鹰听不到丝毫异常动静。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督主的判断力:珍珑一定会在扬州出现,一定会刺杀薛公公。离天明不到两个时辰,他的心神有些松懈。这时辰,正是一天当中最疲倦的时间。白天赶到扬州,布置埋伏,他感觉到倦意袭来。睡会儿吧,明天才有精神……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风扑面而来。他记得自己睡之前,亲手关好了门窗……清凉的风袭来的瞬间,朴银鹰下意识地一按吞口,抱在怀中的刀噌地出鞘。
  “叮当!”出鞘的刀与袭向他的匕首瞬间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朴银鹰猛然惊醒。
  黑暗中银光在眼前闪过。躺在床上的他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用尽全部力气一掌拍向床榻。
  床哗啦垮掉,他摔在了地上,狼狈却有效地避开了那一击。
  背部用力正要跃起,身体的反应速度却变得慢了。他眼睁睁看着一柄极细而长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轻松得像刺进一块豆腐。
  手里的刀叮当掉落在地上。他后悔极了,恨自己太自大。他住的东厢外一个服侍的番子都没有。
  “刺客珍珑?”一句话让他痛苦得眼前阵阵发黑。他呛咳着,嘴里喷出了血沫子。
  黑衣人猛地抽出了匕首。
  血猛然涌出,沁透了衣襟。锥心的痛苦让朴银鹰抽搐了下。他捂住胸膛睁大了眼想看清楚刺客的模样。面前站着的黑衣人身材娇小,全身上下罩在黑衣里,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漪水阁宽敞,正房与东厢相距二十丈。但夜深人静,床垮塌的声响并不小。朴银鹰相信手下的番子定能听到。赶过来不过是几个喘息的时间。
  “我一向仔细,如何下的毒?”如果没有下毒,他身体的反应速度不会突然变得这么慢。他挣扎着问出了口。
  他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去,更想拖延时间。
  “朴银鹰,十年前你参与灭门的蒋家鬼魂都在等着你。我记得你的脸,从来没有忘记过。”黑衣人咬牙切齿。他喘了两口气,似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十年前……蒋家灭门!蒋家还有人活着!朴银鹰的瞳仁蓦然睁大……是那个他挟在臂弯里挣扎不休的孩子!他一时心软留下一命的女孩:“是你!”
  “我很感谢你,留下我一命让我有机会杀你!”黑衣人说完从房中拿走一件东西,转身走到窗边往外跃去。
  那孩子成了刺客珍珑?她拿走的是什么?不,外面是湖,不能让她跑了!朴银鹰脑中飞快闪过各种念头。人的意志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手臂。绑在臂间的弩箭嗖得射了出去……他听到一声闷哼,射中了!
  黑衣人栽向湖中的瞬间,一只手接住了她,随手掷出了一件暗器。
  胸口又受了重一击。朴银鹰卟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眼前一片黑暗。朴银鹰觉得胸口的洞像传说中的冥渊,嗖嗖往外冒着冷气。他快死了。瞬息间他的灵台一片清明。
  出行时谭公公曾道:“珍珑未必是一个人。”
  没有帮手,珍珑如何能顺利地给自己下毒?没有内应,珍珑又如何如此熟悉漪水阁的地形。还有人接应……她从东厢临湖的窗户进来,她知道自己住在东厢房。
  原来……珍珑的目标是我!死之前朴银鹰突然明白过来。珍珑要杀的是东厂的人,不是宫里的太监。他前面刺杀的六个人都是太监,但都是东厂的人。
  难道自己才是钓珍珑的饵?谭公公为什么要让自己当这个诱饵?难道谭公公已经知道自己……
  然而他已经没有精力想得更多更深。瞪着眼睛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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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计划
  黑衣人进屋刺杀到离开,没有超过片刻钟。
  听到动静的番子破门而入时,愕然看到朴银鹰瞪着双眼死在一堆碎木之中,胸口淌出的血染红了半幅外袍。
  朴银鹰的死完全出乎番子的意料。一时间群龙无首,不知所措。
  一人蹲下小心检验朴银鹰的尸身:“利刃刺穿了心脏。是柄细长薄匕,开有刃槽。一刀致命。”
  众人倒吸口凉气。朴银鹰的功夫他们都知道。能被人一刀穿心,对方的功夫有多高?
  “棋子!嵌在大人身上。”检查尸体的番子从朴银鹰胸口抠出一枚黑色的围棋子。灯光下,珍珑二字清晰可见。
  果然是死于珍珑之手。
  “督主的判断没有错。刺客珍珑在扬州出现了。”
  然而与朴银鹰同样的疑惑从番子们心头掠过。督主既然能猜中珍珑会在扬州出现,为何他下手的目标不是薛公公,而是朴银鹰。
  没有人敢说出心里的这个疑问。
  “大档头的臂弩里少了一枝弩箭!定是射中了刺客!”检查尸体的番子高兴地叫了起来,“刺客受了伤!在湖里游不远。发信号围湖搜捕!”
  “窗户附近没有发现血迹。很显然弩箭是大档头危急时射出的。如果没射中刺客,射进了湖中呢?”
  “如果射中了刺客呢?明明可以抓到他,却因迟迟不行动让他溜了,谁能担责?”
  “咱们南行是为了抓捕刺客珍珑。行动不仅失败,还赔上了大档头的命。珍珑杀了东厂七个人,咱们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传扬出去,督主颜面何存?东厂还要脸不要?”
  屋里吵了起来。一个声音是马上发信号围捕,抓住刺客为头儿报仇。另一个声音却不赞成大肆声张。
  钓与捕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行动。
  没钓出刺客珍珑,反倒赔上了十二飞鹰大档头的性命。如果大肆围捕也抓不到刺客,东厂丢不起这个人,传出去会被锦衣卫笑话死。
  一人终于开口道:“兄弟们别吵了,听我一言。珍珑已经杀了东厂七个人。锦衣卫明里暗里早就讥讽东厂无能。这次居然连朴大档头都死在他手里。搜捕动静太大,万一抓不到珍珑呢?能抓到他,自然是奇功一件。抓不到,可能督主就要打发咱们去戍边了。”
  屋里一片静默。
  主持行动的头死了。他们不过是下面的番子。没有抓到刺客珍珑的把握,就别去火上浇油捅出更大的篓子。
  “搜捕必须暗中进行。我们布置在莲湖各处水域的人继续埋伏。这样就变成敌在明,我们在暗处。”
  “叫醒薛公公,就说朴大人另有公干离开。咱们却得了消息有刺客想行刺他。朴大人不在,薛公公一定会主动提出连夜回苏州。正好制造我们离开扬州的假象。也不会引起锦衣卫的疑心。”
  “遣人速度回京奏报。下一步如何做,我们在苏州等上头指示。”
  朴银鹰的几名心腹番子一合计,决定暂时瞒住他的死。
  有人很是怀疑:“瞒得住吗?”
  一名番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大档头死在林家的地盘上。林家不仅会帮我们瞒得死死的。还会送我们一笔丰厚的车马费!”
  醉梦中被叫醒的薛公公听说有刺客对自己不利,果然慌了神。对端午节的龙舟赛兴致完无,坚决要走。他匆匆上了马车。一行人拿着刑部发下的佥签连夜叫开城门,登船往苏州去了。
  朴银鹰针对珍珑所有的布置没有发动。凝花楼看似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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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画舫。”
  穆澜听到虚弱的声音,略一犹豫,旋身轻点荷叶,带着黑衣人躲进了停在湖边的画舫中。
  月光清冷照进来,他看到深深插进黑衣人后背的弩箭。
  箭已经穿透了黑衣人单薄的胸。血渐渐沁出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穆澜心里有点难受。一箭致命,纵然拔出来,也救不活了。
  穆澜摘下了黑衣人蒙面的面纱。茗烟扯动嘴角对他微微一笑:“对不起。”
  一滴泪从她眼角滚落下来。穆澜小心地用手指拭去:“你应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我原姓蒋,苏州虎丘蒋家。名蓝衣。”
  说到蓝衣的时侯,她的声音像一声叹息,特别柔美。茗烟眼里泛起了一丝回忆。仿佛想起了幼时在家中穿着蓝色纱裙学舞的时侯,又仿佛听到家人柔声叫着自己。
  苏州虎丘蒋家?穆澜翻找着记忆。他很快想了起来。老头儿说起过虎丘蒋家。蒋家与先帝元后娘家是姻亲。
  十年前先帝薨毙,引起朝堂震荡。从京都到地方的官员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多少名门世家烟消云散。曾是后族姻亲的蒋家被东厂抄了家。那时侯的蒋蓝衣应该只有七八岁,活下来却被卖进了青楼。
  这是位可以称呼先皇后一声姑姑的贵族小姐。蒋家门楣依旧的话,凝花楼毁了容貌的舞妓茗烟还是位矜贵的世家千金。
  穆澜想起刚见到她时的模样,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心里怜惜更盛。
  泪影渐渐蒙上了茗烟的眼,她近乎哽咽着说道,“先生的计划里原没有刺杀。我怎能连累你。”
  “东厂走狗,人人得尔诛之。你做得对极了。”穆澜柔声哄着她,不忍心再苛责。是他跟随茗烟晚了一步,才让她中了致命一箭。
  “十年了,蓝衣好想念爹娘……”茗烟突然激动起来,“我亲手杀了他。他一掌打死了我爹,我报仇了!”
  “嗯。”穆澜鼻腔微微泛酸,轻轻将她抱在了怀里,“报了仇就好啦。以后再不会觉得难过了。”
  “我快死了,是吗?”
  穆澜不忍心骗她,深吸了口气,对她展开了笑容:“你不会孤单,他们都在等着你。不要害怕一个人走黄泉路,路上有亲人相伴。”
  茗烟甜甜地笑了起来:“嗯,我不怕。我终于可以和爹娘兄弟在一起了。”
  她望着他。月光给穆澜的脸蒙上了一层清辉。他的眼神那样柔软……茗烟用力地昂起头,冰凉的嘴唇轻轻在穆澜唇上落下一吻。
  穆澜瞬间呆住。
  “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貌丑的人。”茗烟喘了口气,脸无力地贴在他胸口,“小时侯,我爹娘总是抱着我哄我睡觉。这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人肯这样抱着我。先生说可以帮我报仇,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得累极了。”
  穆澜收紧了胳膊,眼泪滴在她发间:“睡吧,我抱着你。”
  长长的睫毛无力地搭在眼睑下,茗烟喃喃说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先生……香炉里的香会让人疲倦无力。崔妈妈对我用过,我偷偷把没烧完的香藏了起来。否则我也杀不了朴银鹰。找到我,他们就不会再怀疑你了。大公子……他很厉害,你要小心。”
  林家那位大公子?听说经商的本事很厉害。十六岁就掌管了林家南北十六行。穆澜思索着,柔声说道:“好姑娘。你放心吧。我连你燃的香都能辨出,怎么会有危险呢?”
  “我的家人都葬在苏州府郊外的……七子山麓……”茗烟睁开了眼睛,手用力纠紧了穆澜的衣襟。她嘴皮翁动着,大大的眼睛渴盼地望着他。
  “我定将你与家人葬在一起。”穆澜郑重地承诺她。东厂发现她的尸身后,这个承诺并不容易兑现。穆澜想,他一定会做到,将这个可怜的姑娘送回她家人身边。
  一丝笑从茗烟唇角绽开,轻轻闭上了眼睛。
  四周异常安静,偶尔有几声蛙鸣。茗烟躺在青色的月光下,仿佛睡着了。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穆澜叹了口气,绝然离开。
  凝花楼依然平静。漪水阁方向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那枚珍珑棋子暂时吓住了东厂那些小番子。
  老头儿对朝中事判断极准。珍珑是东厂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与之争权夺利的锦衣卫隔岸观火,却盼着这根刺扎得更深一点,让东厂更疼一些。
  此时没有动静,意味着东厂的人选择了暗中搜捕。这对穆澜来说是好事。但是东厂大档头死在林家地盘。林家无辜被拖下水,搜捕刺客只会比东厂更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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