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不知道,是不是相处多了,养成习惯了,她终有一日会喜欢陈天扬。
如果这样,皆大欢喜。
如果不能,苏昭宁也不知道如何回报陈天扬的那份恩情。
“宛宛,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苏昭宁没等到南宛宛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开口问了第二个问题。
南宛宛真的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
两个问题,她猜到了一些关键的事情。
显然,她的苏姐姐不喜欢陈天扬,但在考虑去习惯陈天扬、去喜欢陈天扬。
南宛宛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她站起来,有些激动地看向面前的苏昭宁,问道:“苏姐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若是救命之恩一定要以身相许的话,那么光说陈天扬一个,他的妻妾从这头巷子,完全可以排到巷尾去。”
其实这后一个问题,苏昭宁自己是有答案的。她隐忍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改变、才走到今日这不委屈的境地,又岂会回过头走退步的路?
若是日后始终不能喜欢陈天扬,苏昭宁仍是不会嫁入陈家的。只不过第一个问题,苏昭宁真的没有答案。
她不知道,是不是足够努力,可以把不习惯变成习惯,把习惯变成喜欢。
对于第一个问题,南宛宛也是没有定论的。
她已经完全猜到了苏昭宁问题的对象其实是陈天扬,也明白她兄长必定她先知道了什么。
但是南宛宛仍不愿意放弃苏昭宁。
她真心觉得,这位苏姐姐,一点都不适合陈天扬。
陈府,确实人际关系甚为简单。但是,一个安怡足够让简单的陈府变得十分之不简单。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竹马的情谊,又岂能全然忘记?
南宛宛对于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习惯一个人和习惯一样东西是不同的。无论习惯最后能不能变成喜欢,习惯一样东西,可以还继续有其他的东西一起拥有。习惯一个人,却很有可能变成自己喜欢一个人的阻碍。”
“苏姐姐,你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等待安怡县主的结局会知道。”南宛宛做不出为了私心信口雌黄的事情。但是她同样不会代为隐瞒什么。
苏姐姐若是习惯能变喜欢的喜欢陈天扬,那么陈天扬岂不是更加应该喜欢安怡?
那到时候苏姐姐该何去何从?
南宛宛决定把问题直接摆到苏昭宁面前来。
这些问题,苏昭宁确实从未考虑过。
她被内心的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从来没有想过,陈天扬会不会也有她这样的愧疚心理。
她对他,他对安怡。
而这个心理,陈天扬确实是有的。
这一点,第二日的苏昭宁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但此时,苏昭宁暂时需要面对的,只有来自南宛宛的请求。
“苏姐姐,你能去我府一趟吗?”南宛宛很诚恳地请求道。她知道这个时候开口并不合适,但是她害怕一拖再拖,造成憾事。
她的兄长,在感情事,太过笨拙了啊。
所幸这个问题,苏昭宁早有答案。
“宛宛,我最近有些忙。若是你有事,可以来长安侯府寻我。你那边,我暂且不得闲。”
苏昭宁拒绝了南宛宛的请求。
她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个请求的背后是谁。
南宛宛想让苏昭宁见她兄长。
但苏昭宁不能去见南怀信。
她人只有一个。定远侯爷南怀信也救过自己,苏昭宁同样记得。
但是,她为什么会先同陈天扬那样说,原因不仅是苏昭宁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更重要的是,较陈天扬,南怀信似乎表现得并不是那么真心需要她。
陈天扬明明白白地表示,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做出来,他是喜欢她苏昭宁,并且想要和她苏昭宁在一起一辈子的。
可是定远侯爷南怀信,苏昭宁不知道他曾经开口说过一次的喜欢,到底有多少真心在其。
原本她以为是真心不分先后和轻重的。
但是在朝阳长公主府劫后余生时,七公主的出现,南怀信的表现,都让苏昭宁没有了信心。
同样是给予她大恩情的人,一个需要她的报恩,一个不需要。
她能怎么做,能怎么选?
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
苏昭宁不会让自己做一个脚踏两条船的人。如果她如今走的这条路是错的,她一定会拼劲全力走到自己能走的最远地方。
此路若再无前景,她也当尽力而为。
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便只能为有愧的那个人多考虑。
苏昭宁如此做。陈天扬亦是。
次日的送别,陈天扬如愿见到了苏昭宁,也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安怡县主。
他知道安怡对自己的情意有多深,因为不能接受,所以分外内疚。
陈天扬拉住缰绳,一个利落的下马动作后,走到苏昭宁的面前。
他看着心仪的姑娘,满目都是深情:“我一定会回来的。”
陈天扬向苏昭宁许诺:“我会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红糖梨糕,会带你去看你喜欢的梅花。所有你喜欢的,我都会去做。所有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去做。”
苏昭宁尚未回答,安怡县主有些酸涩地开口道:“天扬,我也在京城等你。”
陈天扬将目光从苏昭宁身,移转到安怡身。
那张漂亮得依旧胜过女子的面容,没有了对苏昭宁的深情,却有着一如对苏昭宁的关怀。
他安慰安怡道:“安怡,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他又劝解安怡:“我不在京的这段时间,你可以把昭宁当做是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同昭宁多聊聊。我很在乎她,希望你也能在乎她。”
陈天扬是看清楚了自己心意的。
爱的那一个是苏昭宁。
愧疚的那一个,才是安怡。
可这种心思,安怡看不清楚。安怡的眼,除了妒忌,只有怨恨。
她将这种负面的情绪尽数隐藏下去,然后用她惯有的笑容回答陈天扬:“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苏二姑娘的。”
陈天扬又看向苏昭宁,同她道:“昭宁,我知道,安怡过去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她已经知错了,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原谅她。”
“因为有她照顾你,我才放心。”在陈天扬看来,安怡虽然不是郡主了,但仍然是县主。
依照安怡的性情,真心想要护住一个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是的,安怡想护住一个人没有问题。安怡想伤害一个人,也绝对没有问题。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绝对不可以动她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绝对不可以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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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
依照苏昭宁对安怡的了解,陈天扬已离京,她必定不会自此善罢甘休。
所以接到安怡请帖的时候,苏昭宁毫不意外。
说起来,北郡王府,苏昭宁已经去过一次了。那次的鸿门宴,除了一个大大的坑以外,似乎也并没有特别惊险的地方。
安怡并没有学习苏珍宜惯用的——动刀动枪。这一点是苏昭宁始料未及的。
这一次,宴依然是那个宴,主人依旧是那个主人,客人也仍旧是那个客人。是不知道坑是怎么样的坑了。
苏昭宁与安怡县主见面的地方,这次并不是在北郡王府的后花园里。
跟着侍女走过蜿蜒的回廊,穿过月形的拱门,那园子里的花香是越来越远了,倒是层层叠叠的门到了眼前。
外院一扇门,内院一扇门,院还有小门,二层的阁楼有大门,一楼的门去是二楼的门。
若不是耳边的琴声越来越近,苏昭宁倒要猜想这一层又一层的门,或是用来拘禁自己的了。
终于迈二楼,外厅的门被推开,安怡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抚琴的人,正是她本人。
苏昭宁径直在安怡对面的位置坐下。
安怡没有说话,她便也认真听琴。
那琴声柔婉动听,光听曲子,苏昭宁是想不到抚琴之人是性情出了名暴躁的安怡县主的。
只不过悠远绵长的曲调才走了一半,途便是一个转音,其间情绪全然改变。
铿锵之音连弹,曲声急进,犹如战场战鼓,密密麻麻、急急促促出现。
之后音越弹越高,如同战事吃紧,双方兵将尽数拼力一搏。
胶着了许久之后,音又渐渐回落了。平和带着一丝悲戚,战场的无情尽显其。
良久,一曲终停,苏昭宁望向面前的安怡县主,事论事地赞她一句:“县主好琴艺。”
安怡听了这句,脸却并无多少得意之色。她从琴边站起,坐到苏昭宁旁边。
伸手提起央的茶壶,亲自给苏昭宁倒了一杯茶水后,安怡问道:“苏二你知道这首曲子的由来吗?”
“我过去都不曾听过。”苏昭宁并不隐瞒,直言道。
安怡又提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嘴角微扬,轻笑道:“我想你也不曾听过。这首曲子,是荆门关的教书先生作的。”
“你也不知道荆门关是何处吧?”安怡又问道。这次的问话是毫不掩藏的鄙视。
苏昭宁语气平和地回她:“我知道荆门关是陈小将军首战之地。也是他扬名之始。”
安怡原本一句“我知道你也不知道”都到了喉口,如今只能生生咽下去。
她脸的笑意僵住,端着自己的茶杯饮了一口,然后凉凉答道:“你倒是有心。”
其实这哪里需要有心。陈小将军是本朝有名的常胜将军,他首战告捷之地,京大半百姓都会知晓。
特意学了荆门关先生为陈小将军作的曲子,这才是有心。
不过这样的话,苏昭宁并不准备说出口。
她又不是来给安怡送舒心的。
安怡也着实很不舒心。她原本是想借这两句话引出后面打击苏昭宁的话来。
如今第二句被苏昭宁挡了回去,安怡简直是郁结在心。
她又引了一口茶水后,将那茶杯放下,起身走到房的书柜面前。
随意抽了其一本出来,安怡问苏昭宁:“苏二,你知道《思南三十七阵》吗?”
这次安怡学乖了,根本不等苏昭宁回答,她自顾自地往下说:“《思南三十七阵》是百年前的名将董思南留下的。都说这本书是董思南的家典,且传男不传女,所以早遗失不全。但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找了至少十个城的董家传人,将这本阵法补全了。”
“如今我这本只是拓本,最初的那本早给天扬了。”安怡退后两步,将整个书柜露在苏昭宁的面前,她朝苏昭宁道,“这些书,无一不是当世难寻的兵法、阵法孤本。是我一点一点、一年一年收集起来的。”
“还有这边。”安怡将这房间的一扇内门推开,只见里面全是瓶瓶罐罐。
虽然安怡还没有开口解释这是什么,但闻到那药香,苏昭宁已有答案。
“这些都是我四处遍访得来的疗伤灵药。除却刀伤、剑伤,还有烧伤、虫咬等。”安怡转过身,看向苏昭宁,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准备烧伤和虫咬这些将军一般用不到的灵药吗?”
“因为打仗靠的不是将军一个人。”撇开与安怡的私怨,苏昭宁觉得,安怡对陈天扬确实已经是用尽心思了。
安怡真真切切为陈天扬做到了爱屋及乌。当然这种爱,不包括陈天扬爱的人。
什么是对手,什么是敌人,安怡显然很清楚。
面对陈天扬一心喜欢的苏昭宁,安怡分寸不让。她将更多的东西一一展示给苏昭宁看:“这些鞋子,都是我亲手做的。留在这里,不是因为送不出去,而是我选了做得最好的送给天扬。”
“这些香囊,这一个,是天扬第一年出征的时候,我特意找御医配了驱虫的药然后做的香囊。因为那次他去的是虫多之地。这一个,是天扬第一次受伤的时候,我去宫找皇后娘娘讨了好的药材,然后用香囊装了有宁神效果的香,一起送过去的。”
“这一个,是天扬妹妹陈雨蕊及笄的时候,我特意给他做的。天扬最喜欢穿青色的衣袍,我给他做了同色系的香囊。”
安怡一个个地香囊拿出来看、拿出来数,她说自己准备的那些书、药材、鞋子和其他东西时,并没有那样详细。
可面对这一盒的香囊,安怡却似乎带有万分不甘地,一个一个,细细致致地把由来经过全部同苏昭宁说了一遍。
尽管这些话,她前不久才在陈天扬面前说过。
安怡说得又急又快,生怕苏昭宁打断一般。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情绪,苏昭宁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一个其他的动作也没有做,任由安怡把所有的香囊全部介绍完。
“这一个,是他这次出征,我准备的。”安怡把自己的视线从那数个香囊移到了苏昭宁身,她一字一顿,恨意忍都忍不住地同苏昭宁道,“这一个,是唯一一个他不曾戴过的。”
其余的,既然都带过,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安怡县主的手?
苏昭宁确实早注意到,这些香囊,与安怡县主话语所说的年代一样,越是久远的,越是色泽泛旧。
她原以为这些都是安怡县主没有送出去的。
但如今看来……这些都是陈天扬退给安怡县主的。
为什么退,苏昭宁无需思考能有答案。
安怡突然站起来,将那些香囊尽数拂在地,她冲苏昭宁怨恨十足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因为你,他要把这些全部退给我!”
“苏二,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好!”安怡疾走两步,冲到苏昭宁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