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之事,你不准备报答我吗?”
如果,能重来一次。陈天扬想跟那个提着鸭子,眼睛明亮的姑娘说:“苏姑娘,能不能以身相许报答我?”
如果他当时候能这样说,如果他能更早一些发现自己的心意,或许他能牢牢握住她了吧。
像握住这一只已被染红的鸭子。
我的姑娘,那一日你说你手的那只八宝鸭是你的倾囊所有。我收下了你的所有,如今我也愿意用我的所有,包括性命来回报你。
陈天扬闭了眼睛,他那双好看得让全京城的姑娘们都羡慕、追逐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的机会。
他的嘴唇微微扬,似乎只是陷入了一个美丽的梦。
在没有美梦的地方,陈天扬救了一千零一个姑娘。一千个姑娘都想对陈小将军以身相许。而那唯一一个不对他以身相许的姑娘,却偏偏是他的心人。
在这永远永远不会有其他人的梦里,大概陈小将军终于牵起了他那第一千零一个姑娘的手。他不想做其他,只想带着那个不以身相许的姑娘去吃最好吃的酒楼的八宝鸭。
到时候,他在这永远不会醒来的梦里说,八宝鸭不是你的倾囊所有了。我,陈天扬才是你的所有。
四个蒙面的刺客蹲下身,尽管陈天扬的身子如今已经被他们刺得如同一个刺猬一般,但他们还是非常尽责地检查了他的喉口、胸口、手腕之处。
多处查验后,三皇子的暗卫们摘下蒙面巾,肯定地道:“陈天扬死了。”
荆门关一役,驱逐了侵略国土的荣人,也埋葬了敌军十万尸骨。
而卫人深爱的常胜将军陈天扬,一路全无败绩地收回了荆门十州,完成了他的一生。
这一生,常胜将军陈天扬在战场都是常胜无败的。他丧失性命的那一场,不是战事,甚至不是败局。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仅仅是他心的那一字。
情关不破,万剑穿心。天机道长面前的小弟子,不知怎么地坏掉了一根拂尘。
有乌鸦嘴之称的单圆拿起拂尘,那拂尘的手柄处已完全裂开,那尘尾飘散一地,被风一吹,全散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长大了和童年
第三百三十八章 长大了和童年
同一个地方的人,多数时候会有同一个话题讨论。 哪怕,他们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
南庙村里,有人又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柱子他娘!柱子他娘!俺跟你说,俺今日又见到长生娘了。俺可不是可怜这坏了俺村名声的娘俩。俺是听长生娘说,那醉仙楼要有新东家接手了。你想啊,这有了新东家,一定得要重新开张。一开张,那新东家能不把你家那样擅长炒菜的柱子给带回来?”
柱子娘听前面的话还听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但一听到后面的话,这妇人立马激动了,她跑着回家去。
她儿子可几天没有回来了。听人说,她儿子去做事的那醉仙楼东家犯事了,官兵呼啦啦一大群将那楼团团围住,里面的人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这长生娘说的要是真的,那她可不能错过。虽然长生娘是被赶出了南庙村的。但柱子娘却相信这话——长生没死那会,他们家消息确实是最灵通的。
长生娘一个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的妇人,能独自在京城活下来,只怕是有些不一般的手段呢。
这样想长生娘的人,并不止一个。
一身脏兮兮的长生娘被人蒙眼睛,带着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老妇人睁开眼,只见到一个金灿灿的帐子,帐子里面有人,是男是女却都看不清楚。
“你儿子,去醉仙楼闹事是收了谁的银子?”帐子外一个冷面的男人问长生娘道。
老妇立刻流下来:“我儿子已经死了。”
“如果你不说,我把你儿子又挖出来。他躺在雀子林,恐怕还是觉得热闹了。”那男子手里什么都没有拿,但他那一双眼,却足够让长生娘心生畏惧。
长生娘不敢隐瞒,将当日她儿子去醉仙楼讹诈前,是如何得意的跟她炫耀此事一次讲了个干净……
“娘,你说这世可真是什么人都有。还有人出钱请我去讹人的。连讹人的法子都给我想好了。”
“娘,你别害怕。人家说了,是对我过去次次在酒楼装病,次次成功的事情很是羡艳。这次想让我给他示范一次,以后他也学着去办。”
在长生和长生娘眼,这事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好差使。毕竟讹诈酒楼,本来是长生做的事情。
如今,都不用着急费心学习,能拿两份银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长生娘说完这些,眼睛红了。她到现在才知道,天没有直接掉馅饼的好事。
“这是个骗子啊,是个骗子啊!”长生娘突然那嚎啕大哭起来,“那黑心肝的人,利用我儿子的命,谋算了醉仙楼的老东家,如今他十成十是要接手这富得流油的醉仙楼了。可怜我儿子一条性命这样没了。”
那问话的男子毫不为所动,仍旧是一脸的冷然。
“讹诈的事情,不是早收尾了吗?你如何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要接手醉仙楼?”男子审问道。
长生娘哭喊着答:“如果不是借了俺家长生的命,这醉仙楼那么大个酒楼,那么厉害个东家,怎么会垮呢。”
男子皱眉,对长生娘的答案一点也不满。他正要呵斥对方,继续问话,却听到帘子里有一声杯盏落下的声音。
男子忙弯腰进去。
长生娘一边继续哭嚎,一边泪眼朦胧地看向那帘子,只可怜帘子很快落下,她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人。
再出来,这男子手里有了几个卷轴。
“这些人,哪一个是最早去教你们讹诈的人?”男子把卷轴分别打开,放到长生娘面前。
只见那卷轴之,均是男子画像。只不过这些男子的画像既不是个家闲适图,也不是外出游玩图。
而是每个人的五官特征被清晰画出,除去衣裳穿的不是囚衣,其他模样真的活像那平日里官府张贴的通缉令。
长生娘心有些发憷,看了一眼,不敢再直视这些画像。
然而,那冷面的男子直接把她的脸压到画像面前。
对方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若认不出,或者认错了,我立刻送你去见你儿子。”
长生娘顿时被吓破了胆,她忙慌乱地指向一个人,说道:“是他,是他。我记得是他。”
那冷面男子一把将所有画像抓起,只见他双手交替,这些画像转瞬之间换了位置,再也分不清楚原来的顺序。
“再指一次。错了,你可以去见你儿子了。”男子说道。
长生娘颤抖着手,指向其一个人:“是他,我没有骗你。我记得他。”
“长生从醉仙楼回来后,这个人来找过他。我那时候正好站在长生的身后。我看到那个人的耳垂特别大,面还有一颗痣。”
冷面男子看向长生娘指出的那人,重复问道:“这些话,你以前怎么不在外面说,现在才说?”
长生娘恐惧地道:“因为我又见到了他。他想去南庙村杀我灭口,幸亏我被赶出了南庙村。”
老妇人被带走,带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金色的帘帐背后,那在妇人面前杀机毕现的男子如今气息收敛,单膝跪在坐着的人面前。
“你跪着做什么?暗部的人指派给了皇子或者公主后,应该完全忠于新主子。这事,朕怪不道你头来。”一直坐在金色帘帐后面的人,正是皇帝。
皇帝将四皇子入狱后,但却迟迟没有做出处置。不是他心疼这个儿子,而是在等待今日这样的情况。
马脚藏不了一辈子。他要查的事情,一定要完全查清楚。
“朕不记得了,这个暗卫如今在谁那里?”皇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问道。
那暗卫的首领低头答道:“是二皇子。”
“真好。朕的儿子们都长大了。”皇帝的神情看去,半点都不是高兴。
天牢里面,苏昭宁正怀抱着南敏行,在喂他吃东西。
南敏行在天牢待的第二日生病了。他如今发着热,一点力气都没有地躺在苏昭宁怀里。
张嘴,乖巧地吞下苏昭宁喂给自己吃的东西。
南敏行充满期待地问:“娘,你说,将军叔叔会知道我和你被关了吗?”
“他……”苏昭宁其实不愿意欠陈天扬的情。但是,现在,她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虽然,心底的那个人在脑一闪而过,但是她并不希望他回来。
死了人的要回来,最好的时机绝对不是现在。
南敏行又吞了一口这难吃的牢饭。他其实都快吐了,口也忍不住发出了干呕的声音,但南敏行还是强迫自己吞下去。
孩子懂事得让苏昭宁心疼。
“敏行乖,你快点好起来。”苏昭宁摸着南敏行的头道。
孩子还是有些发热。苏昭宁很担心。
南敏行点了点头,回答苏昭宁:“嗯。我会快点好起来的,娘。”
“那个将军叔叔说,等他下次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一套小的护甲服,到时候他会带我一起练剑。我要保护娘的。”南敏行说着话,感觉自己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伸出手,攀苏昭宁的脖子。
苏昭宁把脸贴紧南敏行的额头,眼掩不住的担心。
她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怀里这小小的南敏行,让苏昭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孩子,颖颖整日整夜的哭。奶娘哄都哄不住,加她父亲迅速扶妾做了正妻的缘故,下人们对颖颖更是不尽心。
苏昭宁没有办法,只能学着自己去抱。
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抱孩子,可她别无选择。
抱着还是哭,苏昭宁只能站起来走,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是哭,苏昭宁哼着歌哄。
“南门的蝴蝶飞到了西门,西门的花朵想往北门瞧,北门呀,是那盛开的花园,里面有无数的蝴蝶和花朵……”
童年唱过的小曲,在记忆一点点清晰。苏昭宁轻轻地哼唱着歌曲,抱着南敏行慢慢地摇晃。
另一间牢房里,南其琛望着隔壁的嫂嫂和侄子,记忆也回到了那数年以前。
他没有听过他娘唱歌。
但是他记得他姐姐和他祖母总唱歌哄他。
那是一首什么样的童谣?
“你在家瞧,我在桥看。桥看不见,你的小脸蛋。但是那沿途一朵朵花,都像你在笑。家那一阵阵清风,是我送去的心意……”
童谣渐渐清晰,只是在童谣声,南其琛却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跟祖母和姐姐的女子柔声完全不同。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同样的一首童谣也唱出了不同的味道。
南其琛背靠在了天牢的栏杆,他望向那边的苏昭宁和南敏行。
眼前这明明是一对母子,却不知道怎么地让南其琛看出兄弟的影子来。
他好像看到他的哥哥抱着他,在一遍遍哼唱童年的歌曲。
这样的情景,过去似乎没有发生过。但如今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南其琛想,也许小时候,他也像南敏行牢牢抱住苏昭宁脖子一样,也曾那般地依恋过他的兄长。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新入狱的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新入狱的人
天牢里,脚步声重新传过来。 ()
并且,这脚步声听起来明显不止一个人。
哼唱童谣的苏昭宁和听着童谣的南其琛同时抬起头,两人一齐看向那狱卒走来的方向。
只见狱卒身后,是两个身份甚为尊贵的身影。
南其琛惊讶出声:“四殿下,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苏昭宁轻轻地自问道。
四皇子会被带进天牢,苏昭宁早有过准备。尽管四皇子做得很是小心翼翼,但醉仙楼的事情,始终是一个漏洞。
因为陈掌柜是个不擅长掩饰的人,所以即便今年开始,醉仙楼与四皇子看去再无关系。但以前的事情,不可能完全没有留下痕迹。
如今出事的是醉仙楼,定远侯府脱不得身,四皇子也脱不得身。
苏昭宁只是没有想到,四皇子会进来得这样晚。
她原本以为,按照皇帝的震怒,四皇子一定会在当日同样被投入天牢。
南其琛也很诧异目前的情景。
他与二皇子之间算不得有交情,所以看到四皇子和二皇子都被放进了自己旁边的牢房里,南其琛只是问道:“四殿下,您怎么也进来了?”
四皇子苦笑道:“因醉仙楼的事情。那醉仙楼,原是我与你兄长同开的。”
南其琛完全不知道这一层。他一脸吃惊,正想要再问,却听到旁边的二皇子在冷笑。
“如今都没有旁人了,四皇弟又何须再演戏?这醉仙楼是你的是你的。说什么和定远侯一齐经营的。四皇弟你也不害怕死了的定远侯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你。”二皇子心充满了怨愤。
听闻五皇子当真死了,皇帝震怒,见定远侯夫人、小世子和南其琛一齐投入天牢的消息后,二皇子原本是高兴得睡觉都睡不好的。
他整日整夜都沉浸在这种成功的喜悦之。
从准备娶陈雨蕊的事情失败开始,二皇子经历了太多的失败。他感觉做什么都不顺利,谋划什么都没有成果。更可怕的是,他的行为举止还被另一个人完全束缚住。
像他想报复定远侯府,虐待南其琛的时候,朝阳长公主屡次招人喊他过去训话。
在那些训斥面前,二皇子不仅抬不起头,而且还要说骂得好!这种憋屈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二皇子如今好不容易亲手谋划成功了一件事,他内心的成感和满足感几乎要把他捧到天去飞。
只是这种飞翔的感觉,二皇子还来不及好好感受,被一个重击,完全打落下来。
二皇子想到此处,看向四皇子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他说道:“四皇弟可真是神通广大。人被禁锢着,还能有办法咬别人一口。这种本事,真让皇兄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