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笑着和他喝了一杯,就开始劝各人多吃些。
黛玉看到面前摆着的清淡的扬州菜肴,感激的看了宝钗一眼,宝钗对她笑着点点头,黛玉也笑了。低头吃了几口菜,确实是扬州风味,一时便又开始想家了。
探春看起来性子泼辣,却也爱吃清淡的菜,只贾家做菜向来重油重盐,探春无法,也随了众人的口味。今次吃起薛家准备的这些菜肴,倒是颇觉得合口味,因此上,也就多吃了些。
老太太一边吃一边道:“难为宝丫头还记得我老人家了,这些菜倒是真可口,姨太太家的厨子也是好的,做的菜甜而不腻。软而不烂,吃起来不费劲却也有些嚼头,当真是好。”
“我吃着这些菜也不错。”宝玉也笑道:“尤其是这个鸭舌做的真好,一会儿回去时姐姐容我记下菜谱,回去让家里的厨子也学着做些。”
宝钗笑着应下,薛太太给宝玉夹了些菜:“我的儿,你爱吃就成,一会儿让你姐姐多给你记几道菜,以后想吃什么的就来姨妈这里,姨妈叫人给你做。”
“这些菜我也爱吃。以后我可要常来常往了,只我的饭量大,姨妈可不许嫌弃我。”凤姐笑着给老太太夹菜:“我来时是不带东西的,也不会给饭钱,来的多了,姨妈可不能把我打出门去。”
迎春正在喝汤,一时没忍住差点喷出来,她赶紧扭头拿帕子捂了嘴。忍了半晌方忍下去,回头对薛太太道:“姨妈现便将她打出去吧,省的这泼皮无赖货赖在姨妈家不走了。”
薛太太也一直笑,指着凤姐道:“难怪老太太叫你凤辣子了。我瞧也是,罢了,你爱吃以后也常来。”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吃完饭薛太太陪着贾母又玩了一会儿子马吊,宝钗姐妹几个却是到园子里各处玩了一会儿,眼瞅着天色不早贾母便带着众人起身告辞。
宝钗将凤姐拉到一旁,小声问:“二太太那件事情如何了?你没掺合进去吧?”
凤姐摇头苦笑:“并没有,只二太太倒是恼了我,如今正想法子治我呢。”
“再如何也莫弄这些个事,只要你搅进去了,抽身可就难了。”宝钗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想起一事来又道:“你跟我过来,我有个东西送你。”
凤姐跟宝钗去了她屋子,宝钗在梳妆台上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手串来,手串是用各色宝石串成的,五彩缤纷看起来很漂亮。
宝钗道:“这是我最近因功课好先生奖的,也不是旁的先生,是教导我们礼仪的那位曾在宫中供奉过的,她说我虽不是学的最好的,却是进步最快的,便把这个给了我,据说是她小时摄政王陛下送她顽的,当时送了好些个物件,现她这把年纪了也玩不动,也就拿出来时不时的奖励给学生,因着这个,我那些个同窗疯了似的学习,都想得个好物件留作纪念呢。”
一边说,宝钗把那手串递给凤姐:“这个送大姐儿吧,到底是陛下的东西,也愿大姐儿沾上些福气,将来不说大富大贵,却也能嫁个好人家,一世平安。”
“这太贵重了。”凤姐虽喜爱那手串,可想到这是什么人曾用过的,便赶紧推辞:“你也只得了一个,还是自己留着吧。”
宝钗笑着摇头:“我哪里用得了这个,这是小孩子戴的,还是给大姐儿的好,你也莫推辞了,若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多带大姐过来陪陪我妈便是了。”
凤姐儿也不好再推,因笑着收下,又说了几句以后常来往的话,便过去寻贾母,各人坐上马车离去。
宝钗穿着青色披风,笼着手炉,一直把贾家众人送到大门口,眼瞧着车子远去,这才转身要回去,不想一个大大的雪团就这么从天而降,正好砸到宝钗的衣领处。
她只觉得脖颈处一片冰凉,赶紧去拍,莺儿怒气冲冲的顺着雪团来的方向去瞧。却见不远处街面上几个十六七岁,最大超不过二十二三岁的男子正在打雪仗,其中一个穿淡青常服的男子呆呆站着,朝着宝钗的方向望去,莺儿一瞬间就认定,这个便是拿雪团砸自家姑娘的人。
她气冲冲上前,捡起一个雪团狠狠砸向那个男子:“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你们自顽你们的,干嘛砸我家姑娘。”
男子这才回过神。看着满脸怒色的莺儿,赶紧陪礼:“实在对不住了,我并不是有意要砸你家姑娘,只是……唉……”
他也不知道作何解释,原他是对着自已同事砸过去的,哪料得到好巧不巧那个同事避了过去,大大的雪团竟砸到那位雪团似的小姑娘身上。
莺儿仔细瞧了两眼。见这个男子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光景,神色间却颇为沉稳大方,举止也得体,似不是孟浪之人,便也有些为难。
男子似乎有些迂呆,他见莺儿不说话,竟是快步到薛府门前。深深的给宝钗鞠了一躬:“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了,都是在下的原因让姑娘受惊,姑娘的衣服若是……若是坏了,在下愿意赔付。”
“谁要你的臭钱,当我们家穿不起衣服么。”莺儿一时不察竟让那个男子找了宝钗,她更加生气,走过来便拉那个男子。
宝钗刚才确实有些生气,不过看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而且道歉态度这般好。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便笑着摆了摆手:“莺儿,赶紧松手。”
又对那个男子道:“不碍什么的,赔付的事也不要再提,你也不是有意的,这事倒也怪不着你。”
说完,便叫上莺儿转身回府。
男子又呆站了半晌,直到另一些人叫他。他这才应了,转身向同伴走去,不过,他却再没玩的心思。指着薛家大门问一名最年长的同伴:“这是哪户人家?”
那同伴恨的敲敲他的脑袋:“你也实在是榆木疙瘩了,人家门上不都写着么,那么大的字自己不会认?广安男府,连这个都不知道。”
“广安男府?我哪里知道京城什么广安男的。”男子也不恼,摸了摸头自己嘀咕了一句。
恨的同伴都想打他两拳:“便是前些时候闹的沸沸扬扬的薛家,本是一个大商家,后因捐款有功被封赏了广安县男。”
“原来是他家。”男子这明白,又看了一眼薛府大门:“他家姑娘倒是不错,瞧模样性情都好。”
“人家姑娘才多大点你就打起主意来。”另一个同伴在背后拍了男子一巴掌:“不过也着实不易啊,你周青风也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若是伯父伯母知道,恐怕要放鞭炮敬告天下了。”
男子也就是周青风有几分不好意思,抓抓帽子:“不过是看人家脾气好罢了,哪有你们说的那样。”
几个同伴一阵起哄,拽着周青风进了一家酒楼,雪地上只留下几排脚印。
酒楼中,因有暖炉的原因,包房内倒也暖和,那几个人均脱下大衣裳,只着里边的袍子,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叫小二上酒上菜。
周青风拿了筷子沾了水在桌子上做起演算,他身旁的同伴一下子夺了他的筷子:“今天好容易出来玩一回,别再想那些让人头疼的实验了。”
周青风抬头,无辜的看向同伴:“我那个实验快要成了,若是成了,修路的时间要缩短很多,便是冬天,也可盖房修路,还有……”
“行了,行了。”另几个人一副头疼的样子:“周青风,你个科学狂人,算了,我们今天邀你出来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
周青风也不恼,继续闷头苦算。
其中一个同伴笑笑,促狭的看向窗外:“哎,那不是薛家姑娘吗?”
周青风立时放下筷子走到窗边去看,惹的一群同伴大笑。
第十九章 考试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将近腊月。
薛太太和宝钗开始准备送给各家的年礼,因守孝的原因,她们年节时是不会去各家走亲的,只能提前把年礼奉上。
一边准备年礼,宝钗还要复习功课,学校里年考的日子也要到了,宝钗骨子里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自然不容许自己落到人后,因此上,每天学习到很晚,薛太太说过她几次她只不听,薛太太也是没有法子的。
再过两天便要年考了,这日学里给学生们早早放了假,宝钗看着天色还早,便送黛玉回贾家,两个人下了马车,没走多远便见一个人影隐在暗处,不时的探出头来。
宝钗看看四处无人,笑道:“环儿,赶紧过来吧。”
贾环从墙角转出来,穿着一身秋色的长衫,衣衫有些薄了,冻的他瑟瑟发抖,黛玉瞧了止不住皱眉:“怎么穿这般薄,伺侯你的人呢?也不知道给你加件衣服。”
贾环撇撇嘴:“因着要过年了,府里四处洒扫,太太就把我的丫头全叫过去帮忙了。”
宝钗和黛玉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贾环倒不以为意,笑着问宝钗:“薛姐姐,你答应给我的书呢?”
宝钗叫莺儿带着贾环去马车上取书本还有笔墨,她和黛玉直接进了内院,外边天寒地冻,可一进屋就是一股子暖意,热的宝钗赶紧脱了外边的大衣裳,可巧今日紫鹃当值,见宝钗来。赶紧奉上茶点,又对黛玉一笑:“姑娘,今儿老爷送的年礼到了,老太太已经命人将给姑娘的单独拿了出来,姑娘可是要看看?”
“一会儿再看吧。”黛玉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椅中和宝钗说话,两个人谈了会儿子功课,宝钗因叹道:“明年又要添新课业了,听说是格物学中的另一门化学。我原说诗词文章我都是不怕的,便是算学也不觉难,只那物理才刚学了一些,便觉得有些吃力,若再加一门,我怕是学不来的。”
黛玉笑了笑:“姐姐若是学不了那个,怕我以后更是学不来的。再者,我听人说过,这格物本就是男儿的强项,咱们女儿家总归是在这上面有些不如的,姐姐也莫烦心,总归姐姐学不来,难道旁人就一定能学来。”
宝钗很有几分不服气:“我总是想着男儿能学的我也一定能学。想来,明年必是要努力的。”
黛玉倒没那个争强的心思,笑语间便将她写的一些文稿拿出来给宝钗瞧。
宝钗接过来瞧了,竟是一篇小说,才看了开头,宝钗便被吸引住,一直往下瞧,她看的不慢,没多长时间就看了好几章,看完几章。硬是克制自己没有再往下瞧,抬头对黛玉笑笑:“林家恐怕是要出个女作家了吧,妹妹这文章写的真真是好,文笔很不错,难得的是妹妹是怎么想的,这般稀奇的事情也能想得出来。”
她又往下看了一章:“妹妹所写的这个世界真是好,只我们这一世恐怕是看不到的。”
黛玉听宝钗夸赞,满心的欢喜:“姐姐真觉得好?”
“嗯。我是很喜欢看的。”宝钗点头:“照我说,妹妹写这样好文章,不若投个稿子试试,若果真成了。以后我可要沾妹妹的光呢。”
黛玉倒是真细思这种可能性了,想了好一会儿笑道:“我先写信与父亲商量一下,若父亲允许,我就投稿。”
“刚好年考过年妹妹也没什么事,趁着有时间,把稿子写完吧,我还想看这个故事的结尾呢。”宝钗又笑着说了几句,眼瞧着天色渐暗,便起身告辞。
黛玉送她出二门,远远的瞅着宝钗远去这才回还。
宝钗出门上车,车子不紧不慢的往薛家驶去,行到半路,突然车夫喊了一声,紧接着车子停下。
莺儿赶紧打开车门下去问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就听到车夫隔着车门道:“姑娘,前边修路,放了绕行的牌子,恐怕咱们要往别处走了。”
“那就绕路吧。”宝钗听了也无法,只得吩咐车夫退回去,往远处绕一绕。
车夫才要赶车调头,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是薛家的车吗?”
车夫赶紧停下:“是,您有何贵干?”
宝钗听着声音很熟,便打帘子去瞧,借着有些昏暗的天色瞧了两眼,便看出是那日雪天扔她雪团的男子。
就听那男子道:“前边的路并没有全修,而是修了一半,有一半还可以通行的,只是天色渐晚,我们怕驾车的人看不到才放了牌子的,即是薛姑娘要过,且等一下,我带你们过去。”
“谢谢您了。”宝钗听了这话,便知那位呆子样的男子必是专管修路的,因此赶紧道了谢。
男子笑了笑,跳上车辕,指挥车夫绕过牌子,在另一侧留下来的一块足够马车通行的路上走过。
这段路也不短,车夫赶车也无甚事,便和男子聊了起来,宝钗在车内也听的真真的。
“小兄弟贵姓?”车夫憨憨的声音问着。
男子赶紧摆手:“免贵姓周,名青风。”
车夫扬起鞭子挥了一下:“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的做苦力修起路来?”
也难怪车夫会如此问,实在是男子今天穿着打扮太过不讲究了,青布的棉袄,底下是灰黑色长裤,穿着家里做的棉鞋,猛一看,还真像是打短工的。
周青风也不恼,笑了笑:“我倒是不做苦力,只是正好这段路坏了,正好我们科研院研制了防冻剂,就想着大冬天的修一下这路,看看效果如何,如果成的话,说不得以后冬日也能修路,如此一来,工期可就缩短了许多。”
他这话车夫倒没往心里去,笑道:“敢情小兄弟还是搞研究的啊,大学问的人,真是失敬。”
“哪里,也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周青风的脾气倒是真好,一点都没嫌弃车夫的意思,和他聊的是真不错。
宝钗在车内听的真真的,被防冻剂这三个字给勾住了心魂。
她思及她家买的那矿山出了金子,可这金子挖出来要往外运,是必要修一段路的,据说西伯利亚是极冷的,一年里能修路的时间很短,若是防冻剂真的成,她就可以买些让人送去,尽早的把路修通。
宝钗上了心,便在车厢内发问:“周先生,这防冻剂是怎么回子事?是你们科研院自己研发的么?如果真的成,你可做得了主?”
“怎么?”周青风一惊:“薛姑娘想买?这应该是成的,只是现在正处于实验阶段,成品还不成熟,姑娘若要买,便要再等些时日了。”
莺儿嘴快,急匆匆道:“如果我们姑娘给你们再投些钱,可是能做的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