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一队穿着蓝色连体服的人向她走了过来。
她身后的帐篷里钻出一个人,不是之前见过的大女孩,而是一个憔悴的妇人,妇人拉起小女孩的手,对她笑了笑。
“是她吗?”有人问。
妇人应了一声,低头将小女孩推给了那队人。
“妈妈——”小女孩被一个人捉住,声嘶力竭地大喊,却无济于事。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不断挣扎,却始终回不到妇人的身边。
妇人看着她被带走,流下了两行温热的泪:“心儿,别怪妈妈,为了你弟弟,我也是迫不得已。他们说你的血大有用处,不会亏待你的。”
……
场景再换,宁欣来到了某栋大楼的天台上,她偷偷往下瞥了一眼,顿时被这样的高度冲击的有些眩晕,她庆幸自己是飘着的。
通往天台的门被人打开,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不再是稚童小儿,而是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
走在前面的那个飞快的走到天台边缘,对跟在她身后的女孩摆手,神秘兮兮的让她快过去。
“姐,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啊。”落后的女孩虽然奇怪,却也放心地走到天台边缘。
飘着的宁欣激动起来,她大喊着让她不要过去,可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她们的那个世界。
宁欣已经认出来了,走在前面这个年纪大的,正是她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大女孩,而后面那个,她虽然看不清她的面目,但一想便知,应就是那个打赢了还哭的小女孩。
这两人都已长大,看她们的穿着,比小时候的境遇强了许多,只是,宁欣看到小女孩靠近天台边缘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阻止的心情,她能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然后,她便看到,大女孩伸手,将毫无防备的小女孩从天台上推了下去,大女孩如释重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太优秀,什么都跟我抢,连男友都抢。”
大女孩说了什么,宁欣已经没空去在意,因为,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被大女孩推下去的小女孩,在落下去的一瞬间,宁欣看清了她的相貌,竟与她十分相像,或者说,她,很可能就是她!
……
“宁欣!宁欣!”宁欣恍惚间听到有人喊她,意识一沉,她又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还没死吗?这是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接着她就听到了高悦的声音。
“电子元件被烧毁了百分之八十,这台仪器报废了。”高悦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宁欣睁开眼,打量了下自己身处的环境,感慨自己竟然还活着,她明明记得她被那个进化型感染者用诡异的方式放倒,然后失去了意识,之后似乎做了很多梦,可却记不清梦到了什么。
现在她还活着,还能动,看起来,是有人从常建的手里救了她,宁欣想,不知道是谁救的她,等一下问清楚,她定要好好的感谢那人。
惨白的墙壁,简易的铁床,带扶手的椅子,还有一台用于检测异化的电子设备。
宁欣知道,她又回到了第一天在这里醒来时的房间。
只是今天这里,除了高悦,还有另外一人。
“你醒了。”那人坐在她曾经坐过的椅子上,距离她躺着的床有三尺远。
宁欣勉力坐起,向声音的来源看去,黑衣黑裤黑帽,帽子还是那顶鸭舌帽,帽沿被他压得极低,竟是她在车厢里见过的那人。
他怎么会在这?宁欣面上显出不解,而且看高悦的样子,似是,有些怕他?
“看起来状态还好,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他这样平静说话的时候,身上并没有那种锐利的冷意,宁欣的视线便又忍不住爬向了他的下巴和脖颈。
整个房间足够明亮,即使他想借助黑衣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也是无济于事。
高悦却突然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给她使眼色:“领主在问你话,你发什么呆?”
这个眼色有些复杂,宁欣承认,她没太看懂。
不过,看到高悦这样紧张又胆怯的模样,还是很有趣的。
“嗯——我昏迷前——”宁欣的思绪渐渐回拢,想起常建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的神色不由一肃,“他是进化型的感染者,他说是他带领感染者们围攻的张家堡基地,他还说他带了十个人到这来,后来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冲进我的大脑,我就失去了意识。”
说到这里,宁欣急忙站起来就要向外走,“糟了,队长他们——”若是再来几个像常建一样的进化型感染者,说话间就能借助无形的力量让人失去意识,队长他们岂不是会很危险。
结果她没走两步,脚下一软,就被高悦拦了回来。
“他们暂时没事。”青山说,“我刚跟他们通过话。”
“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高悦搀扶着宁欣,让她坐回床上,“你说的那股无形的力量就是精神力,那是一个精神进化型的感染者。”
那就是精神力,宁欣尽量让自己的心态保持镇定,队长说过,如果出现精神型的感染者,对他们来说,会是最坏的情况。
“它,死了吗?”宁欣忐忑地问。
整个房间随着她的这个问题而突然陷入沉默,青山动了动他的帽沿,反问她:“你不知道它死没死?”
听这语气,好像她该知道似的,宁欣奇怪:“我该知道吗?”
高悦看着这样的她,皱起了眉头,她说:“那个感染者死了,在领主和方茹进入房间之前,就被人解决了。”
这样一说,宁欣立刻就明白了。“当时房间里只有我,所以你们认为是我做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青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监控被精神力干扰,看不到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宁欣无语,敢情又给她弄到这个房间,是为了“审问”她。
“领主怀疑你身上有我们没检查出的异化,所以让我重新给你检查一下。”高悦指了指散发着焦糊气味的设备,“可我刚给你连上电极,你就变得十分不安,自己扯掉了所有电极,设备也报废了。”
“所以,结论是什么?”宁欣询问高悦,目光已变冷。
高悦没有说话,摇了摇头,青山却接话道:“你没有第二种异化,那些感染者是被神秘力量杀死的。”
宁欣看了青山一眼,他这语气似乎太随意了,好像有什么隐藏在下面,她却看不到抓不住。
“但是,因为你报废了一台设备,你需要赔偿。”青山说,“十万贡献点,扣除之后,你现在负债基地一万贡献点,待遇虽然不变,但以后只要基地有令,你必须遵守。”
贡献点还可以为负?宁欣记得高德威胁她的时候说过,贡献点为零在基地就过不下去了,她现在,竟然负债一万贡献点,待遇还能不变,她看着青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怨恨他将机器报废推到她的身上,还是感谢他让她在基地内的待遇不变。
这人,已经不能单单用古怪这个词来形容了,宁欣想。
便在这时,她身上的通讯设备震动起来。她拧开通话按钮,里面传来章益加的声音:“速到训练室,队长他们失联了。”
☆、反复无常的领主
训练室内的屏幕上,依然规整的划分出四个监控画面,然而,其中有两块已经显示不出内容,变成了满格闪动的雪花。
“五分钟前,队长他们到了张家堡基地,一开进去就遭到了感染者的围攻。”章益加双手拽着头发,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尽可能简短的描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打的很激烈,然后我听到队长大喊一声‘小心’,车外的监控就坏掉了,紧接着,车内的监控也坏掉了。监控设备有死角,当时又那么混乱,我根本看不到具体情况。”
宁欣看到跟她一块过来的青山走向屏幕,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下章益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分钟前的视频被青山调了出来,他将那几分钟又放了一遍,确实如章益加所说,场面太过混乱,根本看不清队员的情况。
甚至,宁欣连范园的身影都没看到,到处都是感染者,他们只能在画面上偶尔看到一柄刀,或是听到一声枪响。
虽然一般情况下,要尽力避免制造大的响动,以防有更多的感染者循声而来,但陷入包围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先冲出去才是正经。
“你不用难过,他们应该是弃车突围了。”青山将监控又倒着看了一遍,时不时的还会暂停看看,最后得出队长他们已经突围的结论。
却不想青山这句话,没能安抚住章益加,反而让他腾的站了起来,他说:“领主,现在队长他们情况危急,我请求前去增援。”
青山关掉重播的监控,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太同意章益加的看法和要求。
然而就是这一眼,他微微抬起了头,拉低的帽沿再不能挡住他的面容,距离他几米远的宁欣看到了他完整的脸。
这瞬间,宁欣觉得自己不会呼吸了,她双眼直直地望向他,似乎稍挪开眼都是对这样美貌的亵渎。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美貌这个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也是这样的恰如其分,就像美这个词就是为他而生。
已经过了能接收阳光的时间,训练室开着灯,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近乎完美的弧线从他的耳后起一直延伸,到脖颈,到衣襟,折射着光芒,仿佛能折射出万千璀璨。
他的眉,他的眼,既掺杂着男子的冷硬,又饱含着温和,这种富有着张力的柔亮,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看看是否真实。
宁欣彻底推翻了之前把他比作夜明珠的比喻,这哪里是一颗闪亮的夜明珠,这分明是一柄,华丽的耀眼的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锋利的刀。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单是站在那儿,也能给人一种花哨与沉敛的契合感,更别提,当这柄刀散发出杀气的时候,带来的冲击与震动,简直能在人的心底引发七级地震。
看着这个转眼间便全身充满杀气的人,宁欣不避不躲,反而目光越发肆意起来。
“我警告过你。”青山锐利地看向宁欣,“在轨道车上的时候就警告过你。”冰冷而充满杀气的语气。
嗯,让她安分一点,确实算是警告过她。
可是,警告过又怎样,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让看,简直是暴殄天物。
青山向宁欣的方向迈了一步:“凡是对我这张脸露出迷恋神色的人,都死得很快。以为你是紫级,所以我不会杀你?还是你以为,因为你的一时自作聪明救了基地,所以我不会动你?又或者,你觉得我让你保留原本的待遇,是一种纵容?”
“你要杀我?”宁欣觉得好笑,“就因为,我多看了你几眼?”看来,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迷人”之处嘛。
话一出口,宁欣就感到一股汗毛倒竖的寒意从颈后传来,她眯起眼,青山这是,真动了杀心。
刚刚她对他的那些赞美,她可不可以收回?
这刀根本不美,不亮,不花哨,也不华丽,更不绝世,所有对他的溢美之词都是她的错觉,错觉!
这根本就是个生人勿近熟人退避见人杀人的“精神病”。
到了真要出手的时候,再多的语言都是多余的累赘,青山没有再说话。
宁欣迎着杀气而立,不避不退,既然要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杀,她不多看他几眼岂不亏大了。
只是此时她的眼中,再没了之前对美好之物的欣赏之意,有的,是与青山眼中一样的冰冷寒意,和带着挑衅的高傲。
“你能杀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要试试吗?”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但输什么不能输气势。
“输人不输阵”,是谁告诉过她的道理?她想不起来,不过,却是个不错的道理。
只是,她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她周身的氛围竟柔和了许多。
青山收起了必杀的决意,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他这是在笑?
“你果然有所倚仗。”他说。
他不想杀她了?宁欣心说,原来这是一场真戏假做的试探,是为了之前在隔离区的诡异情况,所以来试探她的“倚仗”?
不过,她哪里有什么倚仗,她根本就是故作镇定,手心一直在冒汗好不好?
有这样一个喜怒反复无常又怪癖的领主,宁欣很想为这个基地内生活的人默哀几分钟。
旁边的章益加没有身处对峙中的敏锐,并不知道这场危机已经化解了,他还在担心要怎么“劝架”。
队长不在,方茹现在也不在这,这里只有他,他一边担心队长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一边又担心领主真的一怒之下将宁欣杀了,不过,这可是他们小队的成员,怎么也要等到队长回来再说吧。
他拽头发的力道又加大了,他现在很是懊恼。
“你们的事能不能等队长回来再说?”想了一会儿,他顶着领主的低气压说了一句。
然而,没人理他。
因为这时,训练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发出开门的响动。
不会是方茹,她进来前会敲门。宁欣心里刚出现这样的闪念,她就被一股大力带起,整个身体撞到身后不远的墙壁上。
冰凉的刀锋抵着她的颈动脉,握刀的手也顺势贴在她的肌肤上,从这手上传出的温度有些吓人,温度低的不像人手,竟似比那刀锋还冷。
他说:“别动。”
宁欣依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她不知道青山要做什么,毕竟,她正被一柄锋利的刀抵着,虽然她有办法挣脱,却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刚刚被制住的瞬间,她确确实实生出一股无力感,他们两人的武力值水平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宁欣靠在墙上,不得不承认,往墙上撞的那一下,有些疼。
房间的门被彻底推开,一个穿着紫色长袖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咦?这里有人啊。”
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自说自话地笑了起来,笑容透着一股天生的灵动。
只一眼,她便锁定了这里武力值最高的青山,她对他说:“我察觉到这里有剧烈的电流磁场变化,就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