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随意给她找个差事吧,过些日子送到外庄去。”
“是。”管家应了,带着月牙儿走远。苏阮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往苏惠苒的苒香阁赶去,却是被苒香阁内的丫鬟告知大姐儿不在,一大早上的就去了厉大将军的将军府。
苏阮无奈,只能先回了芊兰苑,直至第二日才听到苏惠苒回苏府的消息,便急忙领着平梅去了。
苏阮原以为,宜春郡主与她二哥的事要再闹上一段时间,却没曾想,这最先让人操心起来的反而是她大姐和厉蕴贺。
初冬气寒,小雪至,荷尽无擎盖,菊残犹傲枝。
苏府上下一派忙碌景象,丫鬟婆子捧着手里的红绫四处悬挂。苏府门口的两座石狮上挂着大红缎花,府内也挂上了大囍的艳红灯笼,在冷风中微微发颤。
苏阮坐在苒香阁内,看着苏惠苒坐在梳妆台前梳发。她的身上穿着艳红色的嫁衣,眼前摆着凤冠霞帔。
明日,就是苏府大姑娘出嫁的日子。
“大姐。”苏阮犹豫着上前,声音轻细道:“你怎么,突然就要嫁了呢?”
苏惠苒梳着垂发的动作一顿,透过面前的花棱镜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苏阮道:“阿阮,有时候一个人,只要一眼便能认定一件事。那时候你与摄政王相处宋陵城外的茅草屋内数日,被人追杀,心中想的是什么?”
苏阮垂眸,静了片刻后道:“当时我觉得,如果陆朝宗让我嫁给他,我定会嫁给他。”
生死攸关之际,心中迸发出来的是最原始的感觉,而苏阮就是在那个时候认清了自己对陆朝宗的感情。
即便他手握天下,是个天下人眼中的恶人又如何,她认定了他,便会跟着他。那个时候的苏阮抛开一切,眼中只有陆朝宗这个人,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自己。
苏阮沉溺在陆朝宗编织的温柔里,她觉得,自己今生怕是再瞧不上其他人了。
毕竟曾经拥有过日月,哪里还看得上繁星。
“所有我知道,阿阮最能明白我的感觉,最会为我高兴。”苏惠苒穿着脚上的喜鞋,走到苏阮面前道:“阿阮,你看我,好看吗?”
苏阮双眸微红,声音细哑道:“好看,大姐是最好看的。”
“傻阿阮,再过一月,便是我送你了。”抬手替苏阮抚去眼角的泪珠,苏惠苒笑道:“阿阮,自个儿瞧中的,要攥在手里。”
苏惠苒表面看着温婉,但其实性格颇有些急躁,且做事十分果决,她看中了,便要攥到手里头。
苏阮伸手,握住苏惠苒的手,缓慢而坚定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分叉了,我的豆腐糊了
苏二二:以暴制暴
小宗宗:哦,抱抱
☆、114晋江文学城独发
翌日, 苏府大姑娘大婚,苏府里外忙的不可开交, 苏阮穿着一件绯红细袄子坐在苏惠苒的身旁, 看那喜婆给苏惠苒梳发。
“大姐,你真好看。”苏阮撑着下颚靠在梳妆台上, 嘴角轻抿时眼尾上挑, 显出一抹明显的喜色。
大姐能与相知之人携手,苏阮真心觉得欢喜。
苏惠苒抹着胭脂的脸上显出一抹羞涩臊意, 她揪着手里的绣帕,神色有些紧张, “我, 我真的好看吗?”
“大姐, 亏得你平日里总是昂首挺胸的教训我,怎么这会子反倒心虚起自个儿来了?”苏阮好笑的握住苏惠苒的手,细细的给她涂抹上香膏。
香膏用玫瑰花瓣所制, 加入了雪蜜,清甜喷香。
“是呀, 反正我再丑,那人还得娶。”苏惠苒垂下眉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福笑意。
看着这副模样的苏惠苒, 苏阮情不自禁的道:“真好。”
“好什么?”
“大姐有了好归宿,不是极好吗?”苏阮歪头笑道。
“是啊,只是可惜大哥的婚事还没着落。他呀,看上去一辈子都要抱着他的那堆子书过活了。”苏惠苒一边说话一边摇头, 显然有些遗憾。
因为若论起来,这最先嫁娶的应当是苏致雅才对,只是这人已过弱冠,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姐,你这是瞎操心了,大哥的品行和才德在宋陵城内可是数一数二的,普通人家的姑娘怕是看不上,这要细挑起来才好。”
“这倒也是,咱们给他留意留意,省得他这一日日的呆在书房里面,也不怕自个儿被那书虫给蛀坏了。”
“好。”苏阮弯唇笑了,抬眸瞧见王姚玉抱着一个檀木箱子走了进来。
“母亲。”苏阮起身,朝着王姚玉盈盈行礼。
“二姐儿呀,你带德儿先出去,我有些话要与大姐儿说。”王姚玉把怀里的檀木箱子放到苏惠苒的梳妆台上。
“哎。”苏阮应了,牵着那像小尾巴似得跟在王姚玉身后的苏惠德往外去。
主屋外婆子丫鬟们忙碌的紧,脚跟几乎都没沾过地。
苏阮伸手捂住苏惠德的手轻吹了一口气道:“德儿,你冷不冷呀?”
昨日过小雪,天一下骤冷,今日苏阮便换上了平梅给她准备好的细袄子,却不想苏惠德还穿着一件单薄的裙衫,看来是这几日母亲因为大姐儿的婚事忙昏头了,都忘了要给德儿换上小袄子。
只是母亲不记得,那些伺候在德儿身边的丫鬟婆子也不记得吗?一个个的自个儿裹得圆溜溜的,却忘了主子,真是该打!
“走,德儿,咱们去换袄子。”牵着苏惠德的手,苏阮引着她往外去,却是不想苏惠德被院子里头的那口形如莲花的金鱼缸给吸引了眼球。
“花……”苏惠德挣脱开苏阮的手,颠颠的跑到了那金鱼缸前头。
只见这水质清冽的金鱼缸上面开着几朵小巧的睡莲,下面游曳着几尾潋滟金鱼,正在唼着那睡莲的花梗。
“哎呀,不能动。”苏阮上手,一把抓住苏惠德那欲摘睡莲的手急道:“这不能吃的,走,二姐姐给你吃奶酥。”
“奶酥。”听到苏阮的话,苏惠德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对,吃奶酥,还有温奶。德儿不是很喜欢吃奶酥的吗?配上甜滋滋的温奶,可好吃了。”苏阮一边带着人去,一边好笑的哄骗着道。
“喜欢。”苏惠德点头,却还是有些遗憾的瞅了一眼那水缸子。
外头传来吹吹打打的热闹声音,苏阮领着苏惠德出了苒香阁,却是不想在院门撞见了苏钦顺。
“父亲。”苏阮赶紧垂眸行礼。
父亲不是应当在前头接客的吗,怎么跑到这处来了?
“咳。”苏钦顺轻咳一声,拢袖道:“大姐儿怎么样了?”
“大姐很好,母亲正在里头跟她说话呢。”苏阮笑道。
苏钦顺点头,似是有些尴尬,他静默着站了一会子,突然瞧见那站在苏阮身后,正在啃着一红白睡莲的苏惠德。
顺着苏钦顺的目光转头,苏阮瞧见苏惠德手里的睡莲,当即就惊了。
这睡莲是什么时候摘的?
“德儿。”苏阮上手,将苏惠德手里的睡莲给抢了过来,苏惠德不开心的噘了噘嘴,眼眶微红。
“二姐姐那处有奶酥,这干巴巴的花嚼它做什么呢。”苏阮赶忙安抚,然后略微惊惶的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钦顺。
苏钦顺摇头,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袋子东西递给苏惠德道:“一个月一袋,吃完了便要等下月。”
苏惠德欢喜的接过,动作熟练的解开上面的扣子把里面的糖果子掏出来。
“父亲……”苏阮愣愣的看向苏钦顺,想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头哽咽的厉害。
所以父亲是早就知道了德儿的事了吗?不过也是,按照母亲的法子能瞒多久呢,父亲虽迂腐,却不并个愚笨之人,这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来的事,也就母亲还在苦苦的瞒着。
“莫告诉你母亲。”苏钦顺朝着苏阮摆手,转身去了。
苏阮看着苏钦顺走远,暗紧了紧自己手里的绣帕。也许父亲,其实比她明白更多。
苏惠德嚼着嘴里的糖果子,歪头凑到苏阮的面前。
苏阮回神,朝着她轻笑了笑。
“坏人。”苏惠德突然伸手,指着苏阮道。
“哎?”她这不过抢了一朵睡莲,怎的就成了坏人了呢?
“坏人来了,啊!”苏惠德抱着怀里的糖果子,扑进苏阮怀里。
苏阮吸了一口气,闻到身后的檀香味,这才恍然,原来苏惠德嘴里头的坏人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人。
转头看向那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的陆朝宗,苏阮朝着他瞪眼道:“这是苏府内宅,你一个大男人,怎的说闯进来,就闯进来了?”
“这不是闻着阿阮的香进来的嘛。”陆朝宗伸手执起苏阮的手,将手中的一对冬枣子放到她的手里。
苏阮瞧见这冬枣,便气不打一处来。
“别扔。”止住苏阮的动作,陆朝宗笑道:“这可是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苏阮瞪眼。
“早生贵子的好兆头呀。”陆朝宗那双漆黑眼眸之中浸出笑意,细细的捏着了苏阮的指尖。
苏阮面色微红,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然瞧见那从陆朝宗的后裾处拱出的一个小脑袋。
“嘻嘻,奶娘。”梳着小双髻的小皇帝抱着一双手从陆朝宗的身后走出来,多日不见,她似乎又吃圆了一圈。
也是,这小东西天天日日的被喂着,又不喜欢动,哪里会不胖。
“皇上怎么来了?”苏阮抽开陆朝宗的手蹲下身子。
小皇帝晃了晃脑袋上的双髻,穿着小袄子的身体活似苏阮手里头的那两颗冬枣子,滚圆脆实。
“来找德德玩。”小皇帝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德德是谁?”苏阮奇怪道。
“德德,德德。”苏惠德伸手指向自己,蹲在苏阮的身边牵住了小皇帝的手。
苏阮转头,看着这蹲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德儿,你不能带着皇上去吃花,知道了吗?”
苏惠德点头,但苏阮却觉得有些不可信她,毕竟前些时候这人也是答应的好好的,却不想转头就去偷食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睡莲,苏阮突然笑道:“德儿你瞧,这睡莲被你咬缺了口,可疼了呢。”
“疼?”苏惠德歪头,似乎不能理解苏阮的意思。
苏阮朝着小皇帝使眼色,小皇帝一本正经的点头,“花花疼的,不能咬的。”
听到小皇帝的话,苏惠德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触了触那睡莲。
“哎呀,它疼呢。”苏阮夸张大叫,吓得苏惠德赶紧缩了手。
一旁的陆朝宗伸手,揉了揉苏阮的小脑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隐戾的眉眼舒展,犹如春风化雨,与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阮伸手拨开陆朝宗的手,将手里的睡莲递给小皇帝,“那,皇上拿着这花,把它扔到院子里头的水缸里,这样它就不疼了。”
“嗯。”小皇帝点头,伸手接过苏阮手里的睡莲,牵着苏惠德就往院子里头跑。
陆朝宗弯腰,将蹲在地上的苏阮抱在怀里,宽大的袖口笼罩下来,直把苏阮都给兜在了里面。
“冷不冷,嗯?”秋风微烈,苏阮的脸被吹得有些疼,她用陆朝宗的宽袖按了按脸,仰头时就瞧见这人腆着一张脸朝她凑过来。
“奶娘!”小皇帝扔好睡莲,牵着苏惠德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奶声奶气的喊道:“我们回窝窝去。”
窝窝?什么窝窝?苏阮瞪着一双眼,不防被陆朝宗给偷香了一口。
小皇帝见状,噘着小嘴也要亲,被陆朝宗单手拎起来夹在了臂弯下,一双小胖腿胡乱蹬着。
苏惠德还牵着小皇帝的手,不明所以的亦步亦趋跟着一起走。
苏阮拉着陆朝宗的宽袖起身,跌跌撞撞的撞在他的后背上。
“站稳了。”伸手扶住苏阮,陆朝宗低笑道:“我们回窝窝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花花幼稚园的园长
小皇帝:抱紧朕的小枕头
☆、115晋江文学城独发
今日是苏府大姑娘大喜的日子, 但衍圣公府却传来了噩耗。
老太太去了。
这一喜一白,撞在一处, 难免不好, 因此衍圣公府便将此事压后了一日,待苏阮得知的时候, 她正坐在芊兰苑内给小皇帝喂奶酥。
陆朝宗那厮坐在书案前面, 正在批奏折,也难为他急匆匆的赶过来, 还带着一马车的奏折,听刑修炜说这都堆了三日了。
书案上摆满了奏折, 陆朝宗掩在后头, 只冒出半个脑袋, 他一手扶额,一手执笔批阅,眉目紧蹙, 显然是十分不耐烦。
平梅伸手推开主屋大门,躬着身子进来, 小心翼翼的贴在苏阮的耳朵边上将这事给说了。
苏阮面露诧异,想起那时候在二房院子里头瞧见的老太太,明明那么龙虎精神的一个人, 怎么说去就去了?
“二姐儿,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平梅站在一旁,压着声音道:“那衍圣公纳了苏惠蓁为妾,这苏惠蓁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这晦气怕不是带进了衍圣公府去。”
“嘘。”伸手抵住嘴,苏阮示意平梅噤声,毕竟这些话可不好乱讲。
“嘘。”小皇帝噘着满是奶酥的小嘴,朝着苏阮伸出小胖手,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苏阮上手揉了揉小皇帝的小髻,然后看了一眼那吃饱喝足之后蜷缩在她的美人榻上睡着的苏惠德。
“平梅,母亲知道这事了吗?”衍圣公府是宋陵城内的大家,出了事,苏府是势必要去吊唁的,而这方面的事,都得要王姚玉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