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奴婢看呀,摄政王就是太欢喜二姐儿了,觉得这世上的好物都该配给二姐儿。”
“你呀,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苏阮斜睨了平梅一眼,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掩都掩不住。
“哎呦。”突然,青绸马车一顿,那驾车的人朝着匍匐在地的男子怒骂道:“怎么看路的?”
车内,平梅赶紧伸手扶住苏阮。“二姐儿,没事吧?”
苏阮摇了摇头道:“去瞧瞧看是什么事儿。”
“是。”平梅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就见青绸马车前站着一男子,身后的家仆正把那被打的匍匐在地的人像死狗一样的托起。
“惊扰了姑娘。”衍圣公拱手,朝着平梅作揖,然后转身离去。
平梅看着那在大街上被拖出的一道血痕,捂着嘴坐回马车之中。
“平梅,怎么了?”看到平梅那张苍白面色,苏阮奇怪道。
朝着苏阮轻摇了摇头,平梅凑到她的面前道:“二姐儿,奴婢瞧见那衍圣公的手下似是打死了人。”
“打死了人?”苏阮蹙眉,“光天化日之下,衍圣公府如此顾及名声,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定然是逃跑的奴役或者犯人吧。莫管,咱们回府。”
“是。”平梅的面色依旧有些不好看,但在苏阮的安抚下还是未多想。
青绸马车驶到苏府,往角门处去,却是突然被一衣衫褴褛的乞丐妇人拦住了路。
“人呢,给我出来,我儿啊……你把我儿弄到哪处去了!”
苏阮伸手撩开马车帘子一瞧,那正扒着马车夫不放的疯妇人,可不就是李淑慎吗?
☆、124晋江文学城独发
今日天色不算大好, 那日头一阵亮一阵暗的,将李淑慎那凄厉的呼喊声衬托出来, 犹如恶鬼般的凄凉。
“二姐儿, 可要奴婢下去瞧瞧?”平梅开口道。
苏阮抬手,按住平梅的胳膊, “不必去了, 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可能会伤人。”说罢话, 苏阮便瞧见苏府内步出几个家仆,将李淑慎拉了开去。
青绸马车驶进角门, 往内宅去, 苏阮身后是李淑慎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兜兜转转的绕过曲长马车过道,尤为凄婉。“我儿啊……”
芊兰苑内,宜伦郡君正候在主屋内, 瞧见苏阮过来,赶紧起身。
“郡君?这一大早上的, 你怎么在我这处?”苏阮看向宜伦郡君,握着她的手坐回绣墩上。
“母亲给我拨了一座宅院做郡君府,我今日就要搬去了。本来昨晚上要寻你说的, 但丫鬟说你早睡了,便未打扰。”
昨晚上苏阮去寻了陆朝宗,宜伦郡君恰巧来寻自个儿,自然是寻不着的。
“这么急?”给宜伦郡君添了一碗茶水, 苏阮蹙眉道:“那郡君府在何处?”
“不远,就在街尾。”伸手接过苏阮递过来的茶碗,宜伦郡君的面色不错,看样子是与南平县主说开了。
也是,两人本就没什么仇怨,有的也只是一点心里头的暗心思。一个觉得怨,一个觉得委屈,南平县主不是个憋得住事的人,心中怨恨便欢喜大吵大闹的发出来,但宜伦郡君却是个心软能憋气的人,这一憋就是十几年,也是难为她了。
“那是要搬东西过去了?我让婆子一道帮衬着你。”
“不必了,母亲给我拨了丫鬟和家仆。”宜伦郡君从绣墩上起身,朝着苏阮盈盈行礼道:“多谢阿阮姑娘这几日的收留。”
“郡君这是说的哪里话。”苏阮蹙眉,不赞同的道:“我原以为我与郡君也算是个知心人了,却没曾想郡君如此见外。”
听到苏阮故作委屈的话,宜伦郡君面色微红的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与阿阮姑娘尤其投缘。”
“既如此,那郡君也别生分的唤我阿阮姑娘了,便唤阿阮吧。”
“好。”宜伦郡君点头,“阿阮你唤我宜伦便好。”
苏阮抿唇轻笑,声音软糯糯的道:“宜伦。”
宜伦郡君点头,看着面前的苏阮道:“阿阮你这身宫装真好看,配上这高髻,瞧着就像是宫里头的娘娘。”
“别瞎说,我可还未嫁人呢。”苏阮伸手捋了捋身上的宫装,面色微红。
“我可不瞎说。”宜伦郡君摇头,压下了几分声音,“便是那太后,都极少穿这郁金香根色的宫装。”
听到宜伦郡君的话,苏阮一愣。她是知道这郁金香根色的宫装极为珍贵,却是不想连太后都极少穿戴。
“阿阮,这宫装好看是好看,只是招人眼的紧。”朝着苏阮摇了摇头,宜伦郡君道:“你还是别穿出去了。”
“好。”苏阮点头,走到彩绘纱屏后将其换下,连同那高髻都给一道拆了。
苏阮明白宜伦郡君的担忧,这太后都不敢随意穿戴的颜色宫装,竟然给她穿在了身上。但苏阮也明白陆朝宗的意思,他的摄政王妃,合该穿戴最好的物事,因为在苏阮的印象里,陆朝宗本就不是一个欢喜藏着掖着的人。
他权倾朝野,便摆出了权倾朝野的派头,也不管他人如何唾骂,自顾自的穿着花衣蟒袍行走四处。
那厮给自己这套宫装的意图,怕也就是在告诉苏阮,日后的她,要与他一般,背负着唾弃暗骂,站在最顶端处,被那些嫉妒的眼光盯在眸中,变成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你越招摇,那些人便越心焦嫉妒,能让别人不开心,何苦让自己不开心呢?
“平梅,就挂在木施上。”抬手按住平梅欲将这套宫装收入圆角柜内的动作,苏阮眉目轻垂道:“好好挂在这处,冬至日时带出去。”
“是。”平梅应声,小心翼翼的将这套宫装挂在木施上。
冬至前夕,宜伦郡君搬出了芊兰苑,大姐苏惠苒自上次回门之后有空便欢喜往苏阮的芊兰苑内跑,一点也无已为人妇的端庄淑雅,甚至于愈发放得开了。
苏阮正在试刑修炜送过来的嫁衣,那嫁衣红艳似火,就像燃烧的流丹枫叶,穿在身上耀眼夺目,犹如初生旭日。
“阿阮。”苏惠苒急匆匆的冲进来,一眼瞧见站在内室里的苏阮,当即就瞪大了一双眼。
苏阮未施粉黛,身上裹着嫁衣,一头黑发披散,毫无点缀,却偏偏魅惑人心的紧,就像是挟带着霞色的赤色仙子,初生下凡,灿若朝霞。
“阿阮。”梳着妇人发髻的苏惠苒呐呐上前,伸手拉住苏阮上下看了一圈后道:“我的天,这陆朝宗上辈子得是积了多大的福分,能娶上你这样的天上仙女呀。”
“大姐莫夸我了。”苏阮红着一张脸,伸手拢住身上的嫁衣,“这束腰好似松了一些。”
“松?你这腰都细成这样了。”苏惠苒皱眉,伸手帮苏阮掐了一把腰,然后摇头叹息道:“阿阮,你与大姐说实话,你这几日是不是吃的少了?”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面颊更红,她心虚的转头道:“没有。”
“还没有,这嫁衣都要穿不上了。”苏惠苒拉着苏阮不放,将人领到梳妆台前道:“你自个儿瞧瞧,你这张脸呀,本来就小,现下更小了。”
模糊的花棱镜中照出苏阮那张白细小脸,巴掌大小,下巴尖细,更衬得那双眼媚波流水的蕴着春.色。
“大姐。”苏阮压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并未饿着自个儿,只是想,更好看一些。”
初嫁人妇,女子总想给心爱的男子瞧见自个儿最美的那副模样,苏阮也不例外。
“罢了罢了,你的身子你自个儿要清楚。”一边说着话,苏惠苒一边将苏阮拉到彩绘纱屏后,然后语重心长的道:“阿阮,大姐劝你,这几日要将自个儿养的壮实些,不然……”
“不然什么?”苏阮睁着一双眼,不明白苏惠苒的意思。
苏惠苒面露羞赧,她绞着手里的绣帕,狠跺脚后道:“不然你怕是第二日都起不来床。”
苏惠苒是过来人,那时候王姚玉拿着东西给她瞧,她羞得面红耳赤压根就不敢细看,并且也未将王姚玉与她说的那点事放在心上。她想着,厉蕴贺虽是个武将,但看着瘦削削的哪里够用,却是没曾想,就是这样才吃了大亏。
连回门那日都是被婆子搀着下塌一路搀回苏府的,她这脸算是给丢到苏府门口了,所以自然不能再让苏阮吃了亏。
就苏惠苒来看,陆朝宗那人深藏不露的连厉蕴贺都坦言不是他的对手,可怜她这软妹妹唷,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想到这里,苏惠苒不由的叹息了一声,露出一脸哀愁模样来。
母亲还未与二妹妹说起这事,她也不好捷足先登的把事给说了,可是看着自家二妹妹这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苏惠苒就忍不住的头疼。你说说,明明长了那么一副脸面身子,这心思怎么就干净的跟那白雪似得?
她都不忍心往上洒点污墨汁,生怕毁了这干净的素雪。
“大姐,你与厉大将军可好?”苏阮没有察觉苏惠苒那一脸的纠结神色,只唤了平梅进来帮她褪下身上的嫁衣,然后换上平常衣物。
苏惠苒坐到美人榻上,看着平梅蹲身替苏阮束腰,绯红色的小袄裹在苏阮的身上,却依旧能衬出那一身婀娜妩媚,甚至于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点点风情。
外头有宫娥捧着漆盘进来,小心翼翼的将那件嫁衣收拾妥当。
“姑娘,可有要改的地儿?”止霜躬身站在一旁道。
“束腰那处,可以再紧些,别的地也没了。”苏阮面颊微红。
“是。”止霜领着宫娥步出内室,片刻后端来凤冠。
那凤冠做的尤为精致,上串数千白玉珍珠,数百宝石镶嵌,几十只翠凤栩栩如生的穿梭在珠宝花叶之中,衔珠点翠,艳丽端庄,珠玉奇巧。
“姑娘不知,这白玉珍珠和凤眼的小红宝石都是主子亲自穿孔镶嵌上去的。”止霜稳稳的捧着手里的凤冠,面色恭谨道:“凤冠厚重,姑娘可要试试?”
苏惠苒起身走到苏阮身后,“这凤冠确实是费了心思的,只是方才穿着嫁衣时怎的不试?”
听到苏惠苒的话,止霜垂眸道:“主子说,要亲自看。”
止霜话罢,苏惠苒转头看了苏阮一眼,就见她这妹妹面颊烧红,连那一对白玉小耳都红的绯嫩。
其实不怪乎她这傻妹妹如此好哄,若是她碰着这样的人,怕是都会忍不住想嫁了。
明明就是一个应当执手江山之人,却偏偏对女儿如此上心。
想到这里,苏惠苒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日里厉蕴贺这个莽夫把她一路扛到大堂拜堂成亲的事,当即就恨得咬牙切齿。
像她这样屁.股撅天,一路被宾客看着像只烤猪一样被扛进大堂的新婚妇,哪里能见着!厉蕴贺那个蠢东西,果然就是只褪不完皮的莽夫,就算是镀了一层金子,内里也是草包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姐:我愁啊我愁啊,我这水灵灵的妹妹啊,就要进狼口了!
苏阮:大姐你在说什么?
小宗宗:嘿嘿嘿
厉蕴贺:老婆,回家吃饭了,么么哒。
☆、125晋江文学城独发
俗话说, 说曹操,曹操到。苏惠苒刚刚在心里头把厉蕴贺骂过一遍, 就从半开的绮窗处瞧见那正从回廊处转过来的人。
穿着一身铠甲的厉蕴贺身前是一身花衣蟒袍的陆朝宗, 行色匆匆的陆朝宗戴着玉冠,面容俊美, 额角有些细汗, 显然是刚刚下朝直接就过来了。
站在主屋门口的半蓉瞧见来人,赶紧躬身行礼。
陆朝宗踩着脚上的皂靴, 撩袍进到主屋内室。
苏阮拨开珠帘从内室里面出来,面色羞红的行礼。
苏惠苒随在苏阮身后, 身子僵硬的行了一礼之后瞪向厉蕴贺。只一瞧见这个莽夫, 苏惠苒就觉得自己腰酸屁.股疼的, 浑身上下就像是散架了一样。
“夫人有礼。”厉蕴贺朝着苏惠苒拱手。
苏惠苒瞪眼,扭身站到苏阮身后不说话。
厉蕴贺上前道:“请夫人随为夫出去说话。”
“不去。”苏惠苒硬邦邦的蹦出这两个字,眼角吊高, 明明是一副温婉模样,硬是憋出个跋扈样。
厉蕴贺上手, 扛住苏惠苒就往外面去,“摄政王小两口的难得说说话,夫人凑什么热闹。”不若随他回去床榻腻捣腻捣, 岂不是正好。
“厉蕴贺!咱们的账还没算呢!你给我放开!”苏惠苒被厉蕴贺扛在肩膀上,在一众婆子丫鬟一脸震惊的神色中消失在垂花门口。
厉蕴贺身形虽瘦弱,但扛个身形丰腴的苏惠苒却尤其轻松,可见他这个武将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厉蕴贺!”苏惠苒蹬腿, 使劲的踹着他。“成婚的时候你扛我,现下又扛我,你当我是那头烤乳猪吗?”
“若不是你犟的跟头猪似的,我用得着扛吗?”厉蕴贺把肩膀上的苏惠苒扔到马车里,然后亲自跳上马车驾马,驶向苒香阁。
“我,我那是矜持一下!”苏惠苒伸手扶了一把自己歪斜的发髻,怒目圆瞪。要不是母亲说,这出嫁的时候多些刁难,这日后夫家便会多疼惜些,她才不会抱着木柱子不放呢!
厉蕴贺不言语,只加快了驾马的速度。
芊兰苑内,寒风凛翘,几只艳色山茶俏丽的躲在深灰的枝干上,碧叶丹头,娇美若浓妆绛纱。
苏阮仰头看着面前的陆朝宗,双颊潮红,耳尖绯嫩。
“嫁衣穿过了吗?”陆朝宗朝着苏阮伸手,苏阮提着裙裾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搭上陆朝宗的手掌。
“穿过了。”仰头看向面前的陆朝宗,苏阮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自个儿有些羞赧的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