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玉米抗虫害、高产的优点很快征服了农民们。经过前两年的摸索试种,很快玉米就铺天盖地占领了大部分的旱地。不过大家主要是为了喂猪,给猪当饲料。和传统玉米种植区不同,老家没有吃玉米的习惯,什么玉米面、玉米糊糊什么的从来没有吃过,全部都是猪的口粮。
唯一在还是嫩玉米的时候,大家会摘几个煮一锅,当个零嘴啃。就好比老妈当年刚开始种的初衷一样。不过因为这边的玉米主要的做饲料用的杂交品种,产量是高的,口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以前大家不那么注重口腹之欲。可是这些年日子越过越精细了,超市里面号称“水果玉米”的甜玉米还卖到4-5元一斤,把老妈看得直咋舌。去买了几次种子也没有买到,她干脆叫杨小贝一起带一包回来。
小规格的一包玉米种子,种起来大概只有两分地。不过现在各家的自留地也不过只有几分,种起来倒是正好。杨小贝计划今年种出来留好种子,等明年分到了田地,正好就能够大规模种植。只是有一样,现在的种子都是经过经过杂交的。农民们早就已经发现,现在各种农作物产量越来越高,但是不能留种。
专业的种子公司通过杂交优化技术,得到的子一代种子表现出来最优势的一面,他们抗病抗虫、产量都是最优化最均衡的。而如果农民自留种种植,子二代种子会产生性状分离生长严重不一致,产量也随之降低。但并不是说无法发芽或者是无法结果。按照现在的农作物产量来说,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还有几包就是稀罕的蔬菜,老家传统的蔬菜就是那么几种,对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妈来说,送她一些没有见过的蔬菜反而比什么电子产品、衣服鞋子更受欢迎。所以杨小贝精心挑选了西兰花,樱桃番茄,紫甘蓝,芥蓝,秋葵等等,都是这几年流行的时蔬,而老家又没有的。
如今的农民早已经告别了祖祖辈辈收获后留种的生产方式,在得到大量优秀的种子之余,副作用则是种子的来源被控制。比如现在的种子都是从种子公司或者农资商店购买。如果本地没有这种蔬菜,就意味着买的人还会很少,如果商家今年进的种子卖不出去,他们就会积压在手里。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尝试去引进很多新品种。
47 计划
身在农村,致富的办法也只有从土地里面来找。但是目前最大的苦恼是,今年自家没有地。
杨小贝记得看过一本什么穿越,主角是通过贩卖黄鳝来发家致富的,这个主意也很不错。韩家冲依山而建,村子前面除了很少一块水田,其余的部分都是不值钱的深水田。因为紧挨着县里最大的湖泊“李子湖”,原来这片地其实就是湖边的沼泽。后来人们把堤坝筑了起来,才得到这片土地。
所以村子前面,除了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池塘,就是这些没什么用场的“湖田”,一年只能种一季中稻,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要是今年发大水,水位过高将稻苗没了顶,那么撒下去的稻种都收不回来。所以大家平时都不会怎么侍弄它们,每年四、五月的时候随便撒上种子,等秋后能收多少算多少。但是要说这些湖田里面最多的是什么?按老爸的话说,什么鳝鱼、乌龟、甲鱼之类的,实在是没得什么吃的才会去捉一些,一捞一大把。
谁要吃这些玩意?肉没有几两,还费油。韩家冲的人祖祖辈辈都是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自己不吃,拿出去卖也是好的。走村串巷卖东西的商贩,还被人瞧不起——肯定是种地不行,才会去做小买卖。
这个时候的人们再也想不到,仅仅只过了二十多年,这些田里泛滥成灾的乌龟王八鳝鱼们都快被自个儿捉得绝了种。九几年甲鱼最疯狂时候,一个两三斤的甲鱼可以卖上千元,这还是二道贩子给的价。当时的粮价是百公斤三十几元,什么概念?相当于如果农民们在稻田里捉到一只王八,就得到了当季全部粮食收入,不亚于一夜暴富的感觉。
金钱刺激人们疯狂,本地人其实是很不屑于弄这些东西,但是架不住来着别人暴富的刺激,于是农民伯伯们都挽起裤腿,没事都在池塘和湖田边转悠,十八班武艺齐出,没几年就把野生王八折腾了不见踪影。
相比之下,鳝鱼的生命力坚挺多了,也许是它的繁殖能力更强,也许它们会打洞,在价格越来越高,捕捉的人越来越多的情况下,黄鳝除了个体变小了很多——根本等不到它们长大,已经变成了人们的盘中餐了。居然还是农民们的主要附带收入。虽然量少了,可是价格上涨到收购价格都是二十几元一斤。大伯那个时候都七十几岁了,每个月靠捕捉黄鳝的收入还有上千元呢!
杨小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老爸到底是年轻人,马上就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开干。二伯捕鱼摸虾是一把好手,连带着遗传到现在才不足一个月的平哥都是此中高手,他曾经在十岁的时候就凭借一把鱼叉杀到一条十几斤重的草鱼,鱼比他人都长……
但是平时这个特长没什么优势,最多就的村里捕鱼的时候二伯是主力。现在听说这些谁都看不上的家伙可以卖钱,二伯也非常激动,表示完全没有问题,不是他吹牛,想要多少有多少。至于老爸的技术?哎,不提也罢,从小到大都是二伯和平哥抓到鱼虾后拿过来给他们家一点。除非人家鱼自己飞到老爸面前来自投罗网,否则他就算是在外面忙活一天,有很大的几率还是空手而归的。
疑虑最大的是老爷子,他就是那种只相信读书有出息,最瞧不起跑买卖的那种人。但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子女们想办法赚钱改善家庭,其实是他这个做家长的不称职。他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是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这些个东西我倒是知道,城里人是爱吃这口的。但是咱们也没有做过生意,到时候怎么卖?卖多少钱?到哪里卖都不知道,一头撞过去也不是这事!”爷爷说的是老成持重的话,杨小贝也表示同意。
“当然了,咱们不能不做市场调查就蛮干。我是这样想的,等天好了去趟县城,不是和姐姐们约好了买布料吗?顺便去县城里转转,看看情况。”杨小贝心里早就大概有了计划,现在既然提出了主要,也要做好方案,好确保该项目顺利进行。
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杨老汉也就无话。事情就这样子定下来。节后开始找渠道,把乡下的东西拿到城里卖,由二伯负责原料供应,杨小贝负责销售。
种子的事情杨小贝就完全是纸上谈兵了,全部要交给爷爷来负责。不过全都是新品种,估计爷爷得伤脑筋了。杨小贝只有理论知识,外带包装纸上面的简介——因为种子袋上面都印刷了日期不能见光,她只好把种子倒出来用别的纸头一个个包好。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农和理论知识相结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目前杨小贝也只能想到这么多。至于其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大家围着火炉谈论着这些新鲜的想法。往年不过就是讨论今年的年景怎么样,生产队的亩产会多少之类的闲话。今年似乎全部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家庭来计划的,这让过了几十年集体生活的家人很不习惯。
去年就有风声,说什么要改政策,过年的时候大家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年前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明确了要改革开放了。大集体越来越穷,大家也纳闷,但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农,也说不出为啥。明明大家都是很努力,起早贪黑,年头忙到年尾,可还是勉强填饱肚子。
但是集体生活有一点好处,除了当官的,谁也不用动脑子。安排让干啥就干啥,麻木的劳动就可以了。现在说是要分田到户,大家期待的同时,其实心中也有迷茫。
以后就没有集体的保障了,全部都要靠自己。也不知道国家怎么分,自家的地能不能养活家人……这也是杨老汉同意孩子们想法的原因。多走一条路也是个机会,到时候要是真的能全部把土地分下来,还用的着去跑商?他老汉还不信了,种了一辈子的地,还能养不活一家人?
48 兔子
这场雪一下就是两天,大家也在家窝了两天没出门。到了第三天一早,杨老汉饭都没吃就穿上木屐出门了。这是一种木头做成的鞋底,上面穿上绳子绑在鞋子上,用于冬天太冷的时候雨雪天穿的。等过几年套鞋(雨鞋)大批量上市,简直是居家出行必备利器,木屐很快就被抛弃了,下场通常是付之一炬。杨小贝也是在自家的杂物堆里发现了一双漏网之鱼。看起来有点像日本的那种木屐,但是没有夹脚趾的设计,而是带着绑带。杨小贝问过父母才知道它在以前是不可或缺的雨具,加上蓑衣、斗笠是一套。试了一下,还真不好走,太硬还打滑,看来还是要有一定技巧的。
等杨小贝把早饭烧好的时候,杨老汉才回来。先脱下木屐,再把脚上的棉鞋换下来放到火炉旁边去烘干——雪太大了,鞋子早就被浸湿了。虽然脚都冻木了,杨老汉还是喜不自胜地说;“不错,这个雪下得好,麦苗全部都被翁(埋)起来了,明年是个好收成!”
雪下得大,对农民来说就意味着明年的病虫害会减少,受旱的几率也大大降低。这是农村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只要厚厚的雪多捂上几天,地里的害虫大部分都会冻死,而雪水融化后也会给土地带来滋养,要不怎么说“瑞雪兆年”呢?雪停下来以后,像杨老汉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农都早早地出动了,他们都判断这场雪下得好,下得及时。在田间碰到,都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了明年的收成。
老人们欣慰,而杨小贝比他们更激动。她盼望了两天,这场雪总算等到达到了企盼的程度。差不多快两尺深,山上已经是一片白茫茫,门前的晒场上面也变成一个平整的大雪场。对孩子们来说,这是最好的玩乐场了。无论是堆雪人、滚雪球、在雪地上面画各种图案,都是可以疯上一天的游戏。至于鞋子湿了,手冻僵了,都是小节,在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了……
杨小贝关注的重点不是堆雪人,当然了,雪人肯定是要堆的,要不然不是辜负了这场大雪?但是值得期待的,却不是这个。匆匆收拾好碗筷,二伯已经准备妥当了,穿上木屐,打上绑腿,带上家里的土狗,整装待发。杨小贝试了一下,穿着木屐走路就好像溜冰——完全掌握不了平衡,果断放弃了。穿上自己的雪地靴,带上棉手套,防不防水的就随他去吧,上山要紧。
要说杨小贝他们全付武装地去干嘛?上山撵兔子啊!
后山上有的是野兔子,可是想抓到他们可是个难题。这些兔子一个个身手敏捷,除了少数有猎枪的猎人,平日里想抓到它们简直是不可能的。九几年全部禁枪以后,连猎枪也没有了,这些兔子简直的泛滥成灾。农民们在山上种的农作物常常连种子都被吃光,记得有一次夏天回老家,一天之类碰见了四只兔子,它们简直无处不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够蹦出来吓你一大跳。
不过一场大雪过后,正是捕捉它们的最好时机。雪要下得大,把兔子们要啃的草根树皮都掩埋。还要下得久,两三天不吃东西,它们饿急了眼就会在雪住以后出来找吃的,没有平时的警惕性。
杨家三兄妹加上自家的狗,一行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山下爬。路早已经没有了,松树上面的积雪堆得老高,时不时还哗啦一下掉下来一大片。二伯走在最前面,为了防止看不见的沟沟坎坎一脚踏空,杨小贝和老爸都踩着二伯的脚印往前走。尽量不要从松树下面过,被雪兜头灌一脖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大黄狗早就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它也憋在屋里几天,现在撒开了疯跑起来。狗跑起来的时候非常灵巧,雪地上面只留下一行浅浅的梅花脚印。它已经的老手了,一上山就知道需要找什么,自觉地利用灵敏的鼻子去搜寻蛛丝马迹。二伯只需要跟着狗脚印往前面走,就不会搞错方向。
在雪地上面跋涉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每一步都要高高地抬起腿,再费力地把脚拔出来。还没走多远杨小贝就已经累得呼哧呼哧的直喘气。后背已经开始出汗了,此时她无比后悔没有听二伯的少穿一点,因为怕冷,她可是把能穿的都套在身上,臃肿不说,还不透气。衣服汗湿了,待会儿可惨,大北风一吹可是透心凉啊。
不过累归累,心情那叫一个激动,想到等会儿的收获,连抬腿都特别带劲。老爸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生怕她走不动。虽然他和二哥都还随身带了家伙,而小妹空着手不说,才走这么一会就嚷嚷着要脱外套,别到时候兔子没有撵到,还弄得感冒了……
二伯已经走到前面很远,狗趴在一个雪包前面乱吠,估计有发现了。没工夫搭理后面两个拖油瓶,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前赶。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只见那边闪电试的蹦出一只兔子来,估计是在窝里被狗吓坏了,直接逃起命来。
“兔子!兔子!”杨小贝激动得大叫,老爸见状也丢下她往那边追去。
所谓“撵兔子”,在雪地里靠两条腿想追上它们完全的痴心妄想,主要是靠狗鼻子把它们的藏身之地找出来。兔子胆子最小,觉得不对就要逃,一露了行迹就好办,紧跟着后面追就行。狡兔三窟,兔子窝不只一个,它从一个窝逃出来,躲到另一个窝的时候,就可以堵住洞口,来个“瓮中捉鳖”。
有的时候家狗特别勇猛,也能追上兔子。不过几率很少,毕竟狗的灵敏度还是比不上兔子的,而且跑着跑着它就钻洞里去了。就比如现在,眼看差一点点就要追上了,兔子却不见了踪影,气得大狗不停地刨着洞口的积雪直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