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眼珠子转了转,整个脑袋探出马车外,压低了声音道:“怕别是为了那位沈姑娘吧?”
余正霖面色一沉,瞥了他一眼:“赵公子慎言,别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赵二忙忙地闭了嘴,又讨好笑道:“我知道一处地方,保管能让你忘记所有烦忧,快活似神仙。”
他能去哪些地方,余正霖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敷衍笑道:“不必了,我还有些事,这就先走了。”
他说完就要一抖缰绳走人,赵二忽然伸手拉住他胳膊,语调透着亲热:“一看你就想到歪处去了,姑娘们的温柔乡虽然好,但我也知道你们家管得严,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的。”
他把声音压的更低:“你就信我一回,那真是个极好的去处,去了哪里什么沈姑娘李姑娘你都能忘的一干二净。”
余正霖虽不怎么去青楼楚馆那些地方,但也是好玩之人,见他神神秘秘地倒是被勾起些兴致,挑眉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二见他答应,一手搂着身边的美人,笑嘻嘻地让车夫驾车,余正霖骑马在后边跟着,不过多久两人就到了烟水河边,赵二见他皱起眉,忙道:“你放心,我说了不是画舫青楼那些地方就绝对不是,你跟我来。”
余正霖狐疑地扬了扬眉毛,两人七拐八拐地来到了河边一座极隐蔽的小院外,他打量着小院收拾的清幽干净,院内装点得体,既无脂粉腻香,也无靡靡之音,也不像是暗娼馆之类的地方。
赵二终于下了马车,轻轻扣响铜环,三长一短,如此反复扣响三次,才有人过来开了门,却也不是什么美人,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三旬妇人。
妇人见到赵二略有差异:“公子又来了?“
赵二一指身后的余正霖:“我这回带了我好兄弟过来,你们挑些上好的过来,别拿寻常的糊弄。”
余正霖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好兄弟分类持保留意见。
妇人见有新客到,也没多热情,只是随意道:“二位先进来吧。”
两人抬步迈了进去,赵二身边的美人也跟了过来,余正霖本来要跟着赵二往屋里走,却被妇人拦下了:“您朋友可以进,您暂先不能进。”
余正霖见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原本没多少的兴致已经被完全挑了起来,但也没强要进去,转个身在院里的石椅上坐下了。
妇人引着赵二和他身边的美人往里走,随口问道:“您怎么又来了?难道十三姑娘还不合您的意不成?”
赵二□□着往身后的美人身上捏了把,嘻嘻笑叹道:“美人好是好,不过尝了三天的鲜儿总有些腻歪,这回想来换个不一样的。”
十三姑娘温顺地低着头,似乎被人说尝鲜也没什么不满。
赵二兀自浮想联翩,没注意他身前的妇人和身后的美人齐齐咧开了嘴角,露出阴凉诡谲的笑来。
妇人把赵二引至一见静室,低声道:“您是来过的,规矩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先生正在屋里等您呢,您这就进去吧。”
赵二乐颠颠地走了进去,就听静室传来幽幽琴声,不过他一进去琴声就戛然而止,有道温雅柔媚的嗓音传了出来:“公子,说要求吧。”
静室内挂着厚厚的幔帐,隔着幔帐只能看见隐约的人影,赵二被这嗓音勾的有些难耐,不过却不大敢造次,干咳了声,找了把圆凳坐下:“这回要个蜂腰翘臀,身材好些的,脸吗...我想要风流妖艳的成□□人,性子要风流多情的,最好能撩拨的人筋骨酥软,其他的让我再想想...”
幔帐中人耐心听了,又轻轻笑了声,略带讥诮,不过赵二没听出来,她漫不经心地道:“上回的十三姑娘期限是五天,这次的姑娘期限要更短些,三天必须得送还我处,不然后果自负,公子记住了吗?”
她又道:“若是公子还要再换人,期限就只剩一天了,公子可得想清楚。”
赵二低声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超过三天区区一个娼馆又能怎么的?要是他玩的高兴,多加些钱也就是了。
幔帐中人似乎听出了他的敷衍,微微笑了笑,又开始拨动琴弦来。
外面的余正霖等的略有不耐,干脆站起身在小院中走了几步,忽然视线一转,定在一处大门微敞的屋内,屋内挂着几幅画像,竟都是清一色的美人图。
倒不是他好色,而是目光冷不丁一瞧,竟有一幅画中美人和沈乔相貌有几分相似,他连忙走进去看了眼,中间挂着的一幅画中的美人风情万种,眉眼和沈乔确有一二分相似。
但这么说也不尽然,美人大都有一二相像的,他目光一转,换了个角度看,又觉着不大像了,不由得敲了敲自己脑袋,苦笑一声,怎么看幅画都觉着像沈姑娘,真是疯魔了不成?
他摇了摇头,上下仔细瞧着这幅画,上面既无落款也无私印,只在左下角有两个小字——十五。
他往旁边一副美人图看了眼,就见上面同样位置写着‘十四’。
余正霖有些好奇,却听到正厅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私进人家屋子着实不妥,几步就走了出去,原模原样地坐在院里的石桌旁。
先是赵二喜滋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人换成了一位成熟妩媚的美人,他皱了皱眉,心说这不是暗娼馆是什么。
没想到更让他皱眉的在后面,那引路的妇人跟他欠了欠身:“我们先生说您跟她缘分未到,恕她今日不能接待您了。”
余正霖简直郁闷,所以说连暗娼馆都不待见他吗?!
这家主人什么品位,就连赵二这种货色都能进去两回啊!
赵二倒是在一边笑嘻嘻地劝慰:“这家主人脾气怪的很,说不见那是绝对不见的,余兄莫急,没准下回你过来她就见了。”
余正霖虽然心里郁闷,但觉得这是暗娼馆之后,也就全然不想进去了,淡淡地瞧了赵二一眼,扭身走了。
赵二面露得意,搂着怀里的美人出了院子,没注意到引路的妇人讥诮的目光,她在两人身后轻轻掩上门。
......
沈乔这一觉睡到下午才算醒,本来以为喝了这么多久醒来肯定要头疼一会儿,没想到不但没头疼,反而觉着神清气爽,砸砸嘴,嘴里还有一股药香。
她正琢磨着师父是不是给她为了什么解酒灵药,就听那边轻飘飘传来一道声音:“你醒了?”
沈乔吓了一跳:“师父?!”
淡长风坐在她屋里的圆桌边,正捧着书卷看书,见她一脸惊色:“你慌什么?除了我还能有谁?”
沈乔揉了揉额头:“您怎么也不吭一声。”
淡长风:“吭。”
沈乔:“...”
她忍着笑穿鞋下了床,有些尴尬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淡长风斜了她一眼:“你一路哭着喊着要我抱你,硬赖在我身上不走,我实在是推脱不过,这才抱着你回来的。”
沈乔:“...”
她脑子里开始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她好像真的跟淡长风抱在一起了...
他勾唇笑了笑,转过她的脸让她跟自己对视:“我没想到你竟对我思慕这般深了,这叫我如何是好呢?”
沈乔捂着额头:“这...怎么就叫...思慕甚深了...”
他笑意更深:“你要是没对我思慕甚深,为何要凑过来亲我?”
他意味深长地道:“酒后吐真言啊。”
沈乔:“...”
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就要冲过去把酒坛子砸了,再扇几个时辰前的自己两耳光!
她硬着头皮负隅顽抗:“师父说的这些...我全然不记得了,怎么能...”
他笑了笑,轻轻捏住她下巴:“听你这话音是想再重温一遍?”
沈乔满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无奈道:“您说什么是什么吧。”她想了想,又补一句:“是我逾越了。”
他忽然又凑了过来:“想再试试吗?”
她身子一僵,半晌没说话,就在淡长风检讨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的时候,她才缓缓道:“试试?”
淡长风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反而怔住了:“你...”
她叹了口气,面带烦闷地揉着额角,说的话却很坦然:“虽然这么说有悖人.伦,我觉着我对师父也不是单单的师徒情分了。”
话虽说完了,她面上也没有多少解脱,反而更加凝重起来,她顿了下,又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没直说,但就是这含含糊糊的一句,也足以让他整颗心都轻快起来,人似乎飞在了云端,轻快的不着边际。
他见她紧皱着眉,定了定神,伸手轻轻点在她紧皱的眉心:“不过两句闲言碎语,世人又能奈我如何,你有我在...”
沈乔却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师父,我得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国师:开心到转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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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到了, 这次选来的妖艳成熟型的美妇人果然更合他的意, 赵二流连温柔乡, 连自个儿府邸都不想回去了,干脆搬到京郊的别院上,日日与美人风流快活。
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又搂着美人睡到下午才起来,美人忽然撑起身子伸手把他摇醒了,他有起床气,醒了之后颇为不耐,伸手重重给了美人一下:“干什么?爷正睡着呢,想要什么等爷起来再说!”
美人挨了一下脸上也不见恼色,仍旧温柔顺从,轻轻提醒道:“爷,您该把我送回去了,错过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赵二这时候彻底清醒了,要说这美人实在合心,他也没彻底腻歪,就这么送回去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想了想,伸手在美人粉脸上捏了捏:“乖, 别闹,爷回头再给你买几样好首饰好脂粉, 回去的事儿过几天再说,爷不会亏待你的,就是你们老鸨那里, 爷也会把钱补上的。”
美人静静听了,轻声问道:“爷是打定主意不把我送回去了吗?”
赵二反手搂住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嘻嘻笑问:“跟着爷不好吗?”
美人不答,他忽觉的手下触感有些不对,把手凑到眼前来看了看,就见一手滑腻的斑斓色彩,惊疑道:“这是...”
美人笑了笑,整个人像是融化了一般,有什么东西不住从她身上流淌出来,只有纤长的指甲长了寸许,还在不住地往长了长。
她不顾赵二的惊恐,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狎昵道:“爷,时辰到了呢。”
“啊啊啊啊啊——”
......
师徒两个之间满是暧昧情愫,沈乔现在虽也觉着自己没法回到原来,对淡长风只有师徒之情的情形了,但说到有多少男女之情也很难说,总归是感激大过喜欢的。
再者说来,沈乔不比淡长风,他身份地位摆在哪里,于家中又无牵无挂的,想讨厌谁就讨厌谁,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对她来说,世人的闲言碎语反倒是小事儿,如何对家里人交代才是麻烦事。
不过话说回来,淡长风的家里人好像没怎么听他提起过...
他见沈乔思索着思索着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自己,忙问道:“怎么了?”
沈乔斟酌了一下:“不曾听师父提起过家中长辈。”
他不知道她怎么短短几瞬就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静默片刻,神色忽然淡了下来:“我娘在我幼年的时候早亡,我爹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也去了,如今家里只剩一位伯父,正在山上清修。”
沈乔忙致歉道:“我不是有意...”
他道:“无妨,我对你知无不言,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吧。”
他说完讥诮地挑了下唇:“哦,我忘了,我爹还有一位姨娘仍在世。”
沈乔奇了:“姨娘那不是...妾室?出家人也能纳妾?”
他思路格外敏捷起来,十分会捡姑娘想听的说:“只我爹如此罢了,我们虽不比佛门子弟要一生禁欲,但也大多一生只有一位道侣,更有不少终身不娶的,我爹那般的才是异端。”
他说罢,狭长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瞧着她,暧昧含笑道:“遇到你之前,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成婚的。”
沈乔有些尴尬,心里却不自觉欢喜,轻咳一声转了话头:“那...令尊是怎么死的?”
要说方才淡长风脸色不好看,这回直接是黑了,不过这脾气却不是冲着沈乔来的,咕哝一声才道:“纵欲过度。”
“...啥?!”
她揣测师父爹最普通的死法就是病死在床,最离奇的大概是死在某次降妖捉鬼里,没想到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离奇,而且离奇的一点也不高大上= =。
淡长风往常虽觉着自己老子死法丢人,但也没有特别难堪,这回在自己未来媳妇面前提起来觉着格外尴尬。
他在心里鞭挞了自己的死鬼老爹一时,这才索性摊开了说,蹙起浓冶的眉毛面有厌恶:“他好色如命,家里的姬妾不下百人,年纪大了还纵情声色,结果死在姬妾的床榻上了,也算是求仁得仁。”
沈乔出言安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淡长风:“...”
她听完心里生出莫名的自豪感,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还是她爹靠谱。
他没再说话,正好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他白的像是玉雕般的两根手指随意弹了弹,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屋里的几盏灯却已经点着了,沈乔在一边看着也觉着赏心悦目。
她瞧着瞧着冷不丁跟他视线正对,两人对视片刻,她正要尴尬地挪开视线,他忽笑了笑,问道:“乔乔,想清楚了吗?”
沈乔耳根难得红了红,调开视线看着屋里的一簇火光:“哪会这么快?”
他笑意不减:“也对,一辈子的事儿是该好好想想。”
沈乔都不知道他怎么扯到一辈子上头了,正欲回嘴,他却已经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她松了口气,忽然被他握住手,他执起她的手亲了亲她指尖:“最好连梦里也想着我。”
沈乔指尖一颤,全身如触电了一般,他却已经轻飘飘地走远了。
不知道淡长风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咒语加持,一向一夜无梦的沈乔竟然真的开始做梦了,而且还真的梦见了他,梦里他的脸不断放大,她睡到半夜全身都燥热起来,下床喝了好几回水,直到天亮还面颊发烫。
早上做早课的时候她脸上还红晕未退,他端坐在上首,笑意却很暧昧,指尖点了点椅子扶手:“乔乔昨晚上可有梦到我?”
沈乔:“...”
她正想怎么义正言辞地说没有,他就抢先补了句:“修道之人,胡乱说谎可是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