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转身一边淡淡地说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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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相府门口刚停下,景绣就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司马濬看她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了?”说着已经伸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外衫。
景绣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一样。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哭声,“二小姐你可算回来啦!”
景绣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问话,青霜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地响起,“出什么事了?”
“夫人……夫人她、去了!”那人顿足道!
景绣一听,猛地掀开帘子,身上的外衫从身上滑落了下来,看向那说话的小厮。难以置信道:“你说夫人死了?”
小厮点头,声音哀嚎,夜色朦胧也不知他是真哭假哭。
“怎么死的?”她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关注世安苑那边的动静,按理说如果沈柔按时服用她开的方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会忽然死了呢?
“你还敢问我娘怎么死的?”不待小厮答话,一道尖利无比又含着无限怨恨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景绣抬头去看,只见一个泛白的身影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向自己冲过来。
电光火石间,青霜已经拔剑挡在了那身影前面,而她也被司马濬护在了身后。
“贱婢让开!”景媛堪堪停了步子,却犹豫惯性差一点就撞在剑上,心有余悸的看着青霜恶狠狠地喝道。
青霜纹丝不动,手中的剑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更加清冷冰寒的光芒。
景绣听这声音定睛一看,果然是景媛,只见她身上披麻戴孝,头上也系着白布。扭头和司马濬相视一眼,才问道:“大姐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景媛看着眼前寒冰一样的利剑心里发怵,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才瞪着她语气古怪地说道:“什么意思?哼,你会听不懂吗?”
景绣困惑道:“你话都说不明白,我如何能懂?”
“好!你说我话说的不明白,那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说。你听好了!”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给景绣准备的时间,然后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娘是被你害死的,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就冷哼一身,转身进了府。
青霜收了剑,转头看向景绣,景绣也看向她。主仆二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神色,意味深长又充满了玩味。
司马濬挑眉看着她们,眼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容。
景绣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是想早点回去休息,还是想留下来看戏?”
司马濬嘴角的笑容扩大,煞有介事地说道:“少休息一点无妨,但是错过好戏却是一大憾事。”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往府门走去。
葛天一刚好在此时出来,对司马濬拱手后看向景绣,神色凝重地开口:“郡主,大小姐告你开毒药方毒杀嫡母。”
景绣淡然点头,“我知道了,先让我进去看看夫人吧!”
葛天一见她如此平静,心里松了口气,侧开身子,让他二人先走,然后自己跟在后面。
府内各处点着灯,下人们来来回回,抬这个拿那个,匆忙且慌乱。
路过大厅,就看到秦芳宜正在火急火燎地张罗下人挂白绫,看到他们也只是微微颔首。
刚来到世安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景媛惊天动地的哭声,以及一众丫鬟的啜泣声。
“二小姐来了——”不知是哪个丫鬟眼尖,叫了这么一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看过来,神色古怪地落在景绣身上,完全忽视了她旁边尊贵清冷的司马濬,以及她身后的葛天一。
沈柔卧室的房门大开着,景绣也不管众人的眼光,松开司马濬的手径自往卧室而去。
司马濬想跟着进去,但是意识到或有不妥之处就作罢了,让青霜跟上去,自己和葛天一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
景绣一进门,就看到景天岚面色阴沉地坐在凳子上,察觉到她进来,微微抬眼看了她一下就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景绣走了进去,只见床前跪了一地的丫鬟个个垂头低声哭泣着,其中好几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还依稀能看到其中两三个丫鬟落在外面的脖颈以及耳后有些抓痕。想必是遭了景媛的毒手。
其中一道格外修长的男子背影不用想肯定是景仁义的,至于景媛则是半趴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沈柔身上大声哭喊着。
景绣看着床上躺着的沈柔,想上前仔细瞧瞧都不能,地上跪着的丫鬟们挡住了去路。
众人背对着她,似乎都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了一样,景绣站着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景仁义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扭头看向她。
他的眼眶红红的,人中处有一丝亮晶晶的鼻涕,脸上的神情木木的,以半转身的别扭姿势看着她。
景绣倒是没有感觉到他脸上或者目光里有什么恨意,随着他的动作,丫鬟们也都齐齐转头看向她,神色各异。
她低下头目光在她们众人的面上一扫,她们就全都慌忙低下了头,面上隐约间透出一丝惧怕。
景仁义淡淡地重新转过头去,身子挺的笔直笔直的,透着一丝悲凉。
床上的景媛却在此时猛然转过头来,目光凶狠地看向她,就像是狼遇到可口的猎物般,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缓缓抬起手,指着她,咬牙切齿的控诉道:“你害死了我娘竟然还敢到这里来,你是想让娘死都不得安生吗?”
☆、第194章:丧礼
“大姐说话可要讲证据,我的药方当初可是给别人看过确定没问题大哥才拿着药方去抓药的。”景绣平静地说道。
景媛冷哼一声:“明明就是你和那大夫窜通好了来毒害我娘,别以为我不知道!”
景绣嘴角微勾,眉眼间俱是讽刺,“我是否与大夫窜通也是要看证据的,不是大姐一句话就能定罪的。”
“证据一定会有的,我已经报官了,我知道你和葛天一私交甚好,但是也别以为就高枕无忧了,爹爹绝对不会看着葛天一偏袒你的!”景媛边说边看向始终低着头默默坐着的景天岚,心里直打鼓,她要看看父亲对景绣到底宠爱到什么程度,总不至于娘死在景绣手上他都要庇护着景绣吧?
景绣神色自若地一笑,转身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随便查吧,我相信葛大人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的。”说着已经走了出去,院子里的丫鬟仆人们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景绣走向司马濬,却是看向葛天一说道:“葛大人还望您能秉公执法,查清楚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葛天一忙拱手道:“郡主放心,下官一定还郡主一个清白,绝不让那居心不良的小人玷污了郡主的名声!”
景绣满意地点点头,由司马濬牵着走出了世安苑。
景媛在房门口将葛天一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伸手紧紧地抓住门框,其中一根长长的指甲断了都没有发觉。
眼神里冒着不甘的妒火,葛天一竟然明目张胆的偏袒她,不就是因为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吗,可那又怎样呢,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郡主?
“父亲,您可一定要为母亲报仇啊,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啊!”她转身扑到景天岚的腿边跪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声音哀泣。
景天岚淡淡地瞥了她一样,“你母亲的确是死的不明不白,但是你怎么就能断定是绣儿的药方有问题呢?”
“我……”景媛张了张嘴,一脸受伤地看着他,眼泪也渐渐止住了,“都到这个时候了,父亲还要偏袒景绣吗,难道您想看着她把我和大哥都害死吗?”
景天岚冷哼一声,嘴角不加掩饰的勾起一丝讥笑,目光就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地看着她,“不用她害你,自作孽不可活!”
说着起身大步离开。
景媛身子一摊,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扭头一脸惊惶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地摇头,喃喃道:“不可能的……”
葛天一见景天岚出来忙迎了上去,“丞相大人,您看是等夫人的丧事过后再……”
他话还没说完,景天岚就冷声打断他,“办案和举办丧事并不冲突,你尽管公事公办,有任何需要只管来找本相。七日之内务必找出死因,好让夫人入土为安。”
葛天一点头,“是!”
景绣见更深露重,忙让司马濬赶快回去休息。司马濬不放心离开,但是这种情形下他如果待在清枫院必定招来流言蜚语议论纷纷。嘱咐青霜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后就离开了。
景绣和青霜主仆二人回了清枫院,青铜立马就迎了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景绣问道。
早上青霜坚持替她驾马车,所以将监视景媛的任务就转交给青铜了。
青铜冷笑一声,语气讽刺,“不出小姐所料,沈柔是死在她亲生女儿手上的。”
当初听到青霜说起时,他还不太相信,景媛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总不至于弑母吧?首先,弑母是大罪,一旦被发现那是要千刀万剐下油锅的;其次,沈柔对景媛那么好,甚至比对景仁义还要好,无疑是这个世界上对景媛最好的人了,她没理由要杀害自己的亲娘啊?
沈柔一死,她的靠山就没了,她还是戴罪之身,景天岚如今对她也不上心,她杀了沈柔无异于作茧自缚啊!
景绣和青霜相视一眼,两人表情都不意外。
“可有留下证据?”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青铜点头,“有两个证人。”
景绣满意地点点头,“我累了,你们也去休息吧。”这就是老天有眼吗,杀了生母千方百计嫁祸她,却手脚不干净,竟然被人看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景绣一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司马濬一身月白衣袍,坐在院中品茶,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优雅尊贵,让人看着着实赏心悦目。
青霜见她出来,忙引着端着洗脸水的雪儿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司马濬,说道:“王爷已经来了半个多时辰了,早上大小姐来过一次,结果看到王爷在就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想到景媛早上带着十来个丫鬟气势汹汹而来,看到王爷在这里又灰溜溜而去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景绣听了也觉好笑,这个景媛就如此惧怕司马濬吗,如果真的这么怕他怎么还敢来招惹自己,这是不相信自己在司马濬心中的分量了。
司马濬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看了过来,神色温柔,嘴角挂着淡淡地笑容。
这样清冷的早晨看到他这样的笑容,让景绣觉得如沐春风,高声轻快地说道:“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转头问青霜:“早膳准备好了吗?”他这么早过来,想必还没有吃饭。
“嬷嬷在准备了,已经差不多好了,我再去看看。”说着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忽又转身看了一眼低头端着盆的雪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亮光,“雪儿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熬汤了,夜里起来好几次呢,想必那汤的味道一定很好,小姐一定会喜欢的。”说完重新转身离去。
景绣扬眉,诧异地看着雪儿,问道:“是么?真没想到我也有口福能喝到雪儿做的汤。”不是没吃过她做的饭菜,只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用心,从昨晚就开始,并且夜里起来好几次,这一锅汤真的是煞费苦心,让她受宠若惊啊!
雪儿身子一怔,原本平静无波的洗脸水轻轻地泛起了几丝涟漪,“……小姐若是喜欢,雪儿天天为小姐熬。”
景绣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雪儿端着洗脸水上前两步。
司马濬见她洗漱完毕就起身款款走了过来,景绣见他头发和剑眉上都有些微湿,用手摸了摸他鬓角的黑发,吩咐雪儿道:“进去拿条干毛巾过来。”
“我没事。”司马濬拉下她的手抓在手里,“昨夜睡得可好?”
早上他刚来就看到了景媛领着十几个丫鬟气势汹汹的过来,如果不是看到他在这里,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势必会搅了她的清梦。不知道昨天夜里那个景媛是不是也来闹过?
“嗯,很香。”沈柔死了,她说不上有多开心,但是心里还是放松了几分,人死如灯灭,她和沈柔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至于景媛,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自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听说弑母之罪是要千刀万剐近油锅的。
她等着看她的下场!
接过雪儿递过来的干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然后两人一同用了早膳,雪儿端来了汤,分别给他们二人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景绣喝了一口,不由连连点头,味道的确不错,抬头见雪儿正盯着司马濬看,于是咽下即将出口的赞美,转头看司马濬,见他双手放在桌下似乎没有要喝的意思,笑道:“这汤是雪儿熬了一夜的成果,我喝着味道不错,你也尝尝看吧!”
她不过是沾了他的光才能喝到这么美味的汤,他不喝不是辜负了雪儿的一片用心吗?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汤却进了她的肚子,雪儿的心里该有多郁闷?
司马濬听她这么说,又不着痕迹地看了正紧张看着自己的雪儿一眼,在她二人截然不同的目光下,缓缓抬起手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景绣好笑地看了一眼雪儿难掩紧张的样子,替她问道:“怎么样,很好喝吧?”
司马濬却是蹙了蹙眉,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并将碗往旁边推了推。
雪儿见他点头先是一脸欢喜,随后见他扔下汤匙和推开碗的动作,顿时笑容僵在脸上。
“王爷喝不惯鸽子汤吗?那明天雪儿给王爷作别的汤好了。”
司马濬抬起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不用了,本王不爱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