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众人走了进来,他收起脸上脆弱的神色,重新给自己套上结实的保护壳,又是那个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帝王。
“皇上……”众人不敢出声或者不知道出声说些什么,皇后最终忍不住担忧开口。
崇明帝面色微暖,看向她,“朕没事。”
说着看向景绣,冲她招了招手。景绣不明就里地走了过去,他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近乎固执地说道:“你是,朕不会搞错的!”
景天岚似是而非的话根本不会迷惑他,绣儿是他的女儿这一点他绝对不会搞错。
景绣知道肯定是景天岚对他说了些什么,发自内心地笑道:“嗯,我也不会搞错的。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去证明,哪怕疑点重重再不合道理,我们最应该相信的是自己心里的感觉。感觉是就是。”
她认定了他是她的父亲,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而改变,不会因为景天岚不合常理的打算和似是而非的话而迷惑和动摇。
崇明帝连连点头,他心里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是与不是他说了算。
除了司马濬,众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是又什么不是?
叶寻急色匆匆的进来,众人都回过神来看向他。
他神色严肃地走向前来,对崇明帝道:“臣无能,宇文烈出了平阳城了。”
显然他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做好了出城所需的一切准备,也是他们疏忽了,他们走后平阳城门口就恢复了往日的畅通无阻,他们没能考虑到有人逃走的情况。
崇明帝冷哼一声,“逃走就逃走了,事情办砸了,朕看他回去如何向南疆皇交代,朕马上休书送往南疆,朕倒要看看,南疆皇怎么向朕解释!”
叶寻听了这话就没有出声了,反正他们抓了宇文烈也是和司马峻嵘一样的处置,都是押回他们自己的国家然后西临去信讨要说法施加压力而已。
但不同的是司马峻嵘会好吃好喝的送回去,而宇文烈却是囚车当犯人一样押回去。
因为他们犯事的性质不同。
“可是就这样放他离开会不会太便宜他了?”景绣想到那些埋伏在大殿周围的杀手,眼神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幽幽地说道。
如果不是景仁义将景天岚的具体计划告诉她司马濬和父皇早有准备,那么此刻父皇可能已经不在了,而那些无辜的朝臣及其家眷都要经受无妄之灾。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解决了宫门口的那些侍卫,及时的闯了进来,此刻不知道死伤了多少人,那些炸药包和火油足够炸毁整座宫殿了。
众人不由得都赞同地点点头,这样放走宇文烈的确太便宜他了。
在场的又都是了解她性子的,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迫不及待地等她开口,她这么说肯定是有了主意的。
崇明帝和司马濬的嘴角都不由染了一丝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熠熠生辉的清透双眸。
景绣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唇角微勾,不负期待地接着开口道:“这一路总不能让他太顺利才是,怎么着也得让他尝尝危机四伏躲躲藏藏风餐露宿的感觉啊……”
“师妹的意思是派人时不时的吓吓他?”叶寻试探着开口。
景绣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让他知道我们西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教训深刻一点他才能记住教训!”
众人一脸赞同,眼中都亮闪闪的,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还没玩过呢。
崇明帝看向叶寻,“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叶寻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忙领命离开。
景绣想到了景仁义,犹豫地看向崇明帝,“您打算怎么处置景天岚的家眷?”
她问的有些奇怪,她不问他怎么处置景天岚,竟然问他打算怎么处置景天岚的家眷。
不仅崇明帝觉得奇怪,在场的众人都觉得奇怪。
景绣道:“今天我被关在相府中多亏景仁义冒死带我闯了出来,也是他和师兄一起及时从城外借兵我们才能及时入宫,景天岚的计划也是他告诉我们的,所以这算不算将功折罪?”
她还是没办法习惯古代一人犯罪全家跟着遭殃的制度。
没了景天岚和林秋水还有沈柔母女的相府是一片净土。
虽然那三位姨娘和景媛也都不是省心的,但是好在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景天岚的死相府的不复存在就是对她们最好的惩罚。
而牙牙学语的景仁杰,更是无辜。至于景仁义,在她看来不但无罪还有功。
放过相府的其他人就算是对他的奖赏吧!
仿佛能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崇明帝半天没有言语,连绣儿都能为相府众人求情,为什么景天岚却仿佛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一样,他心里心心念念的却是让他不牵连老三和老五?
景绣以为他不答应,神情有些忐忑,说道:“至少景仁义无过还有功,而景仁杰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众人没有说话,这谋反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满门抄斩株九族的大罪。知道景绣真实身份的自然知道她是于心不忍,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也能理解她,毕竟是她的家人。
他们也不由好奇崇明帝到底会不会听她的,景绣在皇上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崇明帝回过神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众人,声音不似以往的铿锵有力,此刻显得有点虚浮,“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朕累了……”
皇后等人都是一愣,今天的事就算完了吗?可是他们还都一头雾水啊?
景绣还想再说什么,崇明帝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血痕上,不容拒绝地说道:“先回去吧,朕自有定夺!”
司马濬上前来拉着她离开,景绣虽然为景仁义担忧,但是也知道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请求崇明帝就能随便的改变律法。
就算他愿意,文武百官也不会乐意。明天一早,等众人都从今天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弹劾景天岚要求崇明帝下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奏折就会纷至沓来。
墙倒众人推,朝堂如战场,别说相府众人的性命,就是她恐怕也是众人弹劾的对象。
他们离开,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走了出去。
皇后回了宫,剩下的几人一同出宫,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宫门外,南宫瑾才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母妃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贤妃还是淑妃害死母妃的,她们又为什么要害母妃,但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她们已经入狱,会为她们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几人听到他的话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他。
少年仰着头,精致的下巴上隐约可见淡青色,嘴角弯弯,鼻梁高挺,睫毛在夕阳的余晖下如蝶翼般轻颤,明明还很稚嫩的脸却透着一丝成熟和沧桑。
这是经历所带来的成长。几人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没有因为仇恨而失去善良和童真,懂得放下是多么的难得。
南宫瑾低下头,猛然发现他们都在看着他笑,他尴尬地挠挠头,“我就是高兴……”接下来的话因为看到南宫彦而咽了下去,改口说道:“高兴我也有自己的府邸,以后可以经常找景绣姐姐玩,可以和……众位哥哥一起读书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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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南疆公主
他边说边紧张地看向南宫璃和南宫彦,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众人都能明白他紧张的原因何在,他从小就待在永春宫中,读书习武都单独在一处,没有和其他的皇子过多的接触过,可是他的心里应该是向往有朝一日能够融入他们的。
现在机会来了,可是他很紧张,担心他们会排斥他,不喜欢他。
景绣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玩。”
有这么多哥哥冒出一个弟弟来让她玩这感觉应该会很不错。
南宫瑾眼睛亮亮的,一脸的欣喜,不停地点头。
南宫璃和南宫彦也相视一笑上前一左一右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中情意不言而喻。
尤其是南宫彦,对他更有一种愧疚和惺惺相惜的心情在里面。
其实从某一个方面来说六弟和他挺像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的一个人,羡慕的看着五弟他们一起读书习武打打闹闹。
青霜一直在马车旁边静静地等待着,从中午司马濬和景绣进去她就回去驾了马车过来等着了。
上了马车后景绣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疑惑,看着他们,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知道提起这些事情一定会让三哥难过,但是她真的太想弄清楚真相了。
司马濬看了一眼南宫彦,考虑到他的心情应该并不想说话,于是自己开口了。
当初南宫彦命在旦夕的时候淑妃以为他昏迷了在他床边说出了她为了皇位不得不在他的身上放进南疆养蛊人养出来的蛊虫,那蛊虫不会立刻致命,只会一点一点的吸收人身体里的营养,让人日渐消瘦和虚弱下去。每个月的月中会疼上几天。从脉象上并不会被发现。
南宫彦将这一切告诉了崇明帝,崇明帝虽然愤怒和震惊,但是他更多的是疑惑,淑妃常年在宫中她是如何得到这蛊虫的。
于是他们不动声色,崇明帝派人去南疆寻找治疗的方法,后来得知想要驱逐南宫彦身体里的蛊虫必须送他去南疆。可是一旦送他去南疆势必会打草惊蛇,不说淑妃,哪怕南疆朝廷的人一旦听说西临三皇子去了南疆很有可能对南宫彦下杀手。
刚好淑妃自己提起要动用叶寻的关系请扁鹊进宫,她当时大概是以为既然圆空大师发现不了南宫彦身体里的蛊虫扁鹊肯定也发现不了。
即使发现了也不会有人想到她的身上去。
崇明帝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将南宫彦秘密送往了南疆后来推说去了天灵山,景绣入宫的时候南宫彦也才离开没多久而已。
“可是三哥是怎么和宇文烈一起来平阳城的?”
南宫彦亲自开口道:“我化名宫宴刚刚进入南疆地界就被宇文烈的人带去了他府上,从我刚从皇宫离开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景绣咋舌,连淑妃和景天岚都认为三哥是真的死了,宇文烈竟然消息比他们还灵通。
“……我到了他府上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请了最好的蛊医为我治病,并且不惜重金为我延医问药,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为什么?”
“因为母妃是听从南疆皇的,他想拉拢我,和我达成合作,助我登上皇位。”南宫彦语带讽刺的说道。
景绣听得胆战心惊的,宇文烈和南疆皇父子两各怀鬼胎互相算计,难道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没有父子之情吗?
“可是南疆皇是怎么找上淑妃的?”一个南疆统治者一个西临后妃,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建立起联系达成合作的?
司马濬其实对这一点也十分好奇,听景绣这么一问也不由抬眼看向南宫彦。
“南宫彦怕我不担心与他的合作,总是刻意提起母妃对我下蛊虫牺牲我为五弟铺路,想要借此挑起我对五弟的嫉恨,所以将这些年母妃做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但是对于母妃是如何和南疆皇联系上的并没有提起,我多方打听用尽一切方法才打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景绣和司马濬相视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
“母妃是南疆先皇的女儿,南疆不受宠的公主。她当初在南疆的处境和霈儿差不多。南疆先皇当初也打算将她送到西临和亲,不过并不是送入宫,而且打算将她嫁给平阳王叔,送亲队伍只有寥寥数十人,结果半个月之后就有官员上报送亲队伍可能全都死了……”
“死了?”
“送亲队伍路过一处村庄,找了紧挨着的两三户人家打算在那儿住一晚,结果连那两三户人家在内的所有人都死了,一夜之间三四十条人命却都没了……”
南宫彦说到这里喉间像是被堵了一块石头般,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景绣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紧了紧拳头,“那……淑妃……”
南宫彦苦涩地摇摇头,艰难的说道:“没有母妃的身影,除了她外送亲的宫女侍卫一个不少。”
“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司马濬暗暗为淑妃的狠辣而心惊。
“毒死的,当晚三户人家包括送亲队伍所有人都是在一起吃的晚饭,应该是在做饭的井水之中下的毒,并且是慢性药,大家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其中还包括六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是被……”
他虽然极力的保持平静,然而泛红的眼眶和紧攥的双拳以及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好不容易他才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闷死的。”
一开始他真的不愿意相信母妃竟然连婴儿都不放过,可是后来一想,母妃在他身体里放入蛊虫的时候他也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她自己的孩子她都下的去手何况别人的孩子呢?
景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红着眼眶道:“我不想听了,我们下去吧!”
马车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她拉着南宫彦的手腕逃避似的说道。
南宫彦稳坐不动,反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对上她疑惑的眸子,扯着嘴角道:“让我说完!”
他语气缓慢而清晰,景绣不知道该不该重新坐下,无措地看向司马濬。
司马濬轻轻点了下头,说出来或许就能真的放下了。
她这才缓缓坐了下去,眼前却越发朦胧起来。
“我之所以怀疑母妃是南疆人是因为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宇文烈府上几个丫鬟围在一起作香料听到她们无意中说起南疆先皇有一个公主十分擅长作香料,说她做的香料不仅好闻还有药用,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到了母妃,因为她也很爱作香。后来就暗中打听那位公主的事情……”
“三哥是如何确定淑妃就是那位公主的?”单靠同样爱作香擅长作香这一点并不能确定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