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绣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顾不得再去探寻他刚才的动作,低头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饭,司马濬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景绣。
景绣知道他有话要说,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只好出声问道:“你有话跟我说?”
司马濬点头,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般,开口问道:“绣儿,你……可愿留下来拜圆空方丈为师?”
景绣盯着他的眼睛,“你想不想我留下?”他这么清冷早熟,一定和同龄的孩子玩不来,生活一定很无聊。她其实希望自己能跟在他身边,一来闲暇时能陪他说说话,二来也方便医治他的脸。
可是瑞亲王妃不喜欢她,她若是跟着他回了东旗国,一定会让他很为难的。所以,她尊重他的意思,他想让她留下她就留下,他想带她一起走她就跟他走!
“我……”司马濬捏紧了放在腿侧的双手,他不想!可是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她,如果绣儿拜圆空方丈为师,母妃一定不会再为难她。
“圆空大师他能教我什么?”景绣不愿意见他为难,转念一想,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如今才五岁,未来的日子还长,她应该想得长远一些,学个一技之长,这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濬道:“圆空大师的师傅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天灵老人’,所以他的医术很厉害,你可以跟着他学医。”
景绣眼睛一亮,这刚好是她的老本行,学起来应该不难,将现代的医学知识与这里的融合一下,未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问题!到时她就一定可以医治好司马濬的脸,也可以靠着治病救人养活自己。
于是她点头,坚定地说道:“好,我要拜师!”
司马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想好了吗?”
景绣表情坚决,“我想好了,我要拜圆空方丈为师!”
司马濬神色失落的回到自己的厢房,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半轮月亮,他不舍得留下绣儿,可是他不得不留下她。这次回去他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到时候很有可能惹怒母妃,母妃不会舍得对自己怎么样,但是说不定会迁怒到绣儿身上,带她走会害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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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推开门,原本以为瑞亲王妃还在睡着,刚准备悄悄退出去,就听到帷幔内传来声音——
“他说要收那个孩子为徒,看来是存心要护着她了!”
扶桑顿住脚转身看着帷幔内的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低着头道:“王妃,绣儿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
“可是因为她濬儿跟我起了嫌隙,你看他今天就没来看我,这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事……”她顿了一下又绝望地说道:“以濬儿的性子,他一定会想办法弄清楚一切的,到时候他就不会再认我这个母妃了,扶桑,你说我该怎么办?”
扶桑安慰道:“不会的,小王爷那么孝顺,怎么会不认您呢?您可别胡思乱想!”
瑞亲王妃透过帷幔满含希冀地看向她,“真的吗?”
扶桑点头:“真的!”心里却道:但愿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听到帷幔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扶桑才悄悄地转身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来纸和笔,在纸上画了个星形的图案,望着图案陷入了沉思。
绣儿怎么会有这个胎记,这是巧合吗?
不,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个图案那么特别,一般人不可能会有!况且绣儿那么聪明那么独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孩子!
此刻她十分庆幸自己去求了圆空大师,她清楚圆空大师在王妃心中的分量,只要圆空大师愿意出面护着绣儿王妃就一定会罢手的。不过,圆空大师愿意收绣儿为徒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半夜,扶桑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隔壁屋子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忙警觉地起身跑了过去。
“王妃……”
瑞亲王妃看着地上的水杯抬头对她苦笑道:“我真没用,一个杯子都拿不住……”
扶桑见她没事,心里松了口气,从桌子上重新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水递给她,“您要喝水怎么不叫我?”
她就睡在隔壁,这里正常的说话声她在房间就能听见。
瑞亲王妃握着杯子不答话,仿佛陷入了沉思般。扶桑见她神色凝重,担忧地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瑞亲王妃抬头看着她,犹豫不决地开口道:“扶桑,我想……喂那两个孩子吃下忘忧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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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绣捂着领口警惕地看着他:你、你、你想干什么?人家还没长大!
司马濬疑惑地看着她:绣儿你怎么了?
景绣满脸羞涩地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地说道:再等十年,等我及笄就……就可以了……
司马濬眼里的疑惑更甚:可以什么?
景绣无语地看了他半晌,心内叹了口气,她怎么忘了,他还是个孩子,啥都不懂呢!
☆、第16章:解药,永不见他
扶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王妃这……”一旦吃下忘忧丹,前尘往事,好的坏的,都会忘得干干净净,她这是要消除两个孩子的记忆啊!
瑞亲王妃面色坚决,“我仔细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扶桑苦口婆心地劝道:“可是您想过没有,一旦吃下忘忧丹,小王爷他会连您也忘了啊,他将不再记得您是他的母妃,他会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待您……还有,王爷那边您又要怎么解释?这些您想过吗?”
瑞亲王妃闭上眼睛,满脸痛苦,苦涩地说道:“比起濬儿会恨我,这些算得了什么呢?”
“您真的想清楚了吗?”扶桑问道。
瑞亲王妃点头,睁开眼睛问道:“那个孩子伤的怎么样?”
扶桑淡淡地道:“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心里却在后怕,要是绣儿真的在那辆马车上,恐怕这会儿早就没命了。
瑞亲王妃讽刺地冷哼道:“他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连一个孩子都对付不了?”
扶桑一惊,王妃还不知道小王爷已经知道了她对绣儿起了杀意的事,更加不知道绣儿根本没有如红叔所说的去东旗,“他”安排的人根本就没见到绣儿!虽然她不明白绣儿的伤是怎么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伤跟“他”的人没有关系。
瑞亲王妃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也是那个孩子命大,那么聪慧的孩子我也不忍心看着她小小年纪没了命,等那孩子吃下忘忧丹,你就想办法跟‘那个人’说一声……”
扶桑点头,“是!”或许吃下忘忧丹对绣儿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没了记忆总好过没了命。只是,想到什么,她皱眉道:“王妃,您忘了吗,忘忧丹只有一颗……”
瑞亲王妃低着头沉默,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你明天去跟……圆空……说,只要他答应给那个孩子吃下忘忧丹,我就立马离开这里,永远不来打扰他!”她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扶桑表情一怔,惊讶地看着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人能制出忘忧丹,一个是天灵老人,另一个就是圆空方丈了。王妃竟然愿意为了得到一颗忘忧丹决定永远不见圆空方丈吗?
瑞亲王妃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般,苦笑道:“我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以后应该也没机会见他了……”
扶桑心里一痛,想到她的身体状况,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扶桑推门进来,瑞亲王妃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
扶桑应道:“圆空大师他答应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
瑞亲王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不停地咳嗽起来,扶桑忙掀开帷幔,见她脸色发红,眼角有泪痕,担忧道:“王妃,您怎么了?”
瑞亲王妃看着头顶,神色凄凉,“扶桑,你看,他竟然这么不想见我……”
扶桑心内叹了口气,王妃对圆空大师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而圆空大师当初明明也是爱着王妃的,可惜造化弄人,明明那么相配又相爱的两个人却落得如今这般境况,一个选择了出家,一个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
“你去把濬儿叫过来吧!”过了一会儿瑞亲王妃恢复了平静开口道。
扶桑一怔,王妃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让小王爷吃下忘忧丹吗?可是,她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他吃下呢?小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啊!
尽管心里疑惑,扶桑还是去了司马濬的院子将他叫了来。
“母妃。”司马濬神色恭敬,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疏离。
瑞亲王妃面色含笑地看着他,指着床前的凳子神色温柔地说道:“濬儿,到母妃这儿来!”
他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坐下来,“母妃怎么不多睡会儿?”
瑞亲王妃摇摇头,“我睡不着,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觉得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了!”
司马濬猛地抬起头看着她,神色中有一丝试探,“母妃……想告诉我什么?”
“是你的脸……”
司马濬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母妃终于愿意告诉他她对自己下毒的苦衷了吗?
瑞亲王妃的视线对上他琥珀色的双眸瞬间又心虚的移开,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到他面前,“这是解药,吃了它你的脸很快就会好起来。”
司马濬盯着她手中的盒子,颤抖着手接过来,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瑞亲王妃被子下面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心口紧张地跳动着,但面上却一片镇定,温和地说道:“吃吧,吃完母妃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扶桑不忍心再看下去,悄悄地退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跑进去一看,司马濬正闭着双眼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瑞亲王妃面上挂着两行清泪,正神色漠然地看着他。见扶桑进来,她开口道:“准备马车,回东旗!”
一个时辰之后,青竹敲响了圆空的房门。
将手中的信递到圆空的面前,“方丈,这是那位女施主让弟子转交给你的!”
圆空正在打坐,闻言睁开眼漠然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信,淡淡道:“烧了吧!”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没听到青竹离开的声音,他又睁开眼,看到青竹正满脸为难地站在原地。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青竹面色犹豫吞吞吐吐地道:“那位女施主说,如果……您不看信就让弟子转达您一句话,她说让您别忘了答应她的事!”
圆空怔愣了一会儿,看向他吩咐道:“去把那个小姑娘叫过来吧!”
“是!”青竹得了吩咐恭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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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要十年后啦~
☆、第17章:下山,特来告别
十年后。
“青竹师兄,你看我们祥云寺的香火多旺盛啊,方丈大师若是回来肯定会好好嘉奖你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看着寺院里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香客,笑的合不拢嘴地说道。
“这哪是我的功劳啊……”青竹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十年里若不是那个小丫头,恐怕祥云寺就要解散了!
小和尚一听不赞同地板起脸,“就算你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啊!”
青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过身的瞬间却忽然顿住脚,错愕地看着不远处朝他们缓缓走来的女子。
女子一身白衣,脸上蒙着一层薄纱,身姿高挑纤瘦,虽看不清脸,但是全身那种飘逸出尘的气质就能瞬间攫住人的眼球,让人移不开眼。
他愣神的功夫,女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语带笑意地开口,“是啊,青竹师兄,要说祥云寺能够从当初默默无闻的小寺庙发展成如今的光景你绝对是最大的功臣,你可千万别谦虚!”
青竹回过神来狐疑地看着她:“绣儿,你不会是偷跑下山的吧?”她每年都会准时在布施前一日下山,如今离布施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天灵老人不可能提前放她下山!
景绣心虚地低下头,“这个也算也不算吧!”
青竹疑惑地皱起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景绣转身一边往后院走去一边愉悦地说道:“师傅说我满十五岁就可以下山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离我十五岁生辰只剩一个月了,我只是提前下山了而已!”
先前的小和尚满脸窃喜地跑开了,他得赶快去告诉其他师兄们,姑娘下山了,寺院又要有的忙了!
青竹跟在景绣身后,不解地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景绣秀气的眉毛微挑,“是,我以前是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青竹心里的疑惑更浓,绣儿无父无母更没有亲戚,她从何得知自己的生辰?
怕他刨根问底下去,景绣转移话题道:“圆空大师还是没有音信吗?”
青竹知道她自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不想说的事别人是问不出来的,只好暂且把疑惑压下。听到她提起圆空方丈,叹了口气道:“还没有!”
景绣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十年前圆空大师只做了她一个月的师傅就留下两封信云游四方去了,一封给青竹师兄的,一封是给她的,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