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音的房间静静地,细听下去,还有她规律的小小的呼吸声。他走过去,扣住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从盒子里掏出一根手链,小心戴在她的手上。
饶是动作很轻,也还是惊醒了她,揉了眼睛迷迷糊糊道:“陆沉?”
“嗯。”他应了一声,寻着她的唇,细细的亲了下去。
手上多了一件东西,怀音原本想问问,但是他不给她机会,陷入了他带来的一场极致欢愉中。
换了场合,陆沉有些兴奋,连动作都忍不住粗野起来。怀音受不住,低低地呜咽,小兽一般。他咬着她的唇,一口口吞掉她所有的呼声。
醒来的时候不算晚,陆沉还没醒,搂着她腰的手带着沉沉的温度。
动一动,身体还有些酸疼,伸手,看到手上戴着的银灰色珍珠手链,她愣了一下。
她举起手,慢慢的看着。
模糊间还记得昨晚上是他给她戴上的,但是那会儿他根本也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银灰色的珍珠饱满而圆润,附在她的手腕上,映着肌肤多了几分雅致。
“喜欢吗?”就在她举手观看的时候,陆沉已经醒了,哑着嗓子问她。
“喜欢啊。”喜欢漂亮精致的珠宝,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尤其还是他送的。换了姿势,长发一层层逶迤般散落下来,她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有一段时间了。”他捏着她的手腕,扣在唇边亲了一口:“去日本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好看,特意定了一条。那时候还在LV,实在找不到借口送给你,拖到了现在。”
在LV的时候,怀音恍然,故意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胸肌:“但是我没有礼物送你啊。”
“没关系,有你就够了。”他翻身压住她,又是一室的春·色。
又是耳鬓厮磨的一天,再晨起的时候,整个黛城被笼罩在一场巨大的风波之中。
以黛城日报为首的各家媒体推出了有关天启集团旗下煤矿由于设备老化而导致事故的专题的报道,并且指出天启集团有意隐瞒事故真相,混淆视听。
很快,微博上一个新注册的账号爆料,其实天启集团的煤矿并不是第一次出事,早在十五年前,就曾经发生过一次事故,造成七人受伤,两人死亡。但是听说当初的负责任贝振铎用钱压了下来,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网络社会,信息的传播速度只能用光速来形容,几乎是迅速的,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热议。
有人质疑这个账号爆料的真实性,说当年的贝振铎大概没有这么一手遮天的本领。
也有人觉得十分有可能,当年不比现在,信息闭塞,再加上如果钱用的足够,没有人会不答应吧。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此热议的事情,已经无法视而不见。不久,相关单位已经组成联合考察组入驻矿区,进行精密的调查分析。
贝振铎接到消息的时候,脸色铁青,砸碎了手边的琉璃烟灰缸。
贝清远拦下了贝清辉,不过几天,他好像瘦了很多,脸颊瘦削,不见以往的健康。
他抖了抖嘴唇,压低了声音,像是带着极大地恐惧:“大哥,网上的报道,你······”
贝清辉陡然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你想说什么,说网上的报道和我有关系?”
“难道不是吗?”他掌管着矿区公司,自然了解内情。他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相关的内容,除了贝清辉!不是他做的,更不可能是爸爸做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贝清辉了!
“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是吗?”
贝清辉定定看了他几秒,蓦地一笑:“清远,做人呢,不要太狭隘了。那天我只不过是碰巧遇到你,然后看你心情不好,陪你喝一杯而已。”
“的确,我是听到你说了些内容。但是,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自掘坟墓?我没那么傻!”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贝清远的肩膀,似是十分了解他的心情:“再说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觉得是秘密的东西,说不定别人早就知道了,你啊,不要太自信了。”
“真的不是你?”看他如此笃定,贝清远也开始动摇。
“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真的。”他遽然俯身,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其实这样也挺好,清远,这样一来,正好解了你的忧愁苦闷,不是吗?”
贝清远的瞳孔陡然收缩,像一条线一样,带着异样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我要抑郁了!嗷嗷嗷嗷
第48章 小老头
50
金禾快速的退到楼梯口, 右手紧紧的握住栏杆,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镇定。
书房门打开, 里面走出沉默寡言的老周。
他看到了金禾, 微微抬了下眼皮,哑声道:“太太。”
在和贝振铎认识的这些年里, 金禾见过老周无数次, 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 让金禾觉得他沙哑的声音如此令人作呕。
她扯了扯脸皮,高傲的点点头:“谈完了?”
“是。”老周和她也没什么交情, 说完了就要绕过她。
金禾叫住了他:“老周, 集团的事振铎有没有说要怎么办?”
老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太太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金禾似是十分不耐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要有个章程吧?清辉和清远都还年轻,拿主意这种事不还是他这个董事长来?”
“太太要问, 不如去问董事长。我还有事, 先走了。”
看着老周的背影, 金禾指甲掐破了掌心。
刚刚她经过贝振铎的书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他们要谈的事情多了去了, 如果不是听到清远的名字, 她绝对不会停下来偷听。
贝振铎的声音很低,也很冷, 带着一股子森冷的味道:“实在不行,只能弃车保帅。”
老周似乎也有些惊讶:“董事长的意思是?”
“当初把煤矿那边交给清远,就是防着有这一天。我因病休息, 集团里的大小业务都不再过问,自然的,有任何事情,都和我无关。”
“是,我明白了。”贝振铎的意思是要将小儿子贝清远推出去顶缸,这么多年,虽然知道他这个人冷情,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贝振铎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老周心头一凛,随即问道:“那太太那里?”
“她那里你不用管。”贝振铎的语气里带着点讽刺:“她那个人,最是现实,知道怎么做。”
“你去吧,把事情处理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贝振铎吩咐道:“至于十五年前的事,你暂且不要管。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整我贝振铎!”
金禾咬着嘴唇,牙齿刺破了柔软的唇,血丝一点点的溢了出来,腥甜一片。
这么多年,她在贝振铎的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堪。
不过也的确,当初的她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到了今天,她比所有人都清楚。谁都可以嘲笑她,无视她,憎恶她,但是他贝振铎不可以,他没有资格!
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她在乎的已经不多。清远是她的命根子,谁敢动清远,那就是和她金禾过不去。就是豁出这条命,她也也不会让他好过,不管他是谁!
她用力的擦了擦唇角,眼神倏然变的冷硬。从包里翻出那张躺了很久的名片,她拨通里名片上的电话。
陆沉到的时候,金禾已经到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上,十分的闲散:“不知道贝太太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金禾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细细的审视着陆沉。
无疑,他生的很好。眉含秀致,眼藏丽景,端的是年轻风雅的人物。但是他的眉眼之间,却和过去的那个人,没有相似之处。
“你和樊行远是什么关系?”不想拐弯抹角,金禾直接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想着拿谎话来搪塞我,那天,我看到了你站在行远墓前。”
“啊,你看到了啊。”陆沉似是恍然大悟,前倾了身子:“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我不想和你打哑谜,绕弯子,陆沉,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就是为了开诚布公。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
“好啊,好好谈谈。”陆沉很配合:“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和樊行远的关系,你能给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要。”金禾斩钉截铁。
“贝太太果然爽快!我想要的很简单,樊行远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沉死死的盯着金禾,看得见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还有渐渐平复下的坚定的眼神:“你呢,行远是你什么人。”
“家人。准确点说,他是我舅舅。”
金禾愣了几秒,半晌捂着脸,低低的笑起来。再抬起脸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水光闪过。
“其实说起来,很多年前我就见过你,虽然只是一张照片。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个秘密我藏了十五年,准备带进坟墓里,等到了行远面前,亲自和他解释。”金禾看了一眼陆沉:“但到了今天,你想知道,我也想说,正好。”
十五年前的深夜。
那一天天气很冷,冬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到了晚上,愈发大了起来。贝清远还小,玩闹了一整晚,好容易哄着他睡着了,金禾才有自己的时间。
老式留声机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她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盯着雨幕交织的夜空,心里的不安一寸寸的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骤然敲响,她猛地站起来,裹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差点绊住了她。
她秉着呼吸,小心的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谁啊。”
“我!”门外是压抑的声音,好像带着无限的恐惧。
她听出来是贝振铎,连忙打开门,却看见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透紫,失魂落魄像鬼一样。
她连忙把他拉进来,想要拿毛巾给他擦头擦身上,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冰凉,刺骨,她惊了一下:“怎么了?”
“行···行远,死了。”
轰隆隆,像是有冬雷炸响在耳边,金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樊行远死了,我杀了他!”贝振铎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双手揪着头发,不停的说:“我也不想的,都怪他,一直逼着我。我让他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但是他不听,还要去警察局检举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心里的巨浪滔天,可是这一刻,金禾却无比的镇静。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当下她不能镇静,已到了穷途末路的贝振铎,连她都不会放过。
所以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换下湿透的衣服,又让他泡了一个热水澡。当温暖重新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理智也渐渐的回来。
他抓着金禾的手,眼底是极度的热切:“小禾,你要帮我。”
“所以,你就帮他了。”过去的年月里,陆沉有时候会问自己,如果舅舅不是贝振铎杀的,他会怎么办。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进,贝振铎的可能性越来越大。直到今天,从金禾口中得知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我帮他了。”金禾冷静的说着,像是在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我帮他作证,证明那晚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从来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去过樊行远的山中别墅。还利用我做过行远秘书的便利,在合同书上盖上了行远的印,将挪用资金的罪名转移到了行远的头上。”
“那个时候,对我来说,那是最好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最好的最正确的选择?”陆沉喃喃重复一遍,讽刺的笑:“是啊,梁征也说过一样的话,舅舅的死,成全的不过是你们肮脏的内心。”
“你说的对,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要为我自己考虑,也要为清远考虑。”金禾冷静道。
“贝振铎也的确守信,此事之后,你成为名正言顺的贝太太,贝清远也不再是外面的私生子。”陆沉哂笑:“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
“是。我昧着良心做的事,是一定要有回报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这就是投入和产出。”
陆沉该愤怒,也该大声的指责她,但是现在这一刻,他突然失去了力气。
他在想,舅舅躺在冰冷的大地上,被冬雨不停洗涮的时候,在生命流尽的最后一刻之前,他会不会后悔,认识了狼心狗肺的贝振铎、梁征,还有金禾。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诉说自己有多么的无可奈何,每一个人都在说他们也不想,都是被逼无奈,都是因为命运作弄。
但都是借口,他们或者亲自动手,或者是帮凶,用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换取了他们私欲的满足。
“我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今天,愿意告诉我。”就像她说的,她可以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带进坟墓里。
金禾苦笑:“如果可能,我不会说。但是,为了我的清远,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贝振铎想拿我儿子顶缸,那我就先让他万劫不复,即便是赔上我自己,那也值了。”
“你不后悔?”在这一刻,陆沉突然觉得母性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从未在他妈妈身上得到片刻的温暖,而金禾固然可恶,却对贝清远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当然不!”金禾眼神幽远,虚空盯着一处,慢慢的说:“我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很多,但总要有一个人,是我全心全意付出,一点都不能亏欠的。”
突然调转视线,金禾死死的盯着陆沉:“陆沉,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也会做到。但是所有的事情和清远没有一点关系,他是无辜的。”
“我和你们不同,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对他怎么样。贝清远也和你们不一样,他有底线。”
金禾笑了,眼底滚出泪,得到了陆沉的承诺,她突然觉得,她好像再也没有可以让她害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