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处有人家(穿越)——塔隐
时间:2017-11-29 15:54:27

  凶性大发的脸渐渐归于深沉。仿佛惊涛骇浪过后的海面,变得平静而莫测。
  严锦余怒未消,气鼓鼓地查看她的菜地去了。
  远处的村口,扶乩仪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敲金击钹,喧嚣入耳。从院中瞧去,可见人头攒动,场面盛大。
  一排彩衣乩童绕着圈子,以古老奇异的腔调高唱“请神歌”。
  黑色道衣的神爷在戏台上载歌载舞。时而诵咒,时而“咦呀”怪叫。
  渐渐的,太阳被乌云遮掩了。
  村庄上空翻腾着一种阴暗的色泽。
  山树寂寂,鸟叫声也消失了。
  阿泰走到她身边,垂眸望着她说,“姓江的是条毒蛇。以后遇到远着点。”
  严锦站直身体,信誓旦旦表白道:“我晓得。不光是他,村里男人我都远着。谁也别想来跟我嬉皮笑脸!我是阿泰家的!”
  他的目光微动,被取悦的心情浮出表面,又给逼了回去。
  转眼,他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缓缓舒了口气。慢条斯理将上衣脱了下来。
  “我去林子里一趟。”
  “诶?”
  “很快回来,在家莫怕。”
  严锦下意识向他赤膊的上身瞧了一眼。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忽然对这布满汗毛的男性身体生出一抹无法形容的惊艳来。
  他真是雄壮啊!胸膛如同山峦,腹肌板块分明。线条如刻如镂,狰狞虬结,伟岸到了森严的地步。
  哪怕站着不动,也有无形的力量也在他身上奔腾着——雄性的特征登峰造极。
  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时站着没有动。
  直到她低了头,双颊飞满红晕,他才扬了扬嘴角,大步下了坡去。
  他像矫健的豹子跳到河的对岸,以凶残的速度冲进了山林。
  片刻之后,腋下夹着两棵粗大的树干走了出来,足有十来米长,根桩和枝桠都被削平了。
  他轻松越过河,面无表情走进柴棚,放下木头后又进了林子。
  如是往返七八次。弄了许多木头回来!
  ----想必林子里的熊大熊二根本不敢管!
  严锦知道他在发泄。
  ——-明明强大到可以轻松抹杀任何人,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这不是易事。
  没人要求他这样管束自己,但毫无疑问,他的内心是有准则的。
  而且,是一种慈悲高尚的准则,严锦这么觉得。
  她蹲在菜地里,默默瞧了一会,忍不住学了他的口吻说:“喂——这样耍帅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再帅下去,是不是想让我窒息!”
  “何为耍帅?”他停步问。
  “耍帅嘛,就是向心仪之人拼命展现你的魅力,好比孔雀开屏。”
  他挑挑眉毛,大步走向她,“老子让你见识一下何谓耍帅!”
  他两手往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来,往空中一丢,抛了一个三四米的高高!
  “啊——”严锦炸裂式尖叫,“接住我——”
  他忍笑将人接住,“如何?要不要老子耍帅?”
  她躺在他臂弯里,兴奋地踢踢小脚,“再耍!把我抛高点!”
  “呵——”他表示对胆小鬼刮目相看,手臂一扬,将她往上一抛。
  严锦闭上了眼睛,尽情笑起来。空气里卷起了快活的漩涡……
  十来下过后,他忽然不抛了,戛然而止将她抱在怀里,凝目向远处望着。眉头皱了起来。
  严锦的笑声也沉淀下来。
  这时,才忽然发现喧闹的扶乩仪式结束了。村口方向几乎一片死寂。
  人群静默地散去。隔着老远,也能感到失魂落魄的气氛。
  他们低着头,缓慢走在田间干道上,仿佛成了行尸走肉。
  似乎有人晕倒了,似乎还有人在抹泪。
  严锦心中一惊。“跳大神的说了啥?”
  “不知。”
  “你不是能听老远嘛!”
  “老子刚才满耳朵被你的笑声灌满了。啥也没听见。”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低头啃住她白里透红的腮帮子,拉起一口软绵绵的肉。
  “这可糟啦!”她把他毛茸茸的脸一推,严肃地拗起身子,“咱们啥也不知,岂非陷入不利之地?感觉大家都像着魔啦……”
  “啧啧,瞧瞧你这方寸大乱的样子,这辈子还能指望你有出息吗?!放心吧—就算要献美女也轮不上你。你没资格啦。”
  她拍他一下,“我又不是这意思。你快把耳朵竖起来,听听他们谈些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去一个神奇的国度出差了,接下来是消耗存稿的时候了……
  留言随意。。
 
 
第12章 诅咒
  自打扶乩之后,村庄就蒙上了一层诡暗的色调。
  村民回家后,对降神之事闭口不谈。即便进了房间,也不提半个字。他们与世界之间多了一层阴冷的隔膜----阿泰啥也没听见。
  夜里,外头弥漫着荒原般的寂静。连夜莺的叫唤也瑟缩了许多。
  偶尔风里传来两声惊悸的悲哭,使这片盆地仿佛成了哥特式的墓园。
  严锦躺在床上,感受着末日将来的气氛,心头说不出的沮丧。
  “我就知道没好事。”她絮叨着说,“一定有重大阴谋。”
  “再大的阴谋也阴不到你。”他伸手阖上她的眼,“睡吧。不许唠叨了。”
  这夜过去,没再传来粮食丢失的消息。
  可是,村上半点高兴的气氛都没有。大家好像都已不在乎了。
  或许,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更加沉重的丧失——严锦猜测。
  早晨起来,连太阳也无精打采的。
  沉郁。沉郁到了极点。
  她披着一身阴霾,默默把前日跟兰芳大姐讨的菜籽种进了地里。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呢。
  还要过得积极乐观才行。她告诉自己。
  “种了什么?”男人从田里回来喝水,主动跟她废话了一句。
  严锦蹲在地上,指点着说:“黄芽菜,大青菜,蔓菁,还有菠菜。”各样种了两行。
  他望了她一眼,去厨房畚来一簸箕草灰,洒在她的菜地上。又去柴棚抱了一堆穰草,盖被子似的铺了上去。
  “干嘛呢?”
  “防止下雨被冲走。”他盯着地上,心不在焉似的说,“你的萝卜好像长大了。去拔个出来看看。”
  严锦定睛一瞧,果然叶子比兔八哥的耳朵还长了。
  她“咦”了一声,眼睛发亮地跑过去,拖了一个出来。
  呵—到底是被“灌过顶”的,短短两日,长得比她胳膊还粗了,好一个白中透绿的美萝卜啊!
  她的心情一下子明亮许多!
  连忙提溜着到他跟前。似乎生怕自己的喜悦惊动了村庄的阴沉,用很低的声音说:“哥,你看你看!”
  阿泰噙着笑意,对她点了一个头。
  这天中午,她用萝卜炖了獐子肉。清香四溢,独步人间。大快朵颐之余,僵冷的情绪全暖了起来。
  她又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耍贫嘴了。
  午后,拔了四根大萝卜,鬼祟地说:“我送给四奶奶。顺便打听下那个事儿。回头再从长贵家拾点豆腐回来……你远远瞧着我,别让我被人欺负了。”
  阿泰蹲在柴棚里用两手烘木头,闻言看她一眼,“莫跟人碎嘴子,早些家来。”
  “晓得。碎啥嘴子,我是去探情报。”她伸手摸了摸他脑后的大辫子,挎上篮子走了。
  午后的天变得阴了,山林上空一片灰暗。
  李燕妮家的红砖小楼,独树一帜立在阴沉的天幕下,滴血一般的刺目。
  一切是如此不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奇又胆小的严锦简直抓心挠肺。
  真是不淡定啊。她深深地瞧不起自己。
  到了坝头上,看到四奶奶蹲在河边洗碗。
  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脑后飘着几缕稀疏的头发,乍一看像咕噜姆。
  她咳嗽一下,喊了声“四奶奶”。
  老人回头一看,喜出望外往起一站,险些没栽河里去。两人一惊一乐,笑了好一会子。
  她把萝卜搁在树下的桌上,开门见山就问:“昨儿您有没有去看呐?”
  四奶奶连连摆手,“傻丫头,不要问不要问。这个事不要问。”
  她的神态很惊恐。
  “欸?”
  “欸个屁。”四奶奶粗鲁又怜爱地说,“你问了干啥?”
  “我害怕……要弄个清楚。”
  “害怕就对了。我晓得请那人来准没好事!他是个邪师。”
  四奶奶瞪起一双浑浊的老眼,凑近她说,“我其实也没去。但我看见兰芳回来的样子了,我晓得事情不妙。”
  “为啥?”
  四奶奶把脸皱得像鬼,用耳语的音量说:
  “肯定被诅咒了。山神被请下来,没降祝福,也没给启示,降的是诅咒,是对一切见闻者都有效的。这种事不多见,但不是没可能。我看她的脸就晓得了。你不要问。有大事要发生,谁搀和谁倒霉!”
  严锦两眼瞪得溜圆,浑身毛孔激灵灵翻起一层浪。
  诅咒?我去……
  “好好,我不问了。好可怕。”她连连地说。
  四奶奶点头,又安慰说:“不用怕。呆你男人身边。啥事也没有。”
  严锦怔怔的,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惊悚中,好一会子不能自拔。
  四奶奶拎起萝卜瞧了瞧,“哟,长得好极了。对了,有个跑海的人给我一包西洋国的圆葱种子,你要不要?”
  严锦回过神,忙说:“要,要!”
  四奶奶从窗台下抠出来,用祭纸包了往她篮子里一放。
  严锦如珍似宝地掖了掖。转眼又提起了诅咒的事,被四奶奶骂着往家赶,“家去吧,家去,不要乱问。”
  她只好辞去。上了坝头,看见兰芳大姐蹲在田里薅草,便想上前打个招呼。
  兰芳瞧见她,挥挥手说:“没空睬你,走吧走吧。”
  严锦“哦”了一声,灰溜溜地走了。沿着坝头往南,去长贵家拾豆腐。
  到了地方,还没张口喊人,里头传来一声爆炸式的怒骂,吓得她浑身一抽。
  长贵娘的破锣嗓想让人听不到也难的。
  “你个白眼狼死小子,我们家饿死也不稀罕她接济。她算个啥子,整天人五人六的当自个儿圣母娘娘,真要是个好的,就不该勾得你不肯成亲!大家都是同宗的,成天厮混在一块儿,丢不丢人!”
  长贵吼道:“同宗咋了?燕妮儿说了,我和她没血缘关系。娘要是接受不了,我改姓好了。改了姓到燕妮儿家入赘去。这事儿她跟我提过!肯入赘就跟我!”
  ——“啪”!一声脆亮的耳光,“打死你个忘祖的畜牲!”
  长贵气恨恨地冲了出来。
  一见严锦,脸色阴沉得要吃人,“嫂子偷听别人家务事,不嫌寒碜吗?”
  “我……刚来。”严锦冤枉。
  他狠狠把门一摔,说了句“恶心人干恶心事”,凶巴巴地走了。
  严锦:“……”
  长贵娘红着眼出来,声音哽咽道,“阿泰家的,让你看笑话了。小畜牲被那只小X灌了迷魂汤啦。要去倒插门!人家要笑话死啦,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个死妮子上蹿下跳,要抛弃爷娘老子。”
  严锦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听哒。婶子,给我一点豆腐汤吧……不,豆腐,一斤豆腐。”
  长贵娘苦涩地笑笑,从水缸里捞出两块豆腐,沥了沥水,放进她篮中的碗里。
  “听了也没啥。谁不晓得我家要出大笑话了?儿大不由娘,以后也是个忤逆子啊。你说那死妮子也是的,人家江员外要收她做妾,多好的门户,她死活不肯,偏跟咱贫户人家缠一块。弄得两家鸡飞狗跳。长贵过年十八了,到现在不肯说亲!个死妮子!”
  严锦同情地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男女之事本就说不清,牵扯到李燕妮,就更说不清了。
  这时说“节哀”好像不合适吧?她心里瞎想。
  长贵娘看出她不是个倾诉的好对象,坐下抹了抹眼泪,也就闭口不说了,强挤笑颜问她:“吃了没有哇?”
  严锦轻柔地说:“吃啦。您别想太多啦。儿孙自有儿孙福。”
  “谁说不是呢。”长贵娘认命地叹息了一声,算是终结了谈话。
  严锦告辞而去。走到燕妮家的果林边时,发现长贵垂着脑袋蹲在树下,肩膀一抖一抖的,忍声哭泣着。
  少年郎的哭与女子不一样,泪珠子又大又多,“啪嗒啪嗒”滴在地上。看上去格外凄凉。
  本就压抑的天幕,也因他这一哭显得越发阴惨了。
  严锦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省得自己恶心到别人。
  果林很大,足有三四十亩,一直绵延到村口。
  外围种的是桔子,这会子都熟了,沉甸甸压着枝,像一盏盏小灯笼垂挂在风里,红得喜人。
  只可惜,四周环境太阴冷,这满堂红的丰收似乎喜过了头,竟显出一点凄艳来,叫人心头发颤。
  一定是诅咒的力量太强大了,影响了我的心境——严锦惴惴地想。
  这时,桔树间忽然窜出个男人来。
  桃花眼,满脸堆笑,骚到骨子里。见了她,似乎又惊又羞,红了脸揖道:“还当是谁?原来是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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