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信呐?”
“当然信。这样一想,我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啦。”她整个人都俏皮起来,眼睛放光地瞧着他。
阿泰垂眼,若有所思对她笑着。
这一刻,封闭许久的醋坛子终于揭了盖,颇有点自弃地说:“我这种不伦不类的、算不得人类的家伙,跟君寰老弟不能比啊。人家帝王出身,美冠三界,一出家就证得阿罗汉的果位。我呢,只是个茹毛饮血的野人……”
锦娘眨了眨眼。
——不妙啊,秋后算账来啦。
她连忙勾住他的脖子,卖乖笑道,“哥——咱不跟那种抛家舍国的臭男人比,好吗?他怎么能跟你比嘛……”
阿泰忍住笑,故意板脸,命令道:“继续说下去。”
锦娘抽了抽嘴角,用认罪的语气坦白道,“其实,我是受记忆中的幻象所迷,觉得那誓言很了不起。感觉五百世都走下来了,就此断掉十分痛心……为何不能永远走下去呢?所以,才生出了疯狂的执念。其实,在我心里,原来那个丈夫也好,分裂出的君寰那一半也好,全都不及你。我是认真的。”
阿泰八风不动地板着脸。
“是真的。”她跪坐起来,软语求道,“哥,我现在已经悟了。我知道自己所求的,也许只是誓言本身。我现在都懂了,不再执着那些虚妄了。”
阿泰这才揪揪她的脸,冷哼一声饶过了她,“究竟是何誓言呢?”
虽然他心里有数,还是想让她说。
“不提也罢。”锦娘垂着脑袋,惭愧地嗫嚅道,“不知道咋回事,现在想起来除了丢人之外,啥感觉也没了。”
丈夫轻声失笑。随后,又迅速把笑意憋回去,“快说,老实交代。”
锦娘牙酸似的摸了摸脸,憋了半天才说:“……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与君世世共婵娟……”
“这不是老子跟你说的话么,咋又成了你五百世的姻缘誓言?”
“是因为这个誓言也映在你的潜意识里。”妻子咳嗽一声,“当初把你分裂出来时,我往你脑海里又植入的。咳,我这人真是有点不要脸……”
丈夫给她吃了一记爆栗子,“哼!这都什么破誓言!老子当时脱口而出时就觉得不吉利。心想,老子果然没学问,咋说这种屁话。没想到不是老子的错。哼,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听就透着一股苦寻不得的血腥味。简直跟诅咒似的!”
妻子连忙端起杯子,孝敬他喝水,“来,快消消气!”
“老子不喝。”丈夫瞪着她,“你要知道,誓言可不能随便发,就跟咒语一样,这些东西都是有灵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的锦娘,你是真的下黄泉了。”
锦娘装可怜,点头道,“虫洞里的苦堪比炼狱酷刑呢……”
“君寰进过一回亡荒之境,也算下了黄泉。”阿泰摇头苦笑,“要命,亏你抱着那狗屁誓言当宝,你瞧瞧……这是造的什么孽。”
锦娘怔怔的,不明觉厉,“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吧,彻底把我的旧梦捅碎了……我忽然有一种自己蠢得不能见人的感觉。”
他弯起一只嘴角一笑,用强硬的目光瞧着妻子,“碎掉好。老子给你一个新的。”
“不用啦。”锦娘连忙倾身抱住他的腰,“我是这样一个痴人,你何必再筑梦困住我!在一起时,我全心全意对你好;缘分尽了,大家和和和气地散,这才是正确态度嘛。就像你说的花开也会花落,宇宙规则不正是如此?”
她的脸颊贴住他胸前,用大彻大悟的语气说,“哥,我都懂啦……你别考验我啦。”
阿泰似乎怜惜,又似乎无奈,摇头叹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的满月。手中漫不经心抚摸着她柔软的脊背。
他持久地沉默着,似乎在酝酿着严重的大事。
锦娘好奇,抬头瞧他的脸。他静静垂下眼帘。
两人的目光相接,纠缠……
过了一会,他用异样沉静的语气说,“……锦娘,你可知我最喜欢你什么?”
锦娘不太好意思,直起身子说,“喜欢我勤劳,肯吃苦。很听话。”
丈夫摇头,嫌弃道,“你简直太勤劳了,老子让你陪着睡个懒觉都不肯。”
“好吧。”妻子笑了,“我以后改。那你定然是喜欢我的脸!”
阿泰勾唇一笑,“脸嘛,确实喜欢。怎么也瞧不够的。身子更喜欢,怎么享用也不够……话说,老子其实根本没怎么享用嘛。”
——话音未落,胸毛险些被扯下一把来。
他佯装喊疼,“啊哟”一声,方笑着催促道,“你再想想,这些都没说中答案。”
“那我就不知啦。”锦娘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叫你喜欢……我这样一个痴人。”
丈夫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充满占有欲的目光直直伸入她的眼眸深处,无比认真地说,“锦娘,我最最喜欢的,便是你的痴啊……”
锦娘懵了。
“出家人看你的痴,只觉可悲。可我是在家的男人,对你这世间少有的纯情、痴心的女子,只有感到一次次动心。”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亮得像要扑食的猛兽一样……
他吞咽着激荡的情绪,用沙哑的声音说:“每次看到美若天仙的你坐在灶前烧火,我就会很动心。看到你蹲在地里挑菜,我也会很动心。看到你躺在我身边入睡,我的心简直快化了……而我最最动心的,却是看到你为了一个誓言上天入地,撞得头破血流的模样……那一份至真至纯的痴心,我真的、真的……爱到极点了,我的锦娘……”
锦娘:“……”
时间好像从她四周蒸发了。
他的喉结滚动几下,继续说:“锦娘,我不是前世那家伙。我不会出家,我也不会再入轮回!
我不许你生生世世,我只许你这一生到永远!
我会带着你成仙,成神,修到诸天神佛皆俯首!
我要带着你站到万界之巅!
就算宇宙粉碎了,我还要为你再创世……
我要给你一个真正的永远,我的锦娘……”
锦娘听呆了,泪珠子如断线一般滴落,“哥……”
阿泰用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无比郑重地说:“锦娘,我要你一直跟着我,与我双宿□□,痴心以对!只要你应了我,我一定为你挣下这个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泰哥既不入道,也不会入魔。他要做在世的大英雄,做到极致。登顶万界之巅去。
来看看他的设定:佛身一滴血,给他无边智慧;神兽之王的骨,给他无边野性;须弥山的砂与铁,赐他钢筋铁骨,做个永远不倒的英雄伟丈夫。
第71章 空间
锦娘流淌着幸福的泪水, “哥,我答应……”
她跪坐在他身前,虔诚又柔和地吐露着心曲:“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更强大;我会努力积累福慧,让自己与你比肩,让自己配得上你的永远……”
“锦娘……”
爱情的火焰升腾着……
丈夫的目光强烈得近乎凶狠,彻彻底底的动了情。柔情在他心中呼啸,不得不以粗暴的方式来表达。他饿虎扑食般吻住了她……
妻子就像一个月亮女神。垂散的乌发如盛开的牡丹。
她拥有玲珑丰润的少妇身体,仙姿玉貌的天人面容,却有一颗永恒纯真的□□。
全身装载的是美酒、烈火与诗, 汇成一曲消魂的大地之歌, 袅袅腾腾萦绕着,如丝如缕缠住了他的一身铁骨……
*
这夜, 锦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天外飞来一头美丽白鹿, 头戴七彩花环, 在她面前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满脸的灵慧聪颖之相……
她笑吟吟地说:“娘,我来做你的‘天下第一帅女子’啦!”
锦娘很开心, 上前抱住那粉嘟嘟的娃娃。小家伙往她腋下一钻, 倏忽不见了。
锦娘轻轻笑出了声。
——幸福的情绪溅到了梦外。
丈夫从背后拥着她而眠。听到这笑声, 嘴角也微微地弯了起来。
一夜深恩, 极致缠绵……
那誓言落定后,夫妇之间原来的温馨气氛又发酵出不同层次的甜,如蜜糖,如美酒, 如糯黏的糖球球……
早晨醒来,彼此脉脉地发笑。羞垂眼帘,蹭蹭鼻子,碰碰嘴角,怎么也亲呢不够。傻傻笑着……
玩了一会,她躺在他臂弯里,笑吟吟唱起了小曲儿。
“……啊,星河外,九天上,百花国里有花王……啊,铁马嘶,空断肠,怜奴相思万丈长……啊,瑶池畔,照新妆,托于人间有情郎……”
声音清甜婉转,柔情足以化骨。
丈夫的脸上浮着怜惜的笑,听得痴了……
直到她一曲终了,他才呢喃道,“……什么曲儿?”
妻子在他唇上啄一口,“忘啦,突然想起来的。好听么,哥?”
“好听。”
“我会唱好多曲儿,以后每天给你唱。”
“好。”他不怀好意笑道,“给老子躺好。兽性又被你勾起来了。”
他把头埋在她腰间深深嗅着,以命令的口吻撒娇道,“今儿陪老子睡懒觉。”
锦娘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让小漠发现了不好。他会猜啊,师娘平时都早起的,今儿咋赖床了……会不会晚上干了坏事?他那么大的人不会联想么?”
丈夫顿时失笑,肩膀抖了起来,“要命的,你真是深谋远虑……我说咋回事呢,大冷天的每天起的比鸡早。这长辈当得也够苦。”
锦娘也笑,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穿起了衣裳。“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
丈夫卷着被子,嘀咕道,“那些破事儿反正也结了,也该让那小子滚回京了……”
这话还没来得及从他嘴里说出来,早饭后,林护卫来了。快马加鞭,浑身挂着冰凌子,睫毛都是白的。“世子爷,京城急信——”
秦漠正在试穿师娘给他做的新衣,闻言懵了半晌。如受暴击。
他满脸嫌弃接过信,拆开一看,表情立马沉了下去。
阿泰觑着他灰败的脸,“……召你回去?”
秦漠皱着眉,压低声音道,“师父,皇帝病危了。”
阿泰的感觉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中下怀道,“那你赶紧回吧。毕竟是你叔父。”
秦漠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说,“皇室没人了,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剩我一个齐全的……我担心这位子恐怕要落我头上了。”
阿泰拍拍徒弟的肩,“安慰”地说,“怕什么?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天生是干皇帝的料。瞧你,吃了两个月农家饭,一身贵气半点没丢!整天拿师娘当丫鬟使,张嘴就喊肚子饿。还是回去吧,回去有一大帮奴才伺候你。”
“您好像巴不得我赶快滚蛋,永远别回来?”
“你总算准确把握了为师的意思。”
秦漠木着脸承受了这无情的打击,把纸团揉了揉,怀着报复心说,“行,那我赶紧回去登基,封您一个大国师当当。”
师父立刻在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活腻了,滚去收拾东西。”
锦娘在一旁瞧着发笑,安慰徒弟道,“你先回去,得了空再回来。左右要过年了,也该回去跟你爹娘团聚。”
阿泰瞧了妻子一眼。
她还不知,秦漠的爹娘被君寰弄成了傀儡。多少年都不是爹娘的样子了。
这小子竟然忍住,没拿刀劈了君寰。
秦漠心里在想,“当了皇帝,回来一趟就难啦。”
一时间,心头如刮寒风,冷得想哭一把。简直想抱着师父的大腿赖地上了。
想想当上皇帝的前景,就像一个人被抛弃在荒芜的雪山之巅,简直叫人生无可恋。
阿泰瞧着他,顿时又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默然半晌,软了声音道,“行啦,过段时间老子去京城瞧你。”
“师父瞧不瞧无所谓,我是舍不得师娘……做的饭。”秦漠咕哝着,拽着不情愿的步子回了房。
这俩月虽然过得波谲云诡,却是他一生中难得的好时光。
他在这里是个真人,说什么干什么全都随心。回去后,却又得做个假人了。
面具起码要戴十层厚……那种破日子一点过头都没有。
阿泰也有点不舍。默了一会,进了他房去,一起帮忙收拾东西。
一眼瞧见桌上有张画作……貌似是个女子。
他凑过去看。
万念俱灰的秦漠突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一跳,扑在了画上。
一张英俊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吼道,“……请给未来的皇帝一点面子,别看!”
阿泰立马有数了……
冷冷瞥了他好一会儿,没好气地说:“还是赶紧滚吧,老子看到你这德性,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