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听到孟阶的名字,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挑了挑眉,问道,“你说谁嫁给孟阶?”
“胡元蓁。”
宋琬并没有十分在意,浅笑着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胡家都让安老夫人过来保媒了。安老夫人是谁你不知道啊,那可是怡国公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这得多大的脸啊。”罗衾一想起来胡元蓁做她的嫂子,就十分的不高兴,满脸都是哀怨。
宋琬笑了笑,捧着罗衾肉嘟嘟的脸颊道,“我的罗大小姐,我可以十分确切的告诉你,这桩煤是不会成的。孟阶是谁啊,权——少年解元。孟夫人的名号岂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占了。”宋琬差点脱口而出,说孟阶是权倾天下的两朝元老,幸得打住了。她看了一眼一脸哀怨的罗衾,又小声的加了句,“要是被占,那也只能是我宋琬,哪里能轮的上她胡元蓁。”
罗衾闻言突然睁大了眼,“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让孟阶娶你做我的嫂子吧。”
宋琬被吓了一跳,小脸微红,她支支吾吾的道,“你——你别瞎说,被别人听去了可就不好了。”
罗衾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宋琬,双眸越来越亮。她怎么从来就没发现宋琬这么美呢。那娇润白皙的小脸,那诱人的小嘴,那小巧的鼻子,那清澈的眼眸,那细细的蛾眉,长在她的脸上,怎么就这样好看呢。
罗衾不住的点头。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整日里冷冷的孟阶,怕是也把持不住吧。罗衾越想越激动,竟大笑了起来。
宋琬有些无奈,给她翻了几记白眼。
罗衾这般打量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只听明月和沛儿在外面道,“小姐,可以下车了。”
宋琬被罗衾看得直发毛,打着轿帘先下了马车。在草地上站定,罗衾才捏着笑酸的脸颊出来了。
庭新湖的岸边长着大片的山茱萸,亦有野菊花,都开的正盛。草地已有些枯黄了,映衬着山茱萸红彤彤的小果,甚是好看。
宋琬和罗衾沿着岸边走了一会,迎面遇到一个身穿秋香色缠枝菊花纹襕衫襕裙的女子,正是胡元蓁。
胡元蓁身旁还跟着一个穿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袍的男子,宋琬搭眼一瞧,便认出此人是胡家的次子胡元庆。
罗衾捏了捏宋琬的胳膊,小声道,“真是阴魂不散。”脸上却一片笑意盈盈,和胡元蓁打招呼道,“胡小姐,好巧啊。你们也来辞青。”
胡元蓁知道自己以后就要嫁到罗家,自然和罗衾多亲昵几分,她笑着走过来,拉着罗衾的手问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罗衾也只好和胡元蓁寒暄几句。宋琬站在一旁,只淡淡的笑着。
胡元庆也跟着胡元蓁走了过来,他也知道胡家和罗家的亲事就要结成,正要和罗衾问好,抬头却瞥到了宋琬,顿时酥在了那里。宋琬被胡元庆盯得有些不悦,连忙转身看河中央的风光。明月伶俐,她转到宋琬的一旁,正好挡住了胡元庆的视线。
胡元庆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他蹙着眉和明月摆了摆手,“哎——”明月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胡公子这是做什么?”
说的正亲热的胡元蓁和罗衾双双向这里看来,胡元蓁看了一眼她哥哥,又顺着目光看向宋琬,面上有些不高兴,她小心的戳了胡元庆一下,“哥。”
胡元庆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和宋琬抱拳,“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小姐不要介意。”
宋琬没看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罗衾见宋琬走了,慌忙和胡元蓁告别。胡元蓁哪里舍得罗衾走,她还要询问孟阶的喜好呢,一把抓住了罗衾的手,“衾妹妹,咱们俩一起走走吧。”
罗衾抽开手,疏离的福了一礼,“不了,胡姐姐。我有同伴,我们俩一起走就可以了。”罗衾说完又看了胡元庆一眼,“胡家哥哥真是如传闻那般倜傥,衾儿受教了。”
罗衾不等胡元蓁张嘴,便跑开了。胡元蓁气的直跺脚,她怒气冲冲的瞪了胡元庆一眼,“哥,你刚刚做什么呢,盯着人家直看。”
胡元庆倒是一脸的不在意,他脑海里还满满的都是宋琬那双娇美的面庞,他舔了舔嘴,摇着头道,“我竟不知咱们青州府还有这等可人儿,没有早些认识,真是可惜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胡元蓁,“蓁妹,你可认识刚才那小姐?”
胡元蓁没好气的道,“就宋家那傻子他妹。”
作者有话要说: 阁老后来得知了这件事情。
第二天青州府便传来消息,安国公府的嫡次子胡元庆,一夜之间瞎了双眼。
第五十六章
宋琬还没发牢骚, 罗衾就阴阳怪调的抱怨了起来, “你说安国公家好歹是世家大族, 怎么会出来一个和地痞流氓没两样的纨绔公子哥。看来这胡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嘛。还整日里一副清高的模样, 我不和这家说话, 我不和那家打交道,也真是够装的。”
宋琬看罗衾的嘴角都快撇到耳根了,不由轻笑了一声, “这胡二公子确实不太着调,你我知道便好, 以后尽量躲着他些。”
罗衾点点头,又拉着宋琬的胳膊说, “我回到家还是给母亲提一下, 让她多留意一些。不能只看人家家世好就点头答应,要不娶进来一个口不对心的,那便是家门不幸了。”
秋日里天气是凉了些,但太阳出来还是很晒的。宋琬和罗衾绕着庭新湖走了一圈便坐着马车回去了。
唐云芝早就应下了宋老夫人重九节设螃蟹宴的事情,便推了好几家夫人的邀请。两人在‘凝羡堂’说了一会给崔家的聘礼单子, 听小丫鬟说宋琬和罗衾辞青回来了, 才去了宋家的后花园。
凉亭里已经摆下了两张竹案, 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盏,一个上头摆着茶盘茶钟。几个小丫头扇风炉煮茶,又有另外几个扇风炉烫酒,忙得不亦说乎。
五蝠奉寿的漆雕大红木圆桌上放着一个白玉玲珑瓷的花插, 插着刚刚剪好的秋海棠和各色的菊花。金缕挑了一支菊花插在了宋老夫人的发髻上,笑着道,“老夫人又年轻了。”
宋老夫人笑嗔了金缕一眼,“这里就属你嘴巧。”一边说着一边从花插里挑了一朵菊花递给唐云芝,“云芝,你也插上。”
跟在一旁的林嬷嬷接过来插在了唐云芝的发间。又有丫鬟婆子端了水盆过来,宋老夫人和唐云芝洗了手,才坐在了梅花凳上。
宋琬和罗衾到了门口,就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去了后花园。宋琬的鼻子极灵,刚进了后花园,就闻到了菊花酒的香味。
她拉着罗衾快步走了过去,看见玲珑手里果然执着一盏银镀金的酒壶,是刚烫好的菊花酒,斟在酒盏中还散发着阵阵热气。
几个丫鬟婆子端着蒸笼过来,宋琬和罗衾连忙要了水洗手。又有丫头拿了蟹八件和姜醋过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方妈妈掀了蒸笼,一股鲜美又清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宋老夫人先给唐云芝夹了一只,众人才开动了。方妈妈挽起袖子,站在宋老夫人跟前正要剥蟹肉,只见宋老夫人摆了摆手,“你们也别忙活了,都另找地方吃去吧,若是有事再叫你们。”
丫鬟婆子们闻言可高兴坏了,有找了小土坡的,有找了树下的,也有找了碎石的,三五成群,手里头都拿着一个大螃蟹。
宋琬剥了鲜肉放在姜醋上轻轻蘸一下,咬在嘴里味道极鲜美,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她吃完一个螃蟹,又连喝了几盏菊花酒,已微微有些醉意。
方妈妈又端过来一蒸笼刚出锅的螃蟹,宋琬挑了一只,又低头吃了起来。宋老夫人笑着看了宋琬一眼,问道,“在郊外可玩的开心。”
宋琬正要点头,却听罗衾抢着说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胡小姐和胡公子——”宋琬来不及擦手,轻轻拽了一下罗衾的衣摆。
罗衾回头看宋琬,宋琬淡淡一笑,接过话道,“和胡小姐说了一会话,我们又沿着庭新湖转了一圈。”
罗衾疑惑的看了宋琬一眼,没有再说胡元庆的事。她又挥舞着手比划今天看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奇景,惹得宋老夫人和唐云芝都笑了起来。
宋琬又吃了两个大螃蟹,才放下了蟹八件,搓着菊花叶子洗了手,闻着没腥味了,复又坐到梅花凳上。一时都吃的差不多了,丫鬟婆子们才将残席收拾了,又奉上茶果盘来。
宋老夫人和唐云芝又说起了宋珩的亲事,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宋琬和罗衾的身上。宋老夫人看着宋琬道,“琬儿到了明年春天便及笄了,也该定下来一门亲事。以前只觉着她小,拒了好多来提亲的。现下虽有几门,我却觉着不好,也只能再等着瞧瞧了。”
唐云芝见宋琬脸上微微带了一些娇羞,又笑着和宋老夫人道,“衾儿只比琬儿小两个月,也是该定下来了。”
罗衾撇了撇嘴,若无其事的喝着她的茶水,“我才不要嫁人呢。”
宋琬掩唇轻笑,“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要不咱们俩做个伴,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方妈妈和林嬷嬷急了,“哎呦,我的两个姐儿啊,你们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女孩子家不嫁人还能做什么,以后谁养你们?谁孝顺你们?”
宋琬放下茶盏,轻笑道,“我有哥哥。”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宋珩都会养着她。一想到宋珩,宋琬语气里不免多了几分底气。
话音未落,就听罗衾笑道,“那我还有两个哥哥呢。妈妈嬷嬷,你们两个就别瞎操心了。”
方妈妈和林嬷嬷已是急出了满头大汗,唐云芝嗔了宋琬和罗衾一眼,笑着和方妈妈、林嬷嬷道,“你们俩还和她们急,不用怕,赶明儿就将这两个臭妮子嫁出去。”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众人才散了。宋琬喝的小脸微醺,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罗衾追上来问她,“你刚刚为何不让我说胡元庆那事?”
宋琬踩着脚踏上炕,偎在引枕上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也只会让祖母担忧。我又不常出去,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那个人了呢,何苦为这事烦心。”
罗衾也觉着此话有理,可一想到不给胡元庆那种人一点教训又觉着十分惋惜。她撇了撇嘴,临走的时候又抱走了一盘子菊花糕。宋琬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名义上是来找她问话的,实际上是来做抢匪的吧。
宋琬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了,明月和喜儿、双雨在打络子玩,见宋琬醒了,几人才放下笸筐服侍宋琬起床。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宋琬趴在小炕几上看了一会账本。有小丫鬟打着软帘进来,一脸的欣喜,“小姐,花房里的昙花开了,好几朵呢,可漂亮了。”
昙花还是庄头前几日送过来的,已经结了花骨朵,这几日天气凉些,宋琬便让小丫鬟在花房里笼了火盆,果然就开了。
宋琬笑着从炕上下来,和明月、喜儿和双雨道,“咱们过去看看。”
花房是西梢间改成的,宋琬沿着抄手游廊不一会就到了那里。她一手拿了着一盏玻璃绣球灯,一手推开房门,只觉一股沁香扑鼻而来。
宋琬打着玻璃灯上前,果见花架子上摆着的一丛绿意中有三四朵黄白色的花儿。昙花的花期都是在七月份,这一盆一直养在温室里,能在九月开花,极是难得。
宋琬见天色已黑,想着宋老夫人应该歇下了,才没让人去喊。明日里再过来相看也好。
宋琬推了门出去,眼角的余光瞥到有一抹修挺的身影落地。她心中猛然一跳,蹙了蹙眉,回头道,“你们几个先回去铺床,我在院子里走走。”
喜儿点了点头,又说,“小姐,木瓜豆汁在小厨房里温着呢,我先端过来吧。”
宋琬面上有些羞赧,恰巧月牙儿躲到了乌云里,众人才没看到。宋琬看着她们都进了厢房,才悄悄的往墙边走去。
宋琬走到近前,却没看见孟阶的身影。她疑惑的探了探头,只听身后传来浅浅的笑声,“你晚上都是要吃夜宵的吗?”
熟悉的声音入耳,宋琬慌忙转身,却被一个强健有力的手臂箍在了怀中。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宋琬只觉着眼眶有些湿润,她咬了咬下唇。双手一推,逃开了束缚。
孟阶眉头微皱,出声问道,“怎么了?”
宋琬后退了两步,和孟阶保持了一段距离,才摇了摇头,“没什么。”她顿了一顿,又问,“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孟阶看到宋琬脸色微红,还以为她害羞,轻笑了两声,又走到宋琬近前,挑着眉道,“怎么,就这么不欢迎我?”
宋琬不敢和孟阶直视,慌忙低下了头,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淡笑着道,“早些回来也好,伯母这几日总是念叨着你。你早些回来,她也高兴。”
不等孟阶开口,宋琬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一路劳累,也早些歇息。”宋琬快走几步,孟阶伸出手却没拉到她。
孟阶这才察觉出宋琬似乎在逃避他,他蹙了蹙眉头,出声喊了一句,“宋琬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宋琬闻言僵在原地,她回头看向孟阶。月色淡淡,孟阶的一双眸子像深不见底的潭,宋琬微微晃神。她捏了捏衣袖,不再看孟阶,福了一礼,才道,“阶公子,你我男女有别,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我知道你功夫好,可这堵墙你以后还是不要再随便攀上来了。若是被人看到了,只恐我们两人都说不清。”宋琬说完这句话,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害怕自己再多停留一刻就会露馅,迈着千斤重的步子,僵硬着身子往厢房走去。
第五十七章 (改个小错,相看胡家小姐直接推了。)
“宋琬琬。”
孟阶脸色阴沉, 声音清冷, 却又很平静。像是朔风吹过的湖面, 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透骨的奇寒。
宋琬只觉得脸上黏糊糊的, 她伸手一抹, 却是一把泪水。
“你若是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现在就将咱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昭告天下。”孟阶说的极慢,宋琬听得很清楚。
孟阶挑了挑眉, 果见宋琬站着不动了。他快步走过去,一只手搭在宋琬的肩膀上, 迫使她面对着他。
借着月光,孟阶看到宋琬满脸的泪水。他心中一惊, 有种微小而又尖细的疼痛弥散开来。孟阶闭了闭眼, 用力的攥紧手掌,平复了心头的烦躁,才冷静的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