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皇后生活录(一)——舒寐
时间:2017-11-30 15:30:16

  真真是奇怪,从前她在常州时,三年时间他们都熬过来了。怎么眼下才分别不到一月,他就觉得度日如年,时光漫长?
  舒窈抿了抿唇,撑身在他胸口处,静默地望了他片刻,终于还是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赵祯眸色剔透,宠溺含笑。他一把揽紧了怀中人,正欲加深这个轻鸿过影般的亲吻,却被她在下一瞬灵巧躲开,拿纤指柔柔掩住了他的口。
  赵祯修眉扬起,眼梢唇间俱暗藏委屈控诉地看向怀中人。
  舒窈微松了手,潋滟水瞳中倒映着赵祯身影,娓娓清婉地言道:“秀秀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
  “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好。”
  赵祯轻叹了一声,如偷腥猫儿一般,趁着舒窈不备,在她唇上牢牢攥了一枚香吻,悠悠叹道,“只要你想,我都答应便是。”
  舒窈面有薄红,唇上也似麻酥酥泛起热意。
  赵祯搂紧她,低低开口:“不过下次再想为你闺友说话,可不许借着诗作这么激我。我差点就当了真。”
  舒窈伸手环住他脖颈,不疾不徐地为自己抗辩道:“那也怪不得我。想出这簪花赋诗的可是你那叫贾慕楠的旧相识。”
  赵祯哑然失笑,一手仍揽在舒窈腰际,一手抬起,轻轻刮了舒窈的鼻梁,颇为自得说道:“知你喜食酸甜,却从来不知你偏爱酸醋。”
  舒窈斜睨了他一眼,重新靠回他怀中,脸埋在他衣料中,闷声闷气说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任何觊觎你的女人。随你要怎么骂我妒妇吧,我受着就是。”
  赵祯低笑了一声,垂头亲吻在舒窈发顶,幽幽太息:“似你这般理直气壮的凶悍妇人,除了朕,这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个人敢要?你纵真是妒妇,朕也甘心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竞猜:有看出来舒窈于青桃听到的对话是发生在谁和谁之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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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涛潜藏太平里
 
  七月初七,乞巧日。亦是入宫的第二日。
  一大早,舒窈便接到了传召去寿安宫的口谕。
  侍立在她寝殿前的青桃看模样完全不知昨日赵祯到访的事,闻听舒窈早起就将去寿安宫,看向舒窈的眼神满是担忧戒惧。
  舒窈对她浅浅地笑了笑,冲她安抚地颔了颔首——昨夜过去,青桃已当她是能与她拥有共有秘密的同舟人,一举一动间都带有了莫名的亲近。可是她却仍旧保持着她对她的最初态度,疏离矜持又不失教养礼貌。就好像假山之中,两人窝靠一处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既然要忘了之前所闻,那自然需要忘得干净。她与青桃,本不相熟。何必故作狎昵?
  昨夜赵祯来时还曾说及,瑶华宫的人事乃是出自淑太妃亲自安排。
  所来宫侍皆是身家干净,背景单纯的女子。若是看中了,大可放心收为己用。
  说这话时,他还揽着她的肩头,与她一道相依看着窗外——碧纱外,青桃木木地软靠在门旁,一幅混混沉睡的模样。
  “外头这个怎么样?可有为难过你,要换了她吗?”
  “不用换。她其实挺好。”
  “挺好?”赵祯沉了沉声,在她耳畔低语道,“你这厢都闹出‘刺驾’动静,她在外还丝毫不知。也幸而来的是朕,若是换了其他男子,你可怎么说得清?”
  舒窈抬目笑看了看他,一手攀上他的肩头,侧依在他怀中,软声轻喃:“明明是你手下人将她放倒的。怎么这会儿倒迁怒了?”
  赵祯静默了一下,拥揽在她身上的手臂重新收紧。
  “我是后怕。怕被与你同住瑶华宫的那帮小娘子看出端倪。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在御花园中游逛时,除了没有偶遇清河张氏家的四娘子,其余的朕都‘偶遇’了一遍。尤其那位来自巴蜀之地的王姑娘,单单只是绣帕,就遗落在朕面前两次。”
  舒窈微微一怔。
  对赵祯提到的王姑娘她倒是有些许印象。
  那是个样貌明丽的娇小女郎,柔柔弱弱。与生人说话时,未曾开口便带了三分羞怯。
  簪花赛诗上,王家娘子亦是不显山不露水。却不曾想人家暗地里已把主意打到官家的行踪上。
  两次‘偶遇’,想不让赵祯对她留有印象都难。这般心计,恐怕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要走到你身边去,当真好难好难。”
  舒窈垂头偎在赵祯怀中,声音幽幽地感慨。
  赵祯听罢,在她额际落下温柔一吻,悠悠烛光映衬着他乌亮黑眸,内中潜藏下无尽婉转情愫。
  “可你是到底还是选了朕。既然选了,朕就不允你再有半步迟疑退缩。”
  他在她耳畔难得强硬,字字清楚。出口的话让舒窈瞬间心动难抑,思虑难平。到次日醒转回想时,仍觉耳际余温绵绵,一时恍神不已。
  寿安宫太后御赐的肩撵稳稳当当,将瑶华宫的诸姝丽妥妥贴贴地抬出。
  至寿安宫拜见时,太后仍在帘幕后昳然梳妆。
  鸾镜之中,绰约丽影深映。身着华服的皇太后腰背笔直地端坐于梳妆奁台前,目色平静地望着镜中日渐衰老的容颜。
  为她束发的宫人轻轻地勾起一缕发丝,配着乌亮的假髻将真发交错相盘,一层层叠做云鬟高髻。
  座前安宁不语的皇太后在她欲将一缕白发悄悄隐没在假发中时,平和开口:“莫要藏了,那白发会越来越多,藏是藏不住的。”
  宫人低下头,有些无措地望向皇太后。
  太后只是摆了摆手:“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只把那根鎏金的簪子插上行了。发冠不要带了。”
  宫人依言遵命,将凤首衔珠的鎏金发簪斜斜别插在太后鬓间。
  太后在镜中顾盼片刻,款款站起了身。
  卷帘侍儿将内殿珠帘轻轻打起,太后甫一步出,便看到了正殿中恭敬侯立的六个小娘子。
  水灵灵的小丫头们,正是春华一般的年纪,看上去活力无限,光阴无限。只让她瞧着都忍不住心生艳羡。
  “你们都没进早膳呢吧?正好,都留下来,陪着哀家一块吃。人多了,寿安宫也热闹热闹。”
  太后盛情,尊赐难却。
  一众瑶华宫出来的小娘子们只能恭声应下,随着太后移驾偏殿。眼看着奉膳宫人将汤羹菜品摆好,还都犹自拘谨,默默然不敢举箸。
  太后乐呵呵地挥挥手示意:“这是怎么了?昨天不是都挺好?今日也一样。喜欢吃什么只管让人夹来。饭是吃给自己的,若是饿着了,那可划不来。”
  在面对这些闺秀时,太后有难得的耐心与温柔。一言一语,皆是一个关爱后辈的尊长模样,让人能不自觉便沉溺在她给的安详宁泰中,忘却眼前人乃是一个生杀决断,临朝承制的摄政皇太后。
  一群稚嫩的小姑娘听得她说毕,才忐忑地动下筷子,仪态优雅地启用早膳。
  饭至中途,偏殿外悄然传来一片脚步声。
  崇政殿的首领太监阎文应带着一排的捧盘托杯的宫人行到此间。
  太后眼看着阎文应行礼问安后,微微诧异地转过头:“这是……官家要来?”
  阎文应赶忙讨好地躬下腰,对太后谄笑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官家早膳已在承明殿用毕,本想立时过来请安,听闻太后在此召见瑶华宫诸娘子,才又临时改了行程,以作避嫌。这盘中所送是膳房奉官家旨意,为太后娘娘专门呈制的一道解暑甜汤。”
  “官家有心了。”太后淡淡地扬了扬眉,示意宫人将甜汤给众人各自落桌后,才看着座前的几个女孩儿,似假还真低笑说,“他这会儿倒是知道羞臊。也不知昨日是哪个在游园时候偶遇佳人呢。这甜汤说是给朕,没准儿却是朕靠着你们中的哪个人,沾了光彩呢。”
  膳桌气氛微凝。太后话毕后,各家娘子表现更是不一。张娘子和郭娘子安之若素。李娘子与曹娘子相视而笑,王氏姑娘则是面色羞怯地低下了头,贾家女儿却狠狠瞪了一眼身侧人,不愉地绷紧了粉唇。
  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王贾两家女孩儿,最终将目光落在舒窈身上。
  “哀家记得你素喜甜食,快别愣着,赶紧尝尝。”
  一句话,打破凝滞气氛,定先后,分亲疏。
  太后坚定不移地用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方式表达了她对郭氏二女的喜爱和看重。旁家姑娘是可以客套寒暄,带笑揶揄的。而郭氏女在寿安宫里却是跟自家人一样的存在。
  入宫才不过短短一天,众人眼中,太后与官家心中所向的皇后人选便已出现了分歧。一个立场分明地倾向了郭氏。另一个则隐隐约约地看好王氏。
  这当家做主,居中拿策的自然是皇太后。哪怕大婚的是官家,对于皇太后的懿旨,官家也不得不尊。
  王氏女儿似乎也预料到此,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两眼隐泪的模样更是楚楚动人。
  她的美貌清艳娇柔,此时潸然,只让人看得心中泛怜。尤其那双浓密卷翘的长睫,轻轻忽闪,就像停驻花丛迟迟不肯离去的墨色蝴蝶。
  舒窈端坐椅上,目不斜视地喝着羹汤。看她如此,也只做视而不见。
  待餐膳完毕,一帮小姑娘陪着太后游园出行。不被太后看好的王氏这时却被安置在了太后肩侧。
  太后牵握着她的手,像是青睐有加一样,不住地向她打探着故乡巴蜀的风物。听她说到有趣处,更是会心地笑出声来。
  前后变化颇盛,让随侍在旁的宫人们无法揣摩太后心思——难不成太后想趁着立后之机,同样还为官家纳上几名妃嫔?
  可是看这些小娘子的出身,具是钟鸣鼎食之家,朱紫勋贵之后。任谁都不像能甘为妾妃。
  “阿瑶,王韵那个人,心思恐怕大着呢。你可要留心她。”
  御花园游逛之机,一直跟在队尾沉默寡言的宁秀忽然凑近舒窈,在她耳畔极其简短地提醒了一句。
  舒窈点点头,对她暗暗使了个眼色:“我省得。不过我看太后对她这样子,倒不像是在选儿妇。”
  宁秀轻轻一怔:“那像什么?”
  “像是跟外家媳妇聊起娘家事。”
  宁秀惊异地张了张嘴巴,无奈地嗔视了舒窈一眼,低声道:“也亏你想得出。纵是刘家身为外戚,可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主意打到官家要选后之人的头上。”
  舒窈唇角微勾,悠悠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静静地望向前方的人群,眸色澄净如天湖之水:“那可说不准。”
  选中的才是皇后,选不中的只是平常女子而已。如何决定选中选不中,除了看太后的心意,还有这宫中其他看不见势力的暗谋。
  乞巧日下午,宫中侍女们开始着手布置晚间的乞巧之事。瑶华宫因着住了几位前程灼目的小娘子,一下子成了整个汴京皇宫最炙手可热的地方。尤其王韵姑娘所在的西配殿,更是熙熙攘攘,往来了不少趋炎附势之辈。
  “宫中这起看人下菜的小人倒是不少呢。不就是觉得将来西配殿能一飞冲天?现在就上赶着谄媚巴结,也不怕下错了赌注。”
  东回廊下,贾慕楠咬牙切齿地站在蔷薇丛间,恨恨地望着西殿络绎,口中酸味难以掩盖。
  她倒是也不怕被人听去,在察觉身后有人来到后,泰然自若地转过身,眼看向与宁秀并肩而行,款款徐来的舒窈,傲意地抬起了下颌。
  “郭舒窈,我承认你比西配殿王韵好了一些。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你。”
  贾慕楠毫无征兆地迸出一句话,让宁秀瞬间停驻了脚步,淡眉轻蹙地望定了贾慕楠。
  她知道贾慕楠这个女孩儿一直很娇蛮,但是却不失磊落。
  贾慕楠的喜爱厌恶简单明了,无需多加揣摩。倒是比西配殿那位可爱许多。
  只是眼下,当她将这份毫不掩饰的磊落宣诸于口时,宁秀还是觉得刺耳无比。
  舒窈淡淡看贾慕楠一眼,拉上宁秀胳膊,似对挑衅之语充耳不闻,径直从贾慕楠身前穿过。
  贾慕楠瞬间恼羞,似宣告什么重要事件一样,在她身后轻轻扬声,郑重说道:“你不用清傲。太后越是欣赏你,官家就会越不喜见你。你……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舒窈浅浅地挑了挑眉,不曾转身,只微微侧眸身后人静静回道:“贾娘子,最后一句,你我彼此彼此。”
  贾慕楠脸色瞬间涨红,手指向舒窈,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你这样捉弄于她,就不怕她恼恨报复?毕竟这里是皇宫,有些地方你我都不熟悉。”
  走下回廊后,宁秀回身看了一眼还在原地定定站立的贾慕楠,对身畔人担忧地问询出声。
  舒窈无所谓地笑了笑:“她不会。她要是真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就绝不会在刚才告诉我前面那句话。”
  “什么话?”
  宁秀拧起烟眉,忽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道,“她倒是好大的胆子。”
  适才斥责舒窈时,贾慕楠说:‘太后越是欣赏你,官家就会越不喜见你。’
  潜藏于暗处的朝廷秘闻,在庙堂中,连文武重臣都有堪不破阵营之分的迷惘。此时却被她这么混不在意地说了出来。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痴。
  “今晚夜风凉,你身子不好,若是对月乞巧时,就在寝殿旁好了,不要外出走远了。”
  宁秀淡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我省得。晚上不会多加走动。你放心好了。”
  舒窈微微松了口气,眼看着西方落日,心中隐隐泛出一丝惶惶不安。
  当日乞巧夜,银月如弓。天孙石前,红粉陈愿。
  青桃殷勤无比地为舒窈在院中布置好香烛点心,安安静静地侍立一旁。
  舒窈礼貌良好地对青桃点了点头,为她的尽心很是感激。
  青桃有些局促地垂了手,一边暗暗绞动衣角,一边小意无比地将舒窈搀挽出寝殿。
  玉阶漫漫数层,还不等两人脚踏实地,侧向回廊外就传来一阵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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