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也笑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孔嬷嬷又道:“伯爷对夫人……着实出乎老奴的意料。”
她没明说徐泮对于小灵如何,可史氏却听懂了。
“这有什么好出乎意料的?徐家的儿郎……哪一个不是这样?若他们,是那狠心人,去了也就去了,偏偏……”
史氏说到这里,挥了挥手,不欲再说,目光看着于小灵和徐泮远去的方向,变得悠远起来。
再说那夫妻二人别了史氏,便要下山去了。史氏要在山上小住几日,而于小灵刚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又折腾了这么一场,自然是早早回家安胎才好。
徐泮一路上什么话都不想说,除了亲手伺候着于小灵做这做那,便是抿了嘴,坐在一旁好似生闷气。
于小灵知道他心里后悔,可这样一直生气到底伤身体,她想了想,便拉了他的手说起话来:“这孩子还不知道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子呢?我看着,被他爹折腾了这么一场,还这般皮实,说不定就是个儿子了。”
于完,拿了徐泮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道:“你爹对你这个不速之客很是警惕,你可要好好表现,不然你爹爹待你出来便要打你的。”
于得极其认真,好像是真的同一个话一样。徐泮听了,面容果然松动不少。
他轻叹一声,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肚子,,小心吓着孩子。”
于小灵嘿嘿笑了两声,又抬头问他,“我记得你好似说过,说咱们的孩子按照徐家的辈分来排,应该是‘纪’字辈,不若你想两个名字,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的,说来我听听。”
徐泮闻言,面容更加和缓了,嘴角微微翘了翘,说道:“起正经名字,哪里能随便起的?倒是小名儿,可以想两个,随便叫一叫。”
于小灵顺着他点了点头,“那也好,我是雨字的辈分,你是水字的,到底都同水有关系?不若取那水生的东西来叫一叫?”
徐泮听他这么一说,知她心中定然是有数了,转脸去问她:“你如何想的?”
于小灵果然心里有了想法,当即笑了笑,说道:“我从前最爱在莲蓬下戏水,不若生了男孩,就叫蓬哥儿,生了女孩,就叫莲姐儿吧。”
徐泮一听就点了头,莲蓬也是多子多福的寓意,他听着也欢喜。他再低头去看于小灵的小腹时,便觉得这里面好像真的有了小孩子,这种真实的感觉,比从大夫口里,听说于小灵有喜了,更加多了将为人父的喜悦。
于小灵有喜了是件大事,徐泮缓过劲儿来,越发的觉得打心眼儿里高兴。
他的妻子不仅不会离开,还要同他一起生儿育女,直到儿孙环绕膝头,共享天伦之乐……
你闹过,我也疯过,又迎来了孩子,日子过的顺遂起来。
于小灵这头一胎做的极稳,每日除了吃,便是吃。正房后面的小花园,也收拾了出来,出了五月进了六月,天气热了起来,在紫藤花架下乘凉,饮两杯清茶,正是乐事。
初夏的风,火热里还带了丝丝的清凉,这样舒坦的天气,于小灵本是准备为青潭抄写游记的。
可是徐泮自见到青潭的游记之后,便将那游记拿走了,说是找人帮忙写,不让她费眼睛。于小灵想着也好,到底是能传世的东西,若是她抄写错了,一本传成了两本,那就闹笑话了。
徐泮除了找人替她抄书之外,其他的便是帮他收罗各种想吃的东西,从京城的街头巷尾一直到微山湖边的菱角荷叶,于小灵胃口大开,连程氏都把于家的厨子拨了过来,好让她尽情吃些往日里吃得习惯的口味。
于小灵这边养了近一个月,肚子没怎么起来,人倒是越发圆润了。
夜里,徐泮抱了于小灵放在膝头上颠了颠,满意地道:“嗯,重了不少。”
于小灵一听就笑出了声,“什么重了不少?掂量小猪仔呢!”
她笑着搂了他的脖子,窝在到他脖间闻了闻,略微闻到些许汗味,便连忙推搡着他。“你怎么又出汗了?快去洗洗。”
徐泮闻言一脸无奈,“我这一日都要洗四回了,怎地还要洗?”
“要洗的,我不耐味儿!不然你就别在这睡了!”于小灵嗔他。
徐泮无奈地叹了口气,“洗便是了,只是明日,你想闻这汗味儿也闻不到了。”徐泮拍了她的屁股。
徐泮明日要去西山大营,晚间不得回,次日才能回来。
去岁,瓦剌那边两个王子争权夺位,战火四起,如今王位已是尘埃落定,有老臣觉得以如今瓦剌可汗的性情,说不定还要骚扰大宁边境,朝廷应该当先做好准备。
涉及到瓦剌的事情,徐泮不敢怠慢,自请去了西山大营。
他要出差,当然先把于小灵安顿好,才能放心去,当下又嘱咐了她几句,才起身冲凉去了。
徐泮洗漱了一番,搂了于小灵歇下,次日于小灵醒的时候,徐泮已经出门去了。
炎炎夏日,自然是水塘边上最是凉快,于小灵不敢在屋里放了冰贪凉,只好跑到池塘边的小亭子里,打着扇,吹着水上飘来的清风,舒坦舒坦。
她一连几日都在这里,这两日,徐淓也来陪她一两刻钟,不过今日却是没来。
于小灵想起她昨日打了两个喷嚏,心想这孩子不会是病了吧,于是便派人去看看她。谁知派去的人回来的时候,徐淓跟了回来,而跟在徐淓后边的,还有几月没见的朱家三爷,朱惠誉。
☆、第三六七章 心仪人
朱惠誉穿了一件竹青色焦布长袍,水绿色的腰带上挂了一块竹牌,走起路来四下摇摆,好不风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读书人。
他脸上带着笑意,远远的瞧见于小灵坐在凉亭里打扇乘凉,丰腴的身姿配上慵懒的姿态,让他神魂忽地飘了起来。
他一面走着,一面还同徐淓笑着说道:“夫人倒是关心表妹,一会儿不见便派人来寻了。”
说话之间,于小灵看着他们过来,已是起了身。她起了身倒比坐着更显出身形了。
徐淓笑着同于小灵摆了摆手,又回头,跟朱惠誉说道:“最近天热,大嫂有了身孕,不好在屋中乘凉,便来这小亭子了。我这两日都过来陪陪她,嫂子见我今天没来,便惦记我了。”
朱惠誉了愣了一下,恍然地“哦”了一声,随口说道:“夫人竟是有了身孕呀,难怪看起来丰腴了不少。”
他这么说,徐淓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朱惠誉虽然与徐家沾亲带故,但是到底是外男,如何好评价别家妇人的身姿,徐淓虽然年幼,但也知道约莫不合礼数。
朱惠誉见自己失言,又被表妹听可出来,连忙遮掩道:“我是说,最近,姑母也富态了,夫人也富态不少,想来忠勤伯府风水极好,养人呢!”
他这般糊弄两句,转眼便已到了凉亭下面。
即然见了面,自然不好不说话的,三人相互见过礼,各自落了座,于小灵便朝一旁的温杏说道:“去拿茶碗来,请朱三爷和三姑娘喝杯茶。”
于小灵平日在这儿也就是同徐淓坐一坐,因此只有两个茶碗,朱惠誉来了,便不能把他落下。
温杏领了命,这就去了,朱惠誉只笑着道谢也不推辞,说起话来。
“这临水的小亭子倒是凉快,只是风小了些,还须得打扇才更舒爽。”
他说了这句,伸手去摸自己的扇子,却发现腰间,并没有系扇,因而疑惑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同徐淓说道:“表妹可见我的扇子了,莫不是落在姑母房里了?”
徐淓听他这么一问,也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没瞧见表哥的扇子,可能就在母亲那儿吧。
朱惠誉皱了皱眉头。
抬眼看了看身后,见徐淓并没有带丫鬟过来,不由问道:“表妹没带丫鬟还出来吗?”
徐淓摇了摇头:“我不过想着送送表哥,再到大嫂这边坐坐,便没有带她们出来。”
“哦,这样啊。方才出来的时候,姑母说他头疼,现在许是已经睡了,我再回去,怕是不大方便……”
他说到这儿,拉了长音,徐芳听了,接过话来,“要不,我替表哥看看去?”
朱惠誉一听就笑了,“如此,可就谢谢表妹了”。
于小灵见他二人说了这两句,徐淓便要起身,连忙喊了她:“要不等温杏回来,让她过去问婶娘吧,天这么热,三妹妹何必自己跑一趟呢?”
徐淓听着,顿了一下,回头去看朱惠誉。
朱惠誉见徐淓看他,也笑了一声,“要不就算了吧,虽说是御赐的折扇,可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改天再来拿也一样。”
徐淓一听是御赐的折扇,又是一顿,当下倒是不再犹豫,说道:“御赐的东西表哥怎好乱放?我就去取来,很快的。这会儿天还没那么热,大嫂不必担心。”
她说完便快步去了,于小灵在来不及拦她,她便下了凉亭的台阶。
于小灵没了办法,自己打了两下扇子,眼见着,除了她同朱惠誉之外,旁的人一个都没了,正想着自己也找个借口脱身离开,免得同他有什么牵扯。
尤其这朱惠誉,是朱家人,而且每次见她总奇奇怪怪的,她觉得自己最好离他远些。
可是她还来不及想出脱身的妙计,只见那朱惠誉丝毫没有做客的自觉,反而抬手替她斟了杯茶水,还把茶杯往她面前送了送,说道:“夫人有了身孕,想来最是怕热,多喝些茶水倒是好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小灵也不喝茶,又摇了几下扇子,往一旁,坐了坐,说道:“三爷今次可是来看婶娘的?”
听见她问话,朱惠誉回答道:“家母在为我准备婚事,有几件事体要同姑母商量,让我过来问问姑母。”
“是么?三爷要成亲了,定的是哪月的吉日?”于小灵笑着问道,想了想,继而又说道:“想来国公夫人为三爷定的姑娘,也是极好的人家吧?”
她难得笑着问话,又手持着团扇悠闲地摇着,这娴静又灵动的姿态,只看得朱惠誉心头也一阵的摇晃。
朱惠誉是上个月定的亲,定下的是辽东都指挥使的次女,这门亲事不算得多高,可是辽东都指挥使实权在握,对于刚失了一门助力的朱家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即便是那都指挥使的姑娘,是个地地道道的将门虎女,朱惠誉本来还以为是个娇小的姑娘,谁知见过一回,大失所望。可朱炳俊拍了板子,他没得办法改变。
朱惠誉听于小灵这么一问,想到他那个身形几乎与他一般高的未过门的妻子,不由心下烦厌,然而再抬眼去看于小灵时,只觉得她这娇小的身形,慵懒的姿态,水灵灵的面容,嘴角挂着的惬意的笑,都是那么的让他心仪。
可偏偏他要娶的是身在将门粗陋女,而他眼前这心仪的女子嫁的,却是那一板正经、不懂风情的忠勤伯。
真是大错特错!
转眼间看见于小灵姣好的面容下,白皙细腻的脖颈,朱惠誉心头有一股压制了许久的邪火蹭的一下窜了起来,不仅如此,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眯起了眼睛,略做思虑,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眼睛不再避让,直勾勾地看着于小灵,特意低压了声音说道:“不说这个亲事也罢,她哪里比得上夫人您万一,尤其是夫人近来丰姿越加迷人,在下看了,可是一颗心都尽属夫人了!”
☆、第三六八章 豹子胆
炎炎的夏日,于小灵却被朱惠誉这句公然的撩拨,惊得打了个冷战。
这应国公家的三爷,贼心贼胆可真是一样不少,竟然跑到忠勤伯府来勾引她,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于小灵不禁吃惊地看着朱惠誉,却见朱惠誉丝毫没有不自然的意思,反而勾起嘴角,邪魅地笑了笑,道:“自我那日在茶馆见过夫人,后来又在伯府的习武场与夫人偶遇,之后还在街头邂逅了夫人一回,止了夫人的惊马,从那以后,对夫人更是念念不忘了。怎么?夫人一直没感觉到吗?”
朱惠誉这番不顾人伦的表白,于小灵听了更是惊诧万分。
她不禁往后敛了敛身形,冷笑一声,问朱惠誉道:“朱三爷可真是有意思,这里可是忠勤伯府!你莫不是在做梦?!”
然而朱惠誉却歪了歪脑袋,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是呀,这里是忠勤伯府,即便伯爷不在家,我也不敢如何。我不过是,对夫人风姿实在倾慕,按捺不下心中躁动罢了,并不敢如何的,夫人且放心。”
这朱惠誉一时拿话撩拨于小灵,一时又说他不敢如何,他这般作为,让于小灵万分警惕。她虽然知道府内尽是侍卫,可是朱惠誉离她最近,他要如何,侍卫再多怕是也来不及。
危急时候,她虽然能治得住他,可说不准便要暴露了身份,她不敢多想,也不再说旁的,只是起了身,说道:“朱三爷在这里等着吧。妾身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话音未落,朱惠誉也站了起来。
“夫人怕什么?我待夫人半分威胁都没有,不过是倾慕夫人罢了。想来伯爷那样刻板的人,不会同夫人说这些话吧,真是可惜了夫人诗书礼仪俱全,却是对牛弹了琴。我实在是为夫人感到惋惜……夫人不若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于小灵差点被这异想天开的朱惠誉气笑了,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又是谁给他的脑袋?让他敢这般作想!若是徐泮听到他说这话,想来一拳就要了他的命了。
于小灵不由起了几分兴致,顿住了脚步,侧眼看了朱惠誉一眼。
她什么都没说,可朱惠誉却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笑得越发得意了,继续说道:“这忠勤伯家的风水,可一点儿都不好!一任一任的伯爷,都早早地便为国捐躯了,反倒留了一家子妇孺,真叫人叹息!我每每想到,夫人如花似玉的年纪,再想想忠勤伯又是那一心忠君爱国的,倒替夫人担忧不已。虽则忠勤伯的事情,我也规劝不了,可是夫人,若是不全考了他,往后伯爷有个什么,也不至于不好过不是?”
于小灵本还有意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的,可他越说越离谱,竟然还敢咒徐泮不好,当下怒气现了出来,直接截住了朱惠誉的话头,恨声道:“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