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苏无奈的笑了,说:“现在知道怕了?放心,我会劝好他们的。”
回到家后,沐苏与母亲吃完晚饭,坐下来闲话。
兰氏满脸期望的问道:“今日跟燮王去庙会玩的可好?”
沐苏点点头,直接把话题拉开,说:“母亲,我在庙会上找到菀姐姐了?”
兰氏惊的差点把茶杯摔了,忙问:“你找到她了?她现在在哪?一切可好?”
沐苏道:“她还好,我将她暂时安置在府外了。”
兰氏着急道:“怎么不把她送回家,你三婶急得病倒了。”
沐苏拉着兰氏道:“菀姐姐现在被我看着,不会再跑,但眼下有两个问题必须解决。一是她担心回来受罚,二是她不想嫁给郑良筹。咱们得想些法子帮她才好。”
兰氏毕竟是长辈,责怪道:“她这样胡闹,回来难道不该受教训吗?你不要跟她胡闹,快点把人送回去。”
“娘,”沐苏撒娇道:“你就帮帮菀姐姐吧,她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头,已经知道错了。再者,现在咱们家虽然把她出走的事瞒了下来,但顺国公府是怎样的人家,以后就真的能把这件事瞒到底吗?万一等他们成婚了再翻出此事,等待菀姐姐的就是一纸休书,那她一辈子可完了。”
后面的一个原因说到兰氏最担心的问题上去了。
同一个家族,若姐妹名声有损,会互相影响。
沐苏出身不够高贵,想要成为王妃,兰氏其实心里已看到难处。若再被沐菀拖累,沐苏以后的路也很难走。
兰氏考虑着,沐苏趁机又说:“自从郑良筹和菀姐姐相亲以来,他们两人都祸事连连,说不好是八字相克,此时退婚,正是时候。”
沐苏委婉的把退婚理由都给他们想好了。
兰氏微微点头,道:“你这样考虑也有道理,但你得告诉我一个实话,你是不是在帮沐菀,想撮合她跟南宫奈何?我跟你说,你三婶看不上奈何,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沐菀摇头叹息道:“他们俩铁定不成了……”
沐苏把方莹莹怀了南宫奈何的孩子的事说给兰氏听。
兰氏怒道:“乱七八糟的,不成体统!”
她放下茶杯,道:“菀儿现在肯定很伤心,咱们就帮她这一回吧。”
沐苏大喜,扶着兰氏一起往二房找秦氏去。
到今日,沐菀离家出走已经整整十三天。
头几天的时候,秦氏还在气头上,到处派人捉沐菀。到了三日之后,秦氏就已经慌了神,变成四处求人找沐菀。待到第八日,她就病倒在了床上,日日望着三叔能把沐菀找回来。
兰氏让沐苏在外面等着,先去房里跟秦氏说一说。
没过一会儿,丫鬟就匆匆请沐苏进去。
沐苏一进屋,就闻到弄弄的药味,秦氏脸色蜡黄的坐在床上,见到沐苏便说:“菀儿在哪儿?快把她带回来呀!”
兰氏在旁也说:“快派人把菀丫头接回来,已经跟你三婶说好了。”
沐苏觉得母亲刚刚进来的时间很短,怕没有跟秦氏说清楚,只好再跟秦氏说道:“三婶别急,菀姐姐现在很好,正在府外休息,有人伺候。不过我找到菀姐姐的时候,她并不是很好,一时还动了寻死的念头。我这次说服她回家,她最大的要求就是退婚。侄女儿求三婶就依了姐姐,别再逼她了。”
秦氏听到沐菀寻死,眼泪就流了下来,哭道:“我都是为了她好,她反倒以死相逼,不如我也死了算了,倒也清静。”
兰氏劝道:“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闹,这是怎么说?”
她对沐苏摇头,示意她别再刺激秦氏了。
沐苏却觉得这个话必须说清楚,不然沐菀最后很可能还是会重蹈前世覆辙,被顺国公府退婚,名誉毁得一干二净。
“三婶,不是侄女儿不体谅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现在依了婚约让菀姐姐嫁过去,但以后顺国公府若是知道菀姐姐为了南宫奈何离家出走,必定会一纸休书让她下堂,到那时,可就后悔莫及了。眼下事已如此,倒不如以八字不合的借口退婚,保全了姐姐的名声,以后再说其他的好人家,也不是没可能,为何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第七十六章 风起
秦氏心痛难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她跟南宫奈何在一起?”
沐苏把庙会上的事说了,又道:“现在菀姐姐已经回心转意,知道自己看错人,三婶就原谅她了吧。”
秦氏捶胸痛哭道:“我可怜的女儿,我的傻女儿,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落到如此地步!”
兰氏在旁说沐苏:“还等什么,快去把人接回来啊。”
见秦氏态度已经转变,沐苏立即让碧簪去风铃那里把沐菀送回来。
在等沐菀的时候,沐苏把其中细节详细说了,秦氏听了恨得咬牙切齿,道:“那对狗男女,真是天杀的。”
沐菀回府时,害怕得不得了。但当她看到母亲憔悴的样子,再也顾不得害怕,跟秦氏抱头痛哭起来。
兰氏带着沐苏走了,余下她们母女自行沟通。
夜路上,沐苏亲自给母亲提着风灯,兰氏感叹道:“看到沐菀这样,我就感慨,苏儿你真是长大了,让我省心不少。”
沐苏笑道:“那是因为父亲母亲没有逼迫我做不喜欢做的事啊!当初我不想和南宫奈何定亲,母亲非常通融的同意了,女儿心中十分感激。”
兰氏笑着搂住了她,打趣道:“那是母亲知道有金龟婿在后面等着呢。”
母女二人说笑了一会儿,沐苏又担忧起沐菀,道:“不知菀姐姐能否熬过这一关,她若熬过去了,以后肯定会懂事的。”
她之所以这么卖力的想帮沐菀,是因为沐菀前世到最后,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虽然任性,却没做过真正意义上的坏事,沐苏一想到她最后孤独倔强的早早病死,心里就很痛。
兰氏点点头,道:“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同的坎坷,咬牙熬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以后遇到难处,要努力想办法解决,不可像菀儿那样伤害自己,又伤害亲人,知道吗?”
沐苏点点头,将兰氏的话记在心里。
人们最容易做的事,就是把刺刀对准自己和亲人,以为这样,事情就能解决。
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
之后的几日,沐菀虽然没有被秦氏处罚,却被一向好脾气的三叔重重惩罚,每日都将《女规》《女戒》和《孝经》举在头顶,在秦氏病床前罚站。
而她的婚事,也终于如她所愿,顺利的退掉了。
秦氏托人找了青龙寺的大师给沐菀和郑良筹测八字,两人果然相克。
两家人想起最近一两月发生的事,谁也没有再坚持这个婚事。
而秦氏心中恼怒南宫奈何,将方莹莹肚里怀着南宫奈何的孩子的事告诉给了顺国公府。
当晚,就有人去方莹莹的小院砸东西。
方莹莹不甘,到顺国公府门口大闹,却被人绑到了小黑屋恐吓一番,若不是因为她怀着孩子,只怕人都要被打。
自此,方莹莹再不敢缠着郑良筹,转而厚着脸皮回到了南宫府去住。
南宫奈何因为擅离职守,被兵部打了五十军棍,罚了半年俸禄,责令他半月之内必须回蜀南道。
他只得将方莹莹交托给家仆照顾,一个人匆匆走了。
沐苏知道了这些事之后,嘱托风铃时不时的去照顾方莹莹一二。
她肚子里的孩子对沐苏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沐苏还是很期盼她能够顺利生下这个孩子的。
而周夑那边,去淮东暗访的官员悄悄返京,给他带了许多的证据回来。
他虽然从沐苏这里知道了下面官员贪腐严重,但看到具体数据和证据时,还是动了怒,想要连夜进宫弹劾明王。
霍宏图将他拦了下来,不愿让他亲自冲锋陷阵的去弹劾明王,若两位皇子正面争斗,极易被人利用,更让皇上起疑心。
所以霍宏图设计了一套连环计,由淮东乡里的一件命案,层层向上发酵,一点点将盐铁贪腐案揭露出来,而他们只在幕后操作。
周夑抽空来看沐苏时,兀自气愤着,道:“小苏儿你知道吗?仅是淮东一道,他们私下里买卖盐引,偷逃的税银就达六百余万两!是军队一整年的开支!现在虽然无战事,但是东南西北四境都不太平,处处都要钱用。他们这些黑心人,就把这些巨款中饱私囊,还敢天天跟朝廷叫穷,真是气死我了!”
沐苏安慰道:“现在既然知道了,查处他们就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周夑冷静了一会儿,说:“这个案子年后会有一次大震动,你家虽然在朝中关系简单,但医药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还是要注意一些,最好通知你父亲知会一下。”
沐苏想了一想,摇头道:“这个事情不必徇私舞弊,若是真有牵连,父亲准备应对的时候必然会走漏风声,可能会影响你的大事。再说,我相信我家人。”
周夑动容,没有想到沐苏这样的深明大义。
他抱住沐苏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沐苏推开他,嗔道:“谁是你的妻了?”
沐苏一嗔一笑间,周夑都觉得好看,心情也好了起来,调侃道:“你不做我的妻,要做谁的妻?只要我发话出去,可没人敢娶你。”
“呸,不害臊。”沐苏笑道。
周夑又抱了沐苏,心中一阵悸动,生出非常浓烈的冲动,想把沐苏即刻娶回家。
周夑的婚事不仅仅是私事,也是国事。
两人要想成婚,除了取得皇上、淑妃的同意,还要取得周夑众多支持者的认可。
因为之前霍宏图与沐苏不合之事,周夑前几日已将自己的婚事正式拿到台面上跟幕僚们商议过。
他对幕僚们说了他要娶沐苏为王妃的想法,大部分人非常反对。只要少数几个知道贪墨案计策的人,因了解沐苏有才能,而沉默着保持中立,没有即刻反对。
幕僚们都不想跟周夑正面抗争,只说两人交往时日尚短,可以再观察观察。但周夑心中十分明白,他们反对,是因为沐苏出身低,沐家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
他将沐苏在怀中抱紧,心中更是坚定,不论有什么困难,他都会一一解决,若连这点困难他都解决不了,又何谈宏图霸业?若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拥有,又怎么坐拥天下?
☆、第七十七章 地字
临近年关,京城渐渐热闹起来,但与往年不同,准备年节的喜庆之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安。
上至朝廷要员,下至平明百姓,都关注着刑部的一件公案。
淮东数得上名头的富商宋玉成,状告朝廷两位三品大员,盐铁司的司盐使和江南提督。他所提交的状纸有一尺多厚,证据确凿,内容十分震撼。
这个公案正是之前霍宏图在背后出谋划策操作的。
之前周夑派去淮东的官员查到了宋玉成三十多年来官商勾结的罪证,只他一家所偷逃税款就足以抄家灭族。
为了保全宋家基业,宋玉成答应做为原告来揭发此事。而霍宏图替周夑出面,答应保全他三个儿子的性命。
此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因宋家的生意很大,与官员关系错综复杂。刑部很快就根据宋玉成的状纸,统计出涉案官员达六十余人。
皇上在朝堂上听取案情的时候,看着那一长串的名字,龙颜大怒,当即命令左相亲赴淮东坐镇督查。
盐铁官营的改革是明王一手主导实施,盐引的买卖,也是自上而下层层默许的,所以自此案爆发,明王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特别是夜间,进进出出,都是为盐引贪墨案奔走的官员。
明王气得两夜没有入睡,桌子都掀了几张,手下的人更是被他骂得人仰马翻。
他现在主要想弄明白两件事,一是宋玉成为何突然倒戈,二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
他经营多年,在淮东的势力很快就查清楚。
线报回复说,宋家平日欺凌乡里,手里沾了血,跟一些人结了死仇,最后被人在账房里安插了亲信,将宋家的黑账查了一个底朝天。
商人的账目是其根本,这种致命把柄被人拿住,也只有听之任之。
而至于幕后的操纵者,他们只查出去宋家带走账目的,是一个叫做梁成济的淮东小官员。他身出寒门,暂无任何背景。
明王头上青筋直跳,道:“废物,查了等于没查!”
封语堂是明王的左膀右臂,说道:“殿下息怒,现在我们的人正在找宋家的人,宋玉成既然是为了儿子而当人证,那只要我们找到他的家人,他也能够闭嘴不说话。宋家那么多人,总不至于全藏起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明王狠厉道:“要我说,宋家这些人都该死,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安慰明王道:“殿下要镇定!这件事兹事体大,就算人证死了,事情也瞒不下去。不过皇上现在在气头上说要查,但若查清楚了,从您到计相,再到各地盐铁司官员,几千人无一人能幸免。所以这件事到最后,肯定查不彻底,最多抓几个要员,给百姓一个交代。您现在要考虑的,是要舍弃哪些人……”
明王不甘,道:“本王这些年全靠着这些人,眼下贸然舍弃,以后还有谁会愿意给我卖命?”
封语堂语重心长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周全的安排也无法让殿下您完全脱身,若还要舍命保他们,只会让皇上觉得您和底下的人勾结在一起,是朋党,威胁到了他的皇威!不如壮士断腕,挽留皇上的信任,从长计议……”
如此一说,一干幕僚都纷纷赞同。
明王不得不听从封语堂的建议,只是退而求其次说:“淮东的人牵扯太深,怕是保不住了,但京城盐铁司的人一定要保下来!”
封语堂领命道:“是,我这就想办法。”
“等等!”明王突然喊道:“还有那个梁成济,不管是谁的人,早点处置掉,省的夜长梦多!”
封语堂了然颔首道:“在下明白。”
梁成济出身寒门,进士及第后被吏部指派到淮东道的一个县城做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