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咽下一口毒液,歪头看着吉安娜:“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很早就开始了,不过正式作为前台接待是六年前。”
“六年前我也是第一次来沃特拉。”
“真的?”
“是啊,那时我来参加这里的圣马库斯节。”
说完凯瑟琳顿了顿,压低声音靠近吉安娜问道:“可是,你一个人……我是说你作为一个人类,你在这里,你不害怕?”
吉安娜听完她的话,眼里的亮光明明灭灭,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最终用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回答:“害怕也是有回报的啊,我希望能够和你们一样,可以无视年月,永远是最美好的样子,像钻石那样永恒不朽,没有病痛。”
凯瑟琳对她的理由相当震惊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永生不朽这样的诱惑真的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但是她也佩服吉安娜能够有这个勇气,换做她自己,就算是永生不死也无法让她留在这里。
“即使你随时会死掉?”凯瑟琳忍不住问道。
“这一点从我决定为沃尔图里服务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凯瑟琳,不过沃尔图里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吉安娜的样子带着一种在凯瑟琳看来是病态的满足的表情,“只要我能做好他们交代的事,我就能留在这里,受到他们的保护。你都不知道沃尔图里能做到多少你不敢想象的事。”
凯瑟琳倒是觉得这句话不假,从他们居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占有这里这么多年又不让人发现他们的秘密这件事就看出来了。
“也许你是对的。”凯瑟琳半真半假地回答,“毕竟我刚来这里也就十来天,不太了解这里。”
“你会喜欢上这里的,你可是超级幸运儿!我从来没有见过老板他们是这么喜欢一个新加入的成员,你和他们任何人都不一样,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尤其是……”吉安娜朝她笑着眨眼,笑容和苏尔比西亚有点相似的诡异揶揄,然后她极力低声说道,“尤其是对凯厄斯来说。”
如果你知道是为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凯瑟琳面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打断了吉安娜关于自己有多么特别的描述:“那你知道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几乎杀了我吗?”
吉安娜惊讶地看着她,发现凯瑟琳不是在开玩笑,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知道他们对自己喜爱的人好像总是……”她又停下来,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但又十分肯定地说:“相信我凯瑟琳,任何人见过凯厄斯看你的眼神后,都不会怀疑他对你的感情。”
你是说那种想把她活剥生吞的表情,还是那种恨不得掐死她的杀人犯专属表情?你们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凯瑟琳摇摇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她说:“对了,我其实是来想问一下,我之前在网上买的衣服到了没?”
吉安娜熟练地转到电脑旁:“请稍等。”过了一会儿,她说:“在沃特拉邮局,这几天因为普奥利宫关门,所以没有送来。”
太棒了,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凯瑟琳故意皱起眉,像是很着急:“那怎么办,邮局离这里远吗?我一会儿去拿好了。”
听到凯瑟琳要出去,吉安娜的脸色瞬间变了,惊惧和僵硬混合成一种难堪的表情,她开口,似乎有点犹豫:“可是你不能出去,老板说了你……”
“我还是个新生儿,没办法控制人的渴望。”凯瑟琳惋惜地接了话,手指甲在吉安娜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控制住声调的变化,“那……还有谁能帮我去取一下吗?我的衣服已经四天没换了,嗯……”
说着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皱了皱鼻子,一副很难忍受的表情,神情焦躁。
吉安娜松了一口气,似乎对凯瑟琳的让步很宽慰。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说道:“那我替你去拿吧,你等我一会儿。”
得逞的小人从心底里窜上头顶,凯瑟琳牵开一个微笑:“谢谢你吉安娜。”
“这没什么,我很快回来。”
吉安娜起身,黑裙从大腿滑落,随着她的步伐摇曳在她腰身下,极高的高跟鞋走在地面上清脆如铃,渐行渐远。
普奥利宫的大门打开,外面的光芒像脆弱的希望一样涌进来,很快又随着吉安娜的离开而消失。
凯瑟琳叹了口气,很快又振作起来,警惕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后,像只灵活的猫一样跳进吉安娜的工作区,伸手有些颤抖的握上那摸起来软得像面条一样的金属话筒。
兰登,打电话给兰登。
一想到这里,凯瑟琳全身的毒液都在沸腾,抬起的手微微发着抖,被她毫不客气地狠狠咬在嘴里,伤痕出现又复原。她竭尽全力控制着手的力气不要将电话捏废掉,一面极尽轻柔地按下那一串做梦都会不停出现的数字——如果她还能睡觉的话。
“嘟——”
忙音。
一声一声的忙音就像针一样刺在凯瑟琳的耳朵里,让她每根神经都绷紧。那些沾染了细碎光线的灰尘懒懒散散地飘落在她眼前,悠闲无比。阳光烙印在地毯上,和空气一样似乎都要凝固。极度的紧张让凯瑟琳真的很想咬碎点什么才好。
然而电话里紧接着传来的机械电子提示音却让凯瑟琳如坠冰窖: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对后再拨。”
空号?!
怎么可能会是空号?!
这明明就是兰登的电话啊,为什么会变成空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写暑期实践报告,还是用英文写,所以码字耽搁了,暂时不能日更,撒泼打滚求不放弃……嘤嘤嘤
☆、Chapter twenty three
冰冷的机械声音还在重复,凯瑟琳抓着电话筒不知所措,直到一只修长冰冷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伸过来,轻而易举地捏碎了那精致的话筒,连碎片都被他揉成飞灰。
凯瑟琳宛如被针刺了脊梁骨,几乎是尖叫着转身,双手朝后抓住木桌弄碎了边缘。凯厄斯冰冷的面容瞬间映入眼帘,四目相对间,他眼里积蓄的愤怒尖锐到几乎要挣脱出来将凯瑟琳钉死在墙上:“你在给谁打电话?”
凯瑟琳被他的阴影压迫得说不出话,同时也恼恨自己对于凯厄斯的靠近竟然毫无察觉,明明其他人都不会这样的!
“我……”
没等她说完,凯厄斯刚刚捏碎了电话筒的手抓上凯瑟琳的手腕,指骨凛硬。他的气味近乎凶狠地扑在凯瑟琳脸上,夺走了她的解释,让她连屏息都来不及做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凯瑟琳!你这样做是背叛,是罪人的行为,你要面临什么你知道吗?!”
凯瑟琳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对方那种勃然大怒的样子让她差点就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然而她只是想打电话回去问一下家里人平安而已。
她从离开温莎堡开始,一直就是兰登抚养长大,现在自己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打个电话还成了犯罪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怎么可能变成吸血鬼,又怎么可能被不问意愿的生拉硬拽到现在的生活里!
眼里的茫然无措被一直积压终于爆发的愤怒所取代,什么警惕和谨慎都被抛到了一边,这十来天的压抑简直忍无可忍,一想到他们想一辈子把自己困在这里,凯瑟琳瞬间有了去自杀一千遍的理由。
凯瑟琳挣开凯厄斯的手,和他针锋相对的对峙起来:“我只是想打电话给我家人,我已经来这里十天了,一直都没有跟他联系,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沃尔图里的事,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显然已经掌控局势习惯了的凯厄斯没想到凯瑟琳会这么冲撞自己,更何况是用这么刺耳的字眼——“你们沃尔图里”,“不觉得做错”。
这些在凯厄斯的权威下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是那些下一秒就该死该被焚毁成一堆骨灰的低贱罪犯才会用的词语。
凯厄斯怒极反笑,眼里的红色正在一点一点被那种狂乱的黑色侵蚀,艳红得刺眼的薄唇朝上勾起,弧度锋利而残忍:“凯瑟琳,你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懂沃尔图里在我们这个族群里意味着什么,是吗?”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语气隐忍着极端的愤怒,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好像正在训斥一个穷凶极恶不知悔改的罪犯。凯瑟琳有理由相信,他会因为自己的冒犯而将自己拖出去挫骨扬灰。
即使意识到这点,她依旧僵直着身体不动,坚硬的牙齿在巨大的压力下相互咬合,毒液充斥着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凯瑟琳知道从战斗经验来说她一定不是凯厄斯的对手,但是自己的力量和速度都比他强大得多,真要拼命起来,还不知道谁赢谁输。
她跃跃欲试,但是前提是凯厄斯的手下不会来插手。
清晰的高跟鞋声和另一种脚步声快速的靠近,简和亚力克从漆黑的通道那头飘过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前台区和走廊的交界处,安静地看着凯瑟琳和凯厄斯似乎在思考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凯瑟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现在她所有的优势都消失了,变成比一条待宰的鱼还不如。
“凯厄斯?”简轻轻喊了他一声,稚嫩和冷漠恰到好处的糅合在一起,像冰雪做成的糖,“需要什么吗?”
凯瑟琳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一道深刻的皱纹出现在眉间。她从苏尔比西亚那里听说过着对双胞胎的能力,是沃尔图里最璀璨的珍宝之一,一个让人痛不欲生,宛如被烈火焚烧,一个让人全身麻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用不着他们俩个同时动手,随便哪一个都能让凯瑟琳死无全尸。
只要凯厄斯一句话。
凯瑟琳的一系列防备都被凯厄斯看在眼里,除了耻笑她的不自量力以外,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简的提议:“用不着。”
他很清楚如果对凯瑟琳用焚身术会让她多么痛苦,但是自己这样干脆的拒绝却让他十分恼火。他很想改口让简过来例行公事,让凯瑟琳彻底记住反抗的下场,但是一想到那个后果,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就像他每次都想把凯瑟琳变成一个残废,但是也就局限于想而已。
凯厄斯愤恨这种被牵制的感觉,尤其是在对方还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他忽然一把拉过凯瑟琳拖着她朝黑屋子的方向走去,声音阴寒到极致:“简,过来一下。”
简和亚力克对望了一眼,然后独自跟上了凯厄斯的凯瑟琳的身后,一起朝黑屋子走去。
凯瑟琳不敢挣扎,更加不知道他想把自己怎么样,直到她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当初那个黑屋子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估计是要被重新关回这里了。
凯厄斯拉着她走过一条一条阴森的过道,很快来到一个最隐蔽的牢房面前,里面关着一个吸血鬼,身上的血腥气息很重。凯厄斯伸手搭在凯瑟琳肩膀上轻轻摸着她的脸,说:“好好看看如果背叛沃尔图里的下场会是什么,凯茜。”
诡异的亲昵称呼让凯瑟琳一抖,瞪大的眼睛紧紧盯住前面的吸血鬼。从手臂肌肉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个男人,头发乱七八糟地耷拉在头上和肩膀上,黏腻着地上的潮湿泥土和黑红色血迹,依稀分辨出原本的颜色是金色。
他的手臂上有很多很多月白色的伤口痕迹,已经愈合但是却还是留下了伤口,凯瑟琳不知道那会是什么造成的,但是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知道。空气里有着浓烈的毒液和血液的味道,闻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人似乎是晕过去了,只是保持着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一动不动将脸埋在臂弯里的姿势。凯瑟琳听到自己音调怪异的问道:“他是谁?”
“啊,一个不知死活的新生儿。”凯厄斯的声音悦耳得像唱歌,那是裹了蜂蜜和毒/药的刀子,在凯瑟琳的神经上跳舞,“在佛罗伦萨杀了很多人,差点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所以,他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
新生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而杀人很正常,但是不代表可以被原谅。无论从吸血鬼的世界和法律,还是人类的世界和法律,都不能被原谅。
可是,佛罗伦萨,杀了很多人?
凯瑟琳忽然觉得一股寒气沿着脊梁骨窜上头顶,更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那是在你来到沃尔图里之前的事了。”凯厄斯不以为然,仿佛这个新生儿罪无可恕的理由是因为他破坏了吸血鬼的法律而不是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当然,他肯定会这么觉得。毕竟人类是他们的食物,又有谁会对食物保持尊敬呢?
“简。”凯厄斯喊了那个绝美女孩一声。简立刻走上前去,站在铁栅栏外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狼狈不堪的新生儿。
随着他的一声嘶吼,那个新生儿开始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双手在地上在墙上,在自己手臂上和身上疯狂的撕扯抓挠,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不断遍布他的全身又自行消失。这是一场疯狂的破坏和还原的拉锯战。
焚身术的痛苦是没有人能够忍受的,没过多久,他就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恳求被饶恕,不断地说着因为痛苦而串联不成句子的话语,大致意思是愿意为沃尔图里做任何事,任何事,永远忠心。
同样是吸血鬼,他却在这里卑微得狗都不如。
凯厄斯凑近凯瑟琳的耳朵,手指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柔软得一塌糊涂,想要将凯瑟琳的意识都融化,只剩眼前那令人心惊的画面:“看到了吗,这就是违反或者抵抗沃尔图里的下场,他至少还活着,有的人早就已经变成一推骨灰了。”
说着,他扳过凯瑟琳的头,优雅地伸手指向铁窗外那一片盛开在阳光下妖异无比的红玫瑰,它们的花瓣像血那么鲜红,脚下的土地却是诡异的灰白色。
凯瑟琳拼命控制视线不要拉近,不要让她看清楚那些灰白色的东西,然而没有用。它们全都清晰无比的呈现在凯瑟琳面前,她是法医,当然明白那是什么,针扎一样的恐惧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骨头和血肉。
简站在那里,姿态优雅,神情冷漠高傲,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酷微笑,像个女王一样。而匍匐在她脚前的新生儿的样子卑微到了极点,剧烈的痛苦让他只能颤抖,好像一条蠕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