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同样性质的跳伞运动在人类世界也十分风靡。
凯瑟琳很喜欢那种感觉,就像她本性里就泛滥着不安分因子一样。正是因为这种因子,在一些条件达到的情况下,她会做出一些让人吃惊的举动——比如把温莎继承权直接拱手让人,即使知道后果也不管不顾的一头撞进威尼斯去,等等。
但是凯厄斯在意的点明显和凯瑟琳不一样,在凯瑟琳说出她想到上面去看一下的时候,他脸上那种近乎虚幻的轻松就瞬间消失了。阳光被驱逐出绯红色的眼底,阴影重新叫嚣着翻滚上来。
他开口,音调就像隆冬季节的山峰,森冷锐利,审问一样的语气,“你想到上面去干什么?”
瀑布的尽头不远处,就是沃特拉城,再往外就是佛罗伦萨。上次来这里时,凯瑟琳企图通过新生儿的速度优势将自己甩开,然后逃离沃尔图里的印象还鲜活无比,凯厄斯咬紧牙齿,毒液开始烦躁地蔓延在口腔里。
“就想试一下一些东西。”凯瑟琳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凯厄斯的语气很是不对劲。等到回头的时候,她看到凯厄斯的脸孔已经恢复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硬,眼里泛滥着一种名叫阴狠疯狂的情绪,正在像一头史前巨兽,肆无忌惮地翻搅着他之前眼里的脆弱平静。瑰红的眸子亮得吓人,宛如染血的刀锋。
毫无疑问,自己惹到他了。
这个发现并不陌生,只是凯瑟琳没想到凯厄斯的情绪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变化。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你想试什么?”他牵开一个阴森的笑容,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让他眼里那种尖锐的光芒更加明显,“凯茜。”
凯瑟琳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她怕死凯厄斯叫自己这个名字了。因为他每次这么叫自己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凯瑟琳不确定凯厄斯这种癖好到底算什么,他格外喜欢用那种本该用在亲昵场合的称呼来对自己,在遍地残骸腥风血雨的时候。
每到那个时候,他就像个残忍本性爆发的精神分裂症。
可他刚刚还好好的,就在自己说了想去瀑布上面看看以后就跟基因突变了一样。
“那上面有什么……吸血鬼的禁地什么的吗?”凯瑟琳意识到也许是自己的提议触犯到了凯厄斯的底线。但是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凯厄斯的底线根本就和福克斯的雨一样,从来没个定数。
她曾经阴暗地想过,猜凯厄斯会不会在下一秒翻脸简直比正面上/他还难。
“没有。”他快速地回答,“我只是很好奇,你想上去干什么?”
你这好奇的样子真是吓死人,凯瑟琳默默腹诽,但是却没有了以前那种恐惧到全身都克制不住地颤抖的反应,“就是玩一个别人教的消遣项目,很有意思的。你……”
凯瑟琳看着他,“要不一起?”
消遣项目?凯厄斯皱了皱眉,不明白什么消遣项目还非得到高处去的。但是,凯瑟琳的邀请让他没法拒绝,在凯瑟琳的事情上,凯厄斯很少对自己的行动满意。
“走吧。”他的手指缠绕上来,指骨凛硬,仿佛冰冷锁链将凯瑟琳牢牢拷在他身边。
海蒂接过凯厄斯递过来的斗篷,看着两个人很快消失在原地,头顶树林的沙沙声随着黑色残影的越来越远而渐渐安静。从空地到瀑布顶端并不远,至少对吸血鬼来说是远远称不上这个词的。
凯瑟琳看着那瀑布在自己身边奔腾不息,雪白的水花不停地打磨着边缘的岩石,长年累月的冲刷磨平了它所有的棱角,看起就像一个圆滑的深青色扁球体。因为前几天的连续性大降雨增加了瀑布的流量,每当水花飞溅起来的时候,太阳的光辉都会被短暂地折射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转瞬即逝。
很快地,他们来到了整个山的最高处,往下就是层层叠叠的浓郁树林和几乎与落日余晖融为一体的沃特拉。这种场景对凯厄斯来说毫无意义,几千年前就是这样的了,唯一的变化不过是人的衣装和交通工具,以及那些花花绿绿的店铺。
不过凯瑟琳明显挺喜欢这的景色,她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璀璨发亮,淡红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残阳的暖光,语气轻快:“这个高度我没试过,比我想象的要高不少。”
“你想去哪儿?”凯厄斯绞紧她的手指,除非凯瑟琳把这只手砍下来,否则别想摆脱凯厄斯。
“就是高空跳下去,然后靠极限反应来借助周围的东西让自己平稳落地。”凯瑟琳眨眨眼,“我在别的地方玩儿过,很有意思。”
凯厄斯愣了一下,“你就是想玩这个?”
“不然呢?”她一脸无辜地看着凯厄斯。
这只不过是沃尔图里用来训练新生儿的身体协调性和控制力的基本方法之一,但是不是这样有准备的上来,而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直接将对方踹下去,这样的效果最好。这种消遣方式不用问,肯定是卡伦那一家的人教她的。
察觉到凯厄斯的手微微放松了一点,凯瑟琳挣开他,迅速后退了几步,然后在凯厄斯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利箭一样地冲出去,从山顶上直直地跳了下去。
凯厄斯看着她的身影,之前凯瑟琳从自己手里滑落进亚得里亚海的梦魇又复苏了,就像永远好不了的顽疾,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折磨他。一瞬间的事情,前后不到半秒的间隔,凯厄斯想都没想就跟着凯瑟琳跳了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像出/膛的子/弹一样急速朝下坠落。纵身一跃的瞬间,她仿佛得到了无与伦比的自由。
熟悉的狂风劈头盖脸地朝凯瑟琳打压过来,沃特拉的空气质量非常不错,没有什么细小的杂质会刮蹭皮肤。要知道这样的高速下,即使是最柔嫩的新叶也能化作锋利的刀刃。她倒不害怕会伤害到自己,这个世界上恐怕很难找到比吸血鬼的皮肤更坚硬的东西了,她甚至都不用眯上眼睛来减少狂风对眼球的损伤,因为根本不会有任何威胁。
所以相比之下,身上的衣服会被划拉出无数细小裂痕才是真的困扰。
但愿沃尔图里的衣服质量能抵抗得住。
凯瑟琳这么想着,舒展身体来迎接那越来越肆意的烈风。那些森林在眼前越来越近,一开始树顶的尖锐圆锥形慢慢变得扁平,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细小树叶脉络越来越清晰,然后是隐藏在繁茂树叶下的褐色树枝。
越往下降,那些景物就越细致,耳边的风声尖利咆哮到一个极致,仿佛有个人正用一把老旧无比的小提琴在你耳边折磨你的神经,高亢刺耳。她看到太阳的灿金色在这样的速度下被极度扭曲,然后是沃特拉的岩黄似乎失重了一样朝上——朝自己的面前漂浮上来,最后和森林的浓绿纠缠在一起。
梵高也画不出的色彩,莫奈也无法定格的瞬间!
飞鸟从凯瑟琳的头顶掠过发出一阵凌乱急促的叫声,似乎是被这个异类吓到了,阵型一下子就乱掉了。
树叶在高速坠落下一片一片锋利无比地划过凯瑟琳的全身,那种触感远远称不上疼痛,顶多算是挠痒痒。凯瑟琳集中注意力,开始按照卡莱尔和爱丽丝教的办法,迅速寻找可以支撑自己重量的树枝进行缓冲。
光线在树林间闪闪烁烁,投影在凯瑟琳眼里像一群飞舞的发光蝴蝶。她曲起手指,猛地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粗壮树木,纤细苍白的手指毫不费力地刺穿粗粝的树皮,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细细密密地摩擦过凯瑟琳的指尖,勾勒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耳边的风声陡然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树干爆破声。凯瑟琳有些紧张地咬住嘴唇,这是她从来没有试过的高度,下降的速度和需要的缓冲她都没底,只能凭借着感觉来进行。
实木的树干被剥开树皮后露出了里面的淡黄色材质,轻松得像在切割一块松软的戚风蛋糕,凯瑟琳的手就是最好的刀具。
下降速度远远超出了凯瑟琳的预料,她开始寻找别的方法来减缓这样的冲击。看来和爱德华他们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凯瑟琳无不气馁地想着,他们就算是从悬崖上跳下来,姿态也优美得仿佛在参加一场国际比赛,更不用提他们还能自如地控制下降速度。
“刺啦——”凯瑟琳转头,自己肩膀处的衣服被树枝撕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黑色的棉线还可怜兮兮地飘着,露出里面盘踞着狰狞伤疤的肩头。
“你这样死抓着树干是想把这棵树撕成好几块吗?”凯厄斯的声音冰凉地从头顶响起。凯瑟琳抬头,他正轻巧地从一根树枝上朝自己的方向跳下来。
重力作用加上凯厄斯自己的爆发力,只一眨眼间,黑影之后,皎洁月光像面纱一样盖上自己的脸。凯瑟琳感觉自己被一个有着自己一样温度的熟悉宽厚怀抱紧紧搂住,她彻底放开那棵树,任由自己跟着他一起下落,一点也不害怕。
甚至,还有心情去调皮地吹着那垂在自己面前的丝丝缕缕月光银发。
凯厄斯紧紧抱住凯瑟琳,仿佛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轻松优雅地在林间穿来穿去,像一只黑色幽灵,又像一只迅捷的黑鹰。
凯瑟琳看到那些景色在自己身边飞快后退,自己悠闲得仿佛一个没心没肺的观众。
她仰头,看到凯厄斯紧绷的下颌线条和流畅光滑的脖颈,优美得一塌糊涂。月光流淌成风帘飘动在自己周围,将她保护起来。他们的速度在凯厄斯的完全掌控之间,整个树林间没有任何障碍物能阻止他们,许许多多的鲜明色彩杂糅在一起,成为了他们变化无穷的背景布元素。
轻盈地跳上一棵高大的阿勒颇松,凯厄斯将凯瑟琳放在其中一根树枝上坐好,自己则站在她身边的树枝上,伸手搭在凯瑟琳头上的枝丫上:“我很佩服你这样学艺不精还敢这么不顾后果,你的勇气真让人惊讶。”
凯瑟琳转头看着他,凯厄斯眉宇间的焦躁还没有消退完毕,鲜红的眸子酝酿着薄怒,似乎在气愤凯瑟琳太过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摔下去也不会死?”他尖刻地嘲讽着凯瑟琳的观念,“确实不会死,不过你还是得先全身布满裂痕,然后再恢复过来,那样的疼痛会十分清晰,而且你还没有晕过去的权利。”
目光擦过凯瑟琳的全身,最后被她肩膀上的伤痕定格住。凯厄斯愣了愣,一眼就看出来是狼人的撕裂咬痕,上次在威尼斯的时候,凯瑟琳被伍德兰咬穿了肩膀,还掉进海里。
“你的伤……”凯厄斯眼里的愤怒瞬间爆裂开,手掌下的树干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噗——!哈哈哈哈……”
出乎意料的,凯瑟琳却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那是凯厄斯从未见过的笑容。事实上,凯瑟琳好像就没有在他面前真正的笑过,更别说是这么开怀而毫无保留的大笑,纯真得像个孩子,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他的愤怒和指责在凯瑟琳的笑容里显得如此苍白易碎,根本不值一提。凯瑟琳扶着树干笑个不停,那样悦耳迷人的声音缠绕成一串串勾魂的铃铛,捆住了凯厄斯原本应该灵活自如的身体,钻进他早已被冰封的心脏,试图将它重新温暖唤醒。
当你爱上她的时候,你就重新活过来了。
凯厄斯的脑海里突兀地闪过马库斯的这句话,仿佛永恒的诅咒。
他很想知道凯瑟琳在笑什么,但是又不想打断她的笑声,只能屏住呼吸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凯瑟琳慢慢收敛了这样的大笑,眼角眉梢的愉悦笑意却依旧没有减退,“这个悬崖确实比我想象的高多了,谢谢你拉住了我,我可不想让我自己碎成一块华夫饼再还原回来。”
她的脸因为这样的笑意和生气变得更加漂亮,乱飞的长发纠缠成蛛网,通透清澈的眼睛是毒/药,笑容音色是糖衣。
“好玩吗?”凯厄斯看着她,声音里的怒意和焦躁被无可奈何地抚平。
“好玩。”凯瑟琳晃着双腿,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叹了口气,“不过我想我一定会被苏尔比西亚追着念叨好一阵的,她说这件衣服她花了很长时间。”
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尔比西亚和埃斯梅的感觉有点像,都把凯瑟琳当个小女孩似的,哪怕凯瑟琳的转换年龄其实比苏尔庇西亚要大。
树林里很静,只有不时从沃特拉城里传来的汽笛声会短暂地打破这种宁静。
其实凯厄斯跟着自己跳下来的时候,凯瑟琳是看到了的,她有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明知那是悬崖还愿意跟你跳下来的,哪怕这对他来说根本毫无难度。
更何况,凯厄斯的性格就注定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慈善家,他不愿意管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都嫌脏了他的地方。
“诶,德米特里和菲奥娜他们回来了。”凯瑟琳轻轻地说,目光追随着沃特拉街道上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们也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把我自己写得好想来一发自由落体运动……算了,我可没有凯瑟琳的吸血鬼体质,还没有老凯随时救场【哭唧唧】
听着泰勒斯威夫特的《red》写的那场跳崖戏,我的妈,贼带感!!建议用它做背景音乐来看这章更新。
实体书的事我会慢慢开始准备,么啾。
兰登的事下章或者下下章就会有个结果。凯瑟琳要回温莎堡了,回去后会有线索牵引出后面的剧情。
最后,撒泼打滚求评论求灌溉求地雷【滚你!】
☆、Chapter fifty eight
凌晨三点的沃特拉,完完全全地沉睡在一片黑暗和死寂里。
已经身无分文的醉汉被毫不留情地驱逐出酒吧门外,连带着好几个空瓶子朝他砸过去,清晰的玻璃碎裂声也盖不住门内人的咒骂声。满身酒气的男人胡乱踢开地上的碎玻璃,骂骂咧咧着一摇三晃地朝远处走去。
酒精将他的感官和身体都麻痹了,他根本连好好走路都做不到,索性放任自己在再一次的摔倒后,靠着路边的灯杆就滑坐到了地上。他一边不耐烦地抓挠着身上痒痒的地方,一边眯起眼睛尽量让头顶的灯光不要直射进自己的眼睛里。
偏头的瞬间,他看到有一群人从空中像鬼魅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掠过,翻飞的袍角显露出内衬的血红色,在黑夜里尤为显眼。
他吓了一跳,酒精仿佛顺着警觉性的猛然上涌而被短暂的冲淡了许多,定睛一看时,浓稠的黑夜里却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景象。
也许自己是喝得太多了。他自我安慰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准备朝家走去。
黑夜里的沃特拉就像个魔鬼的阴森迷宫,而那群在半空中以各种建筑物为落脚点的幽灵们还在继续朝沃特拉的深处移动着,他们的目的地沃特拉的中心,迷宫的终点,魔鬼的居住地——普奥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