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缠弄,打结,后拉,推平。
凯瑟琳被凯厄斯的呼吸弄得有点痒痒的,尽管已经轻松记住了步骤,但是还是觉得好复杂。这种结只能用很薄的领带系出来才会有它应有的美感,如果太厚就会很难看,怪不得凯厄斯的领带基本都是丝质的。
“记住了?”
“记是记住了,不过……”
“没关系,以后多练习就好。”
说完,凯厄斯牵起她的手开始朝外走:“走吧,刚刚阿罗说他们在接待室等我们。”
“好。”
来到接待室以后,凯瑟琳才发现原来真的是所有人都在等他们,而且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气氛有种晦涩压抑的凝固。这种凝固是从在场的每一个吸血鬼的神态和紧绷的身体姿势里蔓延出来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朝他们施加着一种看不见的无形压力,逼迫他们只能用更加僵硬的方式来抵抗。
看到凯瑟琳和凯厄斯来了以后,阿罗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欣慰,“你们终于来了,新年快乐。”
凯瑟琳被过长的黑色斗篷摆尾和阿罗的话缠绕得踉跄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新年?”
不是吧,难道说她和凯厄斯……
“已经是2018 年了,亲爱的。”阿罗略带调侃地冲她笑着,像是想竭力缓和现场的僵涩,语气近乎揶揄,“一月四号,崭新的一年。我记得凯厄斯的房间是不是没放日历?”
凯瑟琳低头盯着莹白到反光的地面,试图找到一丝缝隙然后不顾一切地钻进去。这种别有深意的提醒简直让人抓狂,还是在当着这么多守卫的情况下……还不如让她一直沉迷在已经过去的2017 年。
凯厄斯横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眼,声音凉薄清冷,“那种东西要来干什么?”“也对。”阿罗轻轻笑着,“反正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记录那种东西真的是很无聊啊。”
“热那亚的事情怎么样了?”凯瑟琳决定终结这个话题,哪怕对她来说找话题是一个很痛苦的事,但是还好凯厄斯之前给了她足够的提示。
这次她在凯厄斯把她按进那把奢华到让人头晕目眩的椅子上之前,主动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靠在凯厄斯身边。凯厄斯显然很乐意顺着她,只要她在自己的触碰范围之内,就这样倚着也不错。
“很糟糕。”阿罗叹了口气,那种清晰浓郁的悲哀让他整个人此刻看起来格外容易激起一些人的抚慰欲,“热那亚的影响力太大了,我们已经让附近的临时守卫去处理了,但是效果不太好,正在商量别的对策。”
“对策?”凯瑟琳重复了一遍,她还是第一次听阿罗用这个词。“怎么?还有别的情况?”凯厄斯偏头看着他。
阿罗微微颔首,三言两语尽快解释完:“是的。斯蒂芬他们,还有他们的那群新生儿都在海港里。虽然守卫们暂时牵制住了他们,没有让他们逃走,但是损失很大。他们找到了两个拥有强大特殊能力的新生儿。”
“他们也开始用我们的方法了?”凯厄斯冷笑,“什么能力?”
“一个叫瑞秋,被称为‘高音歌唱家’,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音波来干扰我们。”塞拉斯回答,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快瞟了身旁的简和亚力克一眼,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凯瑟琳注意到塞拉斯的眼神,心里有种很糟糕的感觉:“还有一个呢?”
短暂的沉默以后,阿罗缓慢地说道,“还有一个是我们都见过的人,那位迷人的东亚女孩,阿黛尔·希金斯。”
“斯蒂芬很重视她,还亲切地称呼她为‘美杜莎的眼睛’,多么令人赞叹的能力。”阿罗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飘忽得像是在催眠什么一样。亚力克微微动了动,咬牙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种奇怪的隐忍,阿罗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匕首,捅进他身上的伤疤那样的残忍无情。
“石化?”凯厄斯皱紧眉头,略显惊悚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差不多。”阿罗摇摇头又点头,“不是真的把人变成石头,而是让他们陷入一种完全僵化的状态,无法动弹,只剩下思维还在活跃。”
“定身术。”简给出更为精准的概括,冷淡的语调让那些单词都冻结滚落在了地上,在穹顶光芒笼罩下闪闪发亮到近乎威胁。
“对,就是定身术。”阿罗赞赏地看了看简,“你真是我的天使,亲爱的。”
“就像拍照那样吧,把一个人像定格照片一样定下来。”凯瑟琳回忆着阿黛尔的种种细节,“她那么热爱去试图定格下一切美好的瞬间,还有那些凝固的东西,发展出这样的天赋一点也不奇怪。”
凯厄斯的手指轻轻在另一侧的扶手上点着,每次当他开始对话题很感兴趣了,就会有这个动作:“这种能力听起来比前一个有意思。一次能对多少人起作用?”
“不清楚。”塞拉斯摇摇头,“但是很明显不止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上限。”
阿罗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斜朝着凯厄斯的方向:“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阿黛尔的能力只有你的反弹能力可以克制,事实上她也是最有威胁的一个。他们现在躲在一艘大型客轮上,临时守卫们由于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个就不敢贸然进去,否则很容易让他们从一些地方悄无声息的溜走。所以他们只是将那艘客轮封锁了起来,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
“那就现在动身好了。”凯厄斯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你还有话没说完,你想说什么?”
“凯茜要和我们一起去吗?”和一贯的婉转试探不同,阿罗这次相当开门见山地说道,“据我们所知,斯蒂芬他们一直很想要凯茜的能力。所以……”
“为什么不去?”凯瑟琳直起身体,“你们都在,我不会有问题的。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们的保护下吧?我觉得我去了也许能帮上点忙,比如,看看什么样的方式能尽快的结束这场战斗。很简单的,就看一下就好。”
听到凯瑟琳的话后,阿罗忍不住笑了出来,跟着重复:“没错!很简单,只要你看一眼,就能知道如何杀死他们。斯蒂芬他们挑人眼光真的很独到。”
“决定权不在你手上,阿罗。”凯厄斯压下声线,让那种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乌云翻滚到了冷峻山峰的顶上,马上就要垮塌下来。
“凯厄斯,我不会有问题的,我向你保证。”凯瑟琳握紧他的手,有种看到了贾斯帕·卡伦的感觉。那个总是想要把自己的爱人保护到,即使周围都是危险也可以悠闲到无事可做的“过分保护症晚期患者”。这不是特例,这是吸血鬼的通病。
“他们的目标就是你。”凯厄斯侧首盯着她,眼神压迫。凯瑟琳一点儿也不打算让步,和凯厄斯的心情一样,她也不想让他独自去。虽然有亚力克的简他们,再加上凯厄斯自身的能力,怎么看倒霉的都是斯蒂芬他们那一伙人,但是她不想一直这样留在普奥利宫,等着他为自己挡下一切危险。
“因为我的能力很有用啊,有用干嘛不用。”凯瑟琳耸耸肩,语气轻盈得就像在讨论过两天去哪里逛街一样,毫不在意,“大家都在,你也在。他们不可能赢得了我们,我只不过想让事情结束得更快一点。毕竟这件事影响很大,拖得越久越不好收场。”
看见凯厄斯皱着眉头沉默的样子,凯瑟琳觉得他也许会动摇,“就当检验一下你给我的特训好了?”
“我可不喜欢这样的检验方式。”凯厄斯冷硬地回答,但是他明白普奥利宫是锁不住凯瑟琳的。上次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结果她二话不说就跑去威尼斯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次如果她铁了心要去,自己不同意,她总有别的办法。
凯瑟琳这种不安分的性格总是让凯厄斯很头疼。
察觉到他的身体终于妥协似的放松下来,凯瑟琳朝阿罗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也会一起去。
“那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凯厄斯不死心地瞪着她,对上对方过分灿烂的笑脸,胸口堵着一团气,“不许不听我的,不许离开我身边一个人行动。”
“没问题,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下章就是正文大结局??
抱歉两天没更,因为感冒了很难受,一直流眼泪今天还刚刚考完试。
话说,最近收藏涨得迷之快,到底怎么回事……
亚黛番外等我屯屯再发,裸奔真心累……
☆、完结章【下】
放走兰登是在即将出发去往热那亚的那天傍晚。
天空灰暗朦胧得很快,孱弱的夕阳有气无力地挂在高大椴树的顶上,仅剩的暮光被树叶切碎成千丝万缕漂浮在空气里,和那些因为随着太阳下山而渐渐开始被低温聚浮在空气里的细小冰晶水珠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周围的森林都被模糊化了,笼罩着一层光的烟雾。
就像一张铅笔画被擦弄出了层层叠叠的重影,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变得难以辨认。
兰登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光影朦胧里离开普奥利宫的,还带着明显的,因为被切尔西强行切断了和凯瑟琳的联系而有点恍惚的感觉,金黄色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神采,似乎被生生挖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凯瑟琳站在普奥利宫最高的钟楼上,看着阿罗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兰登的祝福和关心后,亲切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可以放心离开了。他有些迷惑地看了看阿罗和那座古老肃穆的宫殿,似乎在回忆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而被抓进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而被放出去。
但是有切尔西的力量在,他根本不可能想得起来。
最后,他谢过阿罗的亲自送别,转身走进了那片暮光森林,再也没有出现过。
凯瑟琳看着他离开的样子,忽然有一种轻松和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穿着一身漆黑丧服,满身满脸都是冰冷雨水和泪水,抱着父亲的冰冷棺椁不肯松手,脸上被坚硬的棺木边缘划开一道血红痕迹,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那个撑着雨伞的温雅法医就是这样,穿过一层层雨帘和人群朝她走过来的,金黄色的眼睛里缱绻着阳光。那一瞬间,凯瑟琳好像看到了希望。
她在兰登的保护下,近乎逃的离开那个石头,荣耀和权利编织成的牢笼,来到完全不同的意大利,开始了全新的人生。她把芭蕾舞鞋换成了短靴,温莎印章换成了解剖刀,英语换成了意大利语。
凯瑟琳以为这就是重生。
直到兰登的身影连吸血鬼的视力都已经无法捕捉了,凯瑟琳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却看到凯厄斯正倚在那个雕刻着各种繁杂纹样的青铜钟旁,半张脸隐匿在微光薄雾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皆大欢喜。”凯瑟琳冲他摊了摊手,牵开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我想从此以后,我们大家都会彼此互不打扰的过得很好的。”“我们得走了。”凯厄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融化在空气里的时候有一种缠绕的冷凉,细细密密地紧贴着皮肤。
“好。”
凯瑟琳走上前,垂在黑色袖管外的手被凯厄斯紧紧抓住握在手里,手指交缠禁锢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样。她知道凯厄斯肯松口让兰登活着离开已经是个奇迹了,事实上按照他那么记仇暴烈的性格,兰登能活到现在简直都不可思议。
也许是上次吵架的原因,凯瑟琳明显能感觉到凯厄斯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很多。虽然在兰登的事情上,他还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说话那么难听,顶多语气很冷淡。
想到这里,凯瑟琳忍不住回握住凯厄斯的手,试图找到一个能让他心情略微愉悦一点的话题,“等着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去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试探和讨好的意味,金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凯厄斯的侧脸,眼神擦过对方略微紧绷的下颌线条。吸血鬼的视野比人类清晰而且广阔得多,凯厄斯不需要转头也能看到凯瑟琳的样子,他的感官在有凯瑟琳的情况下复苏,空前的敏锐。
因为之前卡伦家族的影响,凯厄斯对所有金眼睛都没有好感,那种温软灿烂的颜色,只会让他有一种把对方那虹膜变异的眼珠挖出来碾碎的冲动。但是当凯瑟琳用这种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那种金色就泛滥成了一种魔力,能驱散他心里的所有阴暗。
凯厄斯放松牙关,温度随之渐渐回到他的声音里:“你想去哪儿?”凯瑟琳松了口气,轻松愉悦地回答:“我想去希腊,想去你还是人类的时候生活的地方去看一下。之后想去巴黎,以前看《歌剧魅影》的时候就特别想去巴黎,看看那个神秘的歌剧院是不是真的存在。”
“希腊?”凯厄斯轻轻重复,“那个地方早就已经变样了,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那没关系啊,就去看一看。我家乡你也去过了,你以前的家我也想去一次。”凯瑟琳歪着头看着他,仿佛去希腊是一件她肖想已久的事。
“如果你喜欢的话。”凯厄斯低头对上她的眼睛,轻轻吻了那双璀璨过太阳的眸子。
出发的时候正好是日落以后,晚色正以最快的速度吞噬着天幕微光。阿罗召集了附近的所有临时守卫,加上普奥利宫的沃尔图里固定成员一起,大概有二十来个吸血鬼。
从沃特拉到热那亚,一共247公里,吸血鬼们全程走直线。原本开车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
还没真正靠近港口,凯瑟琳就注意到这附近的人类数量多到一个不正常的地步。匆匆看了两眼,和以前的警局生涯见闻很相似,大多数都是记者和警方人员,还有一些是港口员工的亲属。声讨这次惨案和管理人员不作为的横幅,从港口的大门一直拉到高速公路下道口。
有时候凯瑟琳真的很佩服那些媒体工作者,你永远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毅力支撑着他们比办案人员还要勤勉的追踪,除此之外还能根据一张像素连初代数码相机都比不上的照片,编造出一些让你好几天都想不出应对之策的谣言。
而这些言论则会顺着网线和光纤,病毒一样在几个小时以内就能扩散到全球,而拜互联网所赐,这几乎不需要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