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禾诧异的抬首看了一眼从上到下整个人都裹在裘衣中、捧手炉的景王,再看一眼伞外飘下来的雪,他张了张嘴:“二爷,可要……”都说瑞雪兆丰年,往年也是这样下雪的,也不见景王殿下冷成这样……
“去,”张禾未说什么,景王已抬脚踹向了一旁小厮,“给本王再拿件裘衣来!”
水盆外头,而九娘看见的景象是,那些小人在景王身上蹿来蹿去、摸来摸去……大约过了半刻钟,小人嘻嘻哈哈的从景王衣襟内捧出来一团黑色的东西。
“果然是煞气!”季云流看见那团黑色的气体吗,手执道符,念咒召回那些小人,而后小人嘻嘻哈哈捧着那团黑色的东西从水面中跃了上来,讨好一样的把那团黑色东西捧到季云流手上。
九娘瞧着这诡异景象,就算已经知晓这世间千奇百怪之事,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立即转眼去瞧着外头的天空。
季云流瞥见九娘动作,哎哟一声,用道指一点定住那团黑气,拢了手掌,同样紧张兮兮的向着窗外瞧了过去。
六娘子瞧了半响,发现天还是那个天,没有刮风打雷下雨闪电的现象,深深松口气,小声道:“九娘,我胆儿小,你不要做这个动作来吓我……”
见识了天道的威力,九娘觉得自己心中也挺虚,她诚实的实话实说道:“姑娘,奴婢此刻心中也是挺害怕的……”生怕天上一个响雷下来,这屋子就塌了!
此刻法术也做了,黑气也拿了,左右抽不了身,要死也要搞清楚了事情真相才能死得瞑目!
“你不说我不说……”季云流顿了顿,呃了一声,讲道理,“没事儿的,咱们在天道亲爹眼中就是尘埃一样的人,咱们偷偷做就行了。”以前肯定是此次向他认错,引起他注意了……
九娘声音越发小声了,指着季云流手中的东西:“姑娘,这团黑气是什么,它为何会在景王的身上?”
季云流摊开手,用道符分离出了一股小黑气,解释道:“这是煞气,通俗些讲便是阴邪之气,若这团气长期在人的身上待着,便能让人容易有血光之灾,死于非命。”
九娘震骇:“这样的阴邪之气也能通过道法之术放在人身上,让人一直带着?”
“寻常的阴邪之气要一件阴邪之物长期放置在那儿,使得人长期吸入或受其影响甚久才会在人身上起作用,不过,这团煞气浓郁,还带着怨气,只怕不是寻常的不急之物所形成的……”季六把分离出来的煞气往道符中一裹,再把一团黄纸扔进了水盆中,“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九娘听得更为吃惊,什么东西还能带着怨气?
水盆中的那团黑气在道符中已经化开来,那团黑气融在水里被已经浮在水面上的纸人全数吸收了进去,纸人得了黑气,好似又活了一般,举起双手,浮在水面上摇动着。
纸人双手摇了好久,九娘也看了好久,可是她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看懂,于是问道:“姑娘,它是想要说什么吗?”
季云流想了想,张嘴想说,九娘站在一旁,期待看着她,却见六娘子猛然一拍垂“首”看水盆中看得仔细的美人蕉:“小焦焦,它说了什么?”
美人蕉被季云流一拍,整朵花猝不防及,直接扑腾一下,钻进了水中,它在水中咕噜咕噜一会儿,然后又发出阵阵啪嗤啪嗤的声音,吓得九娘整个傻眼,伸手就想把它抓起来。
“不用担心,它在与那团黑气沟通。”季六倒是神色淡定,等了一会儿,见美人蕉还在水中啪嗤的不亦乐乎、似乎还想有滚花朵的冲动,她二话不说从水中将花朵提了上来,“你是在与鬼魂谈恋爱啊?搞这么久!”
美人蕉张开花朵,对着季云流喷出一大口盆中之水,头一句便是:嘿,那团黑气原来还挺帅的!
季云流被喷了一脸的水,她呆滞片刻,不紧不慢的掏出一张道符,微微一笑,倾城道:“嗯?有多帅?”
那满脸滴水、嘴角含冷笑、手中执道符如同鬼魅的六娘子让美人蕉心中瞬间哇凉,她赶紧用最虔诚的姿势摆着枝叶替她擦脸认错道:神仙姐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看到你在我前面,那个……我我我打听出来了……我知晓那团黑气是谁的怨气掺和进去了!
第三三九章 穆王是谁
“是谁?”
美人蕉为求自保,绝不含糊,直接道:是张家二郎张元诩!
“张二郎?”季云流重复了一声,她都快要将这个在自己生命中跑龙套的男人给忘了,“他死了?”
“那团黑气是张家二郎的?”九娘在季云流说出了姓名之后,立即道,“上次他被太子抓入大理寺中,不是说被他逃走了么……对了,与他一道逃走的还有长公主府中的那个楚道人!”难道这次的对景王使邪法的便是楚道人?
美人蕉继续说着自己在煞气中看到的事儿:那张二郎被一个道人给救出了大理寺的牢狱,那道人叫楚道人为师兄,他们还有个师傅,不过师傅躺在地上不动了,楚道人与那个杭道人说要为他师傅报仇……
接下来就是张二郎的死相了,楚道人与杭道人为替师傅报仇,拿出了本门最毒辣的炼煞大法,直接杀了张元诩将他的临时前的怨气练成了煞气,让胁迫张元诩之父将带有煞气的道符融水后,对着景王泼了过去,同时又在景王身上抓了根头发给两个道人做法,景王身上这才有了这么一团浓黑煞气。
季云流听着美人蕉的说辞,奇道:“照着你的意思,张二郎都被那两个道人杀害了,为何张舒敏还要帮助仇人对付景王?”
美人蕉摇着枝叶道:张舒敏不知晓自家的儿子是死于那两道人之手,张二郎死在从大理寺出来的第三日,张舒敏也没有请个仵作鉴定他死因,一直认为是张元诩是死于心中抑郁,听信楚道人的说辞,要找景王报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他还要找穆王报仇……
美人蕉侧着花朵,想着穆王这两字,觉得这两字似乎很熟悉,好像曾经每天听人提起过来的。
想了半天,她没有想出来,于是它不耻下问:神仙姐姐,穆王是谁?
季云流一道符贴在她花朵上:“所以说,你一朵花就算穷其一生,也是达不到我们这些凡人高度的!”
美人蕉:……
最讨厌愚蠢的人类了!
九娘见她一道符贴在了美人蕉上,不禁奇怪问了一声:“姑娘,您这是……”
“没事儿,它在水中受了些煞气影响,有些意识不清。”季云流道,“你且把它端出去吸纳些天地灵气,明日再端进来便好了。”
九娘把端起美人蕉出了西花厅,季云流收拾了一番那盆水,而后开始用罗盘定方位,把道符中剩余的黑煞之气渗入一丝罗盘中,罗盘的指针便开始急速转动,季云流站起来,手捧罗盘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而后看见罗盘停在了东北的位置。
季府的东北方住的可都是官宦之家,如此说来,楚道人与他的什么师弟找的隐蔽地方还是京城中的富人区?
住官家,利用张舒敏去放煞气……如此说来,那两人应该就是藏在张府之中?
……
皇帝下了命令彻查太子东宫,君为天臣为地,皇帝一言能定朝纲,大理寺众人不敢怠慢,天刚亮便穿戴整齐去东宫搜查。
馨圆中,素微这么大的一具尸体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群人在那儿想了半天,想到素微是投井畏罪自杀的名头来。
几个婆子胆战心惊的扛着素微尸体把她往井中扔了下去。
佟氏觉得自己才躺上床闭上眼,那头就传来太子回来了,而后又是一阵慌乱的声音,说大理寺正卿带了一群人来太子东宫搜查。
“搜查什么?”佟氏短短一天之间,整个人都苍老不少,她揪着帕子,穿着袄子,双脚还未穿鞋的踩在木几上都不觉得凉,“何事要惊动到大理寺来府中搜查?”
无论整个东宫的人何等诧异惊讶,该查的东西那是全数要查。
大理寺办事为求效率,将宫中的御医请了过来,要求太子带着自个儿带着御医往内院妃子妃、佟侧妃、各妾室给她们挨个号脉。
“还要挨个院子去查?”太子如今心头为这件事儿也是急火了眼,此刻为求真相还真没什么耐心挨个院落去看女人号脉,“不用一个接一个的去了,直接让她们全数聚到我的院里就成了!”
太子一音锤定,让府中与自己有过夫妻之实的统统以太子妃为首,排队站好让御医号脉!
佟氏一听太子的这个决定,本来就没有力气的身体险些就晕了过去。
太子院中那么多男人在那儿,从大理寺正卿到不入流的衙役,竟然让她去那儿被各个男人盯着瞧!
相教佟氏的不愿意,太子妃倒是什么都没有说,穿戴整齐去了太子书房中,一进门,就连太子这个神经极大条的人都瞧出了太子妃的脸色不对:“苏氏,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想笑说一句自己没事儿,还未笑开,眼泪滚下来,深深屈膝在太子面前开口就求太子责罚她治理内府不严之罪。
当着大理寺一众人的面,太子妃把素微如何打算陷害佟氏又如何被自己发现,打包送到佟氏那儿赔罪的事儿清清楚楚说明白了。
太子听后自然大气,不过这事儿太子妃已经处理完,就连人都送过去赔罪了,太子也不能再说什么,刚想着如何罚太子妃,看见佟氏亦是同一张鬼脸一样的走进来。
佟氏不进太子书房,没见太子的美娇妾们还好,这一来整个傻眼了,书房中竟然站着二十几个妾室……
她阿爹不是说太子已经把那些歌姬送出府了么?为何还有这么多!她以后还要跟这么多的妾室争宠?
好多好多的不可置信涌上佟大娘子心头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御医挨个给太子妾室把了脉,望闻问切了一番,直到午后,御医酸着脖子与手禀告陈德育与太子,太子妃与这些姬妾未有服用过避子汤迹象。
太子一听大惊失色,立即抓住御医就问:“你说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御医本就年长,被太子一扯,整个人骨架都散了,“殿下,这避子汤药性强烈,若长期服用,不利身体,因此若是服用者,下官一把脉便能知晓……而这些娘娘从未有服用避子汤的迹象……”
第三四零章 囚禁太子
御医正说着,大理寺丞过来向陈德育禀告,太子曾经遣送出宫的那些歌姬,还尚在京中的已经全数都带过来了。
各个如花美眷站在院子里交头接耳,太子这个人真是讨厌,心血来潮将自己等人送走的是他,如今又将她们带回来站在院子里淋雪的还是他。
陈德育听了下属的禀告,把这事儿转告了太子,更把昔日在太子东宫中最得宠的书妤已经怀了一个多月身孕的事儿给说了。
太子整个人软下来,瘫坐在椅上,他那么多的妾室统统没有问题,一个不会生罢,也总不能一群都不能生罢,而且还有个被自己宠了多年,一出太子府被人抬进家中就怀上了的书妤……太子就算再蠢也猜到,问题若不是出在这些妾室身上,就是出在自己身上了……
太子大肆让御医给妾室把脉的事儿直接让众妾室猜到了缘由。
那些已经失宠的都幸灾乐祸的瞧着刚入东宫的佟侧妃。
看罢,如今太子不会生了,你若没有子嗣,单凭美色,看能得宠到几时?
佟氏也因为御医的这番话肝胆俱颤、脸色越发死白死白,太子喜女子颜色,东宫佳丽众多,没有子嗣,她该如何立足?
太子坐在椅上,整个人都傻外头白花花的雪地里了,大理寺卿见太子如此,不敢出声打扰,带着人马退出东宫,直奔皇宫把御医得出的结论说了,皇帝坐在御书房楠木椅上,没有了昨日的震怒,只平静问陈德育:“既然姬妾身子无碍,那太子身子可查过没有?”
陈德育不敢说谎:“回皇上,张御医查太子的脉象,亦是无碍的,只是说太子殿下身体虚弱了一些而已……”
刚说着,宁世子带着佩刀直进来跪地禀告,太子带着刀策马直冲进景王府发难,砍伤景王府内无数下人,就连景王都被砍伤了臂膀!
“混账东西!”皇帝徒然变色,一拍桌,怒不可遏,“教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玉琤到底有没有把玉家的列祖列宗放在眼里,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太子这两个字的分量!”
宁世子与陈德育垂首互望了一眼。
两人在皇帝面前听几次三番听皇帝大发雷霆,低头抬首相见的功夫多了,这次似乎也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陈大人对着宁世子勾嘴一笑:宁统领,好巧啊!
宁世子抿嘴向陈大人略点头:陈大人,有礼了。
底下两人情不自禁惺惺相惜的基情四射,上头皇帝依旧怒火泼洒,同火山爆发,止都止不住:“来人呐,传朕的口谕,把太子给朕关到东宫他自己的院落。”他看向宁慕画,“宁统领,你带人把守太子东宫,没朕的吩咐,不许太子见任何人!”
宁世子领旨而去。
南书房中安安静静,陈大人共患难的小伙伴已退出这战火之地,可他依然还站在这儿,陈德育垂首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以免皇帝怒火一上来,自己小命休矣。
皇帝在书房中来回的走,心中却如何都安静不下来。
“陈卿,”皇帝一开口,陈大人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下官在。”
皇帝踱步道:“当初太子受纪太傅教导时,纪太傅曾对朕讲,太子秉性脾气仁厚,是块璞玉,只是太子玩心过重,心不在中庸论语和治国之途上,恐日后便非一功绩出色的君主……”
皇帝讲得平平无奇,像是回忆什么平常之事,陈德育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双膝屈地又跪了下来。
事关日后大昭皇帝,他是一句话都不能说的。
“朕本以为太子心思纯良,只要用心教导,即便不能成为一代有功绩之君,守住我大昭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总不是难事……”皇帝声音不急不躁,陈大人心中却听得又急又躁,纪太傅果然英明神武、能断乾坤,早早知晓太子愚蠢不能委以帝位这等重任,刚刚好,我心中亦是这般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