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哥还不当着他老娘的面就打死了他!
“阿娘,大哥……”三老爷低声唤了一声,就一副“我错了”模样,“大哥,七姐儿的事情,那孽障那不孝女,她,她就该好好教!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松哥儿,”老夫人坐在榻椅上开口,“七姐儿的事情,此次你也不必再向我求情……”
三老爷连连说不会,不敢,必须严惩之类的。
“这次让你过来,还有一事。”老夫人开始讲正题,“何氏那样,我觉得不合适做六姐儿的正经母亲……我与你大哥商量过,想把六姐儿过继到陈氏名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过继?”三老爷睁大眼,眨巴眨巴两眼,呆呆的,似乎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阿娘是说,六姐儿,以后,以后是大哥的孩子?我的侄女?”
亲女儿变侄女……三老爷觉得此刻就是天方夜谭!笑话,他大哥又不是没女儿,要他的女儿做什么!他的六姐儿如今也是深的他心!
“是让六姐儿过继给陈氏与你大哥。”老夫人已经打定主意,“六姐儿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了,我想好好补偿她,等六姐儿过继后,咱们便分家罢……”
“分家?”
“分家?”
这下季尚书和三老爷全懵圈了。
为何居然要闹到分家这地步?
季尚书想明白前因后果,叹息一声:“阿娘,若分家,我那份……便再补偿给三弟一些罢。”
老夫人的意思也便是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的打算了。
季六嫁给七皇子,日后风光那是千好万好、季家祖宗显灵,若七皇子日后真参与夺嫡,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如今的季府分家,也能保全他两个弟弟。
“大哥?”三老爷还是稀里糊涂,不是七姐儿做错了吗?怎么变成六姐儿要过继还要分家了?
“好罢,他是你弟弟,你确实要多让一些于他。”老夫人自顾与大老爷道,“正哥儿,这分了家,往后,我还住你们那儿,我那私库也不留了,全数拿出来,给姐儿哥儿们,全分了吧,日后,你吃粳米我吃粳米,你喝稀粥,我就喝稀粥!”
“阿娘!”三老爷是何等有孝心的人呐,当下里就道,“阿娘,儿子养您!”
“不必啦。”老夫人亲自下榻,伸手让季春松扶着自己,缓慢的朝他一一说明过继后,分家他能分到的那些部分,季三老爷听着他母亲的话,在心里飞快的算着,一心二用,得心应手,结果,发现自己分家后,居然能比大老爷多出一半的家财!
第一三二章 脱离苦海
他心中激动,面上难过,差点还哭出来,最后待到老夫人让他回去时,哭丧着脸,低低说:“儿子回去必定好好考虑一下阿娘的话。”
出了正院,三老爷提起下摆就飞快往如虹院跑,跑得如同十七、八的少年郎一样、活力四射!
分家后,他就能当家作主,他有财,有屋,有婉娘,不用再瞧季大爷的脸色!
回到如虹院,三夫人又扑上来,泪水在面上如小河流淌,三老爷这次看何氏就没那么讨厌了,因有话要说,还亲自拿起帕子给她擦了眼角,宽慰了几句。待何氏心情平复,与她商量起来过继,分家的事情。
这毕竟,以前有个什么事情,都是与何氏商量的,这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
何氏听完三老爷的话,激动了!
分家!只要分家后,她就可以住到正院,当家作主!不用看老夫人脸色,她的七姐儿也归自己管!
三夫人眼珠转了几圈,顾不得哭过的难听嗓音,连忙发问:“老爷,老夫人的意思是,分家后,她与大哥大嫂一起住,咱们自己买宅子搬出去?”
“阿娘说了,她归大哥养,因大哥是朝中尚书,这宅子归大哥,与其的用银钱和铺子抵给我们……”季春松点头,再把季六要过继的事情给说了。
何氏听完后,激动之色越发明显,这真是太好了!
她的心头刺季六,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多年媳妇熬成婆,如今全都赶上了!明日就得去给三清上清香感谢!
何氏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里使出浑身解数就朝三老爷说这里头的利益,分家后的利益,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日后不用被人看管、不用看人脸色之类的都是实实在在的!
三老爷想了想,觉得有一丝奇怪:“这六姐儿过继的事情,你不觉得其中有蹊跷?里头另有玄机?”
也不知道他阿娘这番过继是做了何种打算的。
何氏心道:这里头能有什么玄机,还不是老夫人与季六如今一个鼻孔出气,见不惯我这个后母呗!
但这话,不能由她口中说出来,她微微一笑,又跟三老爷说,如今他们亦是有儿有女的,三哥儿读书用功又孝顺,这女子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儿子才是老来的依靠,季六迟早还是要嫁人的,再孝顺又有何用呢?还是得要备嫁妆陪嫁的,过继了,还能少备一份嫁妆呢!
三夫人不哭了,精神头也不萎了,眉飞色舞的跟三老爷讲日后的种种,两人仿佛回到何氏刚抬进府那时一样,温声细语的相谈一切。
季春松本来心中就有分家打算,时来运转,他能当家作主了,怎么愿意放弃?如今被何氏一说,神色越发坚定,当下里就表示,明日就跟老夫人说同意分家之事!
同样下衙后,回来被叫到正房的还有二老爷,季净文。他冷静听完老夫人的话,只问了一句:“阿娘,这事儿,是您想清楚了的事儿吗?”见老夫人点头,他施礼道,“儿子回去与王氏商量之后,明日再给阿娘答复。”
二老爷去向王氏提了这事,王氏脸上不藏事,对于季六过继的事情,她高兴三分,毕竟不是自己亲女儿,因对她有些喜爱,因此见到季六过继给大房,也是喜闻乐见,过继给自己,自己还得添嫁妆,还是过继大房好!
至于分家,那就更好了,十分高兴,不用每天被那三房拖累不说,还自己当家作主了!
二老爷道:“你若亦是赞成,我明日就告诉阿娘咱们的打算。”
因为这事,连夜被叫过去的还有季云流。
老夫人看着她,雪白的肌肤,鹅蛋脸、细眉,这般可怜可爱、纤弱的模样,更想让人狠狠的疼爱她。
“六丫头,”拍着她的手,老夫人和蔼和亲道,“祖母今日与你大伯和父亲都商议过,想把你过继到你大伯母名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过继?”季云流微微有些诧异,“祖母,您的意思是,我日后就有母亲了?”
老夫人眼眶微红,搂住她:“对,你日后有母亲,陈氏便是你的母亲,她待你会如珠如宝,会很疼爱你的,你放心,祖母亦会好好疼爱你。”
季云流窝在老夫人怀中,乖巧道:“祖母和大伯母本就很疼我的,云流一点都不担心,云流很高兴。”
对于谁是她老妈和老爸,她确实不大在意,反正都不是亲生的,不过,陈氏比起何氏,大老爷比起三老爷,确实好很多。
一个宅子内,无人反对,这事儿,自然也就这么定下了。
老夫人心意已决,再加上,季大爷说过,圣旨上连婚期都定下了,指不定过几日便要来府中宣读圣旨,这事不能拖!老夫人雷厉风行,各房的人表态后,很快让大老爷找来族内的见证人,让季府众人都集中正院西花厅,把季六过继的事情给办妥了。
过继那天,三老爷一口一个宝贝女儿喊得那叫一个情深意重,因父女情深,三老爷还送了个匣子给季六,里头各色头面珠钗玉佩,让人眼花缭乱,惹得老夫人连连夸口,松哥儿是个好父亲。
季云流捧着白拿白不拿的匣子,跟着袖子一甩就能出场戏的三老爷也流了两滴眼泪。
假惺惺加厚脸皮,两个高手高高手,各自都有一肚子坏水,当仁不让,当场上演家和万事兴!
很快,过继的事情顺顺利利就办妥了,接下来,在季家大族长的见证下,开始分家。
大老爷几乎没要其他银钱与商铺,只得了一处季府宅子,其余的,都是二老爷、三老爷分摊。老夫人的私房有十几万两,真的没有留多,全数拿出来分掉,各个哥儿一人一万两银子,由母亲先暂管着,各个姐儿一人五千两,多分了些头面珠钗。
这一天,在低调又公正的氛围下,季府就此分了家,因宅子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老夫人且先让二房三房都在府内住着,待何时找到合适的宅子,再搬过去不迟。
第一三三章 他要娶我
一切稳妥,季云流跪在地上向着季德正和陈氏敬了茶,当众清晰无比的喊了一句:“父亲,母亲。”
季大爷想着日后的七皇子妃跪在自己面前,喊着自己为父亲,堂堂二品尚书郎,红起了眼眶,端起茶朗声应了一遍“诶,好孩子!”借着喝茶,才掩饰了自己的微微失态。
陈氏可不是朝中尚书郎,没那么好的定力,见着自己宝贝女儿、日后的人中龙凤跪在地上给自己敬茶,双目里全是水,接过茶盏连连道:“好好好……我的好孩子。”
端出去两杯茶,接回来两封大红包,这日也算认祖归宗,族内的见证人亦喝了杯敬得茶,塞了份红包,加上大房的大哥儿,二哥儿,陈氏大女儿余伯俯世子妃,二女儿亦都笑盈盈的递了见面礼,季六确实收获颇丰。
三老爷泪眼哗啦啦淌下来,亦是拉着大老爷的手,说了句,大哥,你得善待六姐儿。
三夫人面上怎么装都装不出难过的表情,她觉得自己乃是直爽耿直的人,如今心中畅快激动,这样的大喜之日除了仰天长笑,实在想不出其他表达方式,装模作样实在太难为了她。
最后没办法,在大腿上连掐自己两下,何氏才勉强挤出两滴眼泪,上去拉着陈氏的手,说了句,大嫂,是我对不起六姐儿。
陈氏看着她的惺惺作态,拉着季云流的手,应了一声,心中竟有了一丝冷笑之意。
夜明珠置于瓦砾之中,何氏被泥糊了眼,捧着破瓦片,丢了夜明珠,竟然还沾沾自喜起来!愚蠢!
一日过继与分家匆匆而过。
一场季家大事,除了宅子中的,无声无息。
当晚,陈氏亲自又过了邀月院看看这里还缺什么,该补上什么,两个母亲拉着手说了些体己话,而后,陈氏低声肃穆的排着季六的手道:“六姐儿,母亲不与你讲违心的话,母亲与你实话实说,但这话,咱们母女自己说说,日后不能外传,好吗?”
季云流见她语调温柔如丝绸,眼神真诚,笑道:“母亲直说,女儿必定谨记母亲的话。”
陈氏看她,那双乌黑的眼眸中,全是柔柔笑意,适才的一些体己话说起来,十三岁年纪,气度与端庄感却丝毫不输她大女儿那样已出阁许久的世子妃。
“六姐儿,”陈氏语气越发轻柔,对这个女儿越发满意,“有一事儿,母亲要告诉你,你父亲前几日当值时抄录过皇上亲手写的圣旨,而那圣旨中,圣旨上头写的便是你的婚事……”
“母亲?”季云流当自己丝毫不知情一样的看着陈氏惊疑了一句。不过,她确实不知皇帝已经将圣旨拟好了,估计这事,玉珩亦是不知情。
“对,里头写的是你的婚事,皇上将你赐婚给七皇子。”陈氏抓着季六的手,想感受她这一刻是否会与当初自己听到此事一样的激动,却见她只是在眼中浮现了淡淡惊喜之色,没有自己想象的失态模样。
“母亲,女儿的婚事,女儿全凭母亲大人与父亲大人做主。”季六低眉顺眼。
陈氏看着沉静柔和的女儿,缓缓道:“你嫁入皇家是咱们季府的福气,只是皇家之中不比咱们府中,皇家规矩众多,你日后也要辛苦一些了,不过你放心,阿娘会一直在你身边,日后若受了什么委屈,不怕,咱们就算皇家,咱们亦是不怕。”
见季云流握着自己的手点头,她又说,“你父亲他们只看朝堂,在外,你父亲定会全力相助七皇子,但咱们女人家,阿娘没那么远的见识,阿娘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点,但凡七皇子若因见咱们府的门第不匹配皇家而轻视你,你只管告诉阿娘,阿娘就算费劲一切,定不让你受委屈……”
讲着讲着,讲多了,陈氏把这几日与大老爷商量的全部都讲了出来,她已经打算好了,她的二哥儿已经定亲,却还未成家,只要一成家,就让两个哥儿都去求个外放官。因大昭有法律,双亲健在的不可分家,不然,亦打算来个分家,而后自己与季尚书一心就为季六在季府筹谋着。
季云流静静听着,心里缓缓的倒也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滋味。
她只身一人独行这么多年,母爱之类的在记忆中翻找都是没有的,如今陈氏真心以待,连最坏打算都做了,她如何没有感动。
人皆是有心的,只要知道对方是真心待自己,亦会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真心。
“阿娘,”季云流把头轻靠在陈氏肩头,“您莫要担心,七皇子不会因门第之见轻视女儿的。”
陈氏扶着她的手臂,轻笑:“你祖母说,上次七皇子来府中,她看得出来,七皇子对你是有情愫的,如此我便放心一些,且你们的亲事乃是御赐,你顶着圣旨进王府,亦是最好保障,不过,你祖母说的对,世间何事都抵不过自个儿的情意,七皇子真心喜欢你,才是最好的最妥当的。”
只是她一想到,有可能七皇子看中的就是季六的这副皮囊,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五味陈杂。
女子皮囊是要紧,但红颜易老,靠皮囊终不是长久之计。
季云流感受出陈氏轻抚自己的不安心情,伸手摸上脖子,从脖子中抽出红绳,带出一块白玉来:“阿娘,这事儿,女儿也只跟您一人讲。”
陈氏一见这玉佩,睁大了眼,带着诧异:“这……”
这样的玉佩质地,这样的雕工,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出自宫中内务府的!
如今随身戴在自家女儿身上,结合如今的谈论对象来看,这玉是谁的,陈氏自然能猜个七七八八!
果然,她又听得季云流继续道,“这玉,当初在紫霞山别院,七爷给过一次,女儿觉得这样收了玉佩不合礼数,因此退送了回去……而后,在下山的庄子中,七爷又亲手送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