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得有个了结,而且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因为他已经想到一个合适的替死鬼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找人问问。”
沈琤开门叫来照管大书房的丫鬟,丫鬟们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他当即拍案怒道:“去把负责书房的执事给我叫来!”
丫鬟们领命去找人,暮婵见沈琤要发火,劝道:“你消消气,才刚回家,别坏了兴致。”
发火才能显示出自己的无辜。沈琤叹道:“不能这么含糊过去,总要问清楚。一会张执事来了,你跟我一起审他吧。”
“还是不了。”暮婵不愿意太过问现在沈琤府里的事情。
沈琤就知道她不愿意掺和,等的就是这句话:“那你躲在里间,听我问他吧。”
虽然本朝男女之间的防范没有那么严格,但暮婵不愿意见陌生的男人,于是点点头。这个时候,门外自称张执事的人求见,等她进入里间了,沈琤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沈琤的记忆里,张执事是个颇为机灵的家伙,后来还做了二管家,于是找他来配合自己。
张执事提心吊胆的进来,鞠躬道:“大人,您叫小的。”
“你自己过来看看,这桌子上这么厚的灰,你怎么管的下人,也不说擦干净了。愣着干什么,过来!”
张执事屏住呼吸,心惊胆战的走上前,大人叫他去看,哪敢不去,走到桌前,就见大人朝桌上使了个眼色。
张执事一瞧,桌上用手指蘸茶水写了四个字:尽管承认。
“嗯……这个……”张执事倒是认识这四个字,但却猜不透大人的想法,不过大人叫他“尽管承认”,那就认了吧:“是小人监管不力,没打扫好书房,小人该死,大人恕罪。”
沈琤心里有数了,清了清嗓子,才问道:“我问你,我挂在里间的那副美人像哪里去了?是不是你弄丢了?”说着,还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四个字。
桌子没擦干净可以承认,但美人像是什么?承认了是不是脑袋就没了。张执事登时一脑门冷汗,支吾道:“这个……大人……”这时突然看到沈琤先朝他瞪了瞪眼,又看了看桌面上还未干涸的“尽管承认”。
张执事咽了下吐沫,一伸脖子,认了:“小人的确是看到了,后来嘛……小人看到那幅画破损了,便拿去重新修补装裱了……”
沈琤微微摇头,不满意他的回答,迅速蘸着茶水,又在桌上写了一个“火”字。
张执事这时用余光瞥到里间似乎闪过一个倩影,忽然想通了大半:“……结果装裱店夜里走水,给烧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沈琤满意的笑着颔首,但嘴上却骂道:“混账东西!我该拿你的脑袋还是装裱店老板的脑袋来陪?你自己选一个!”说着,抓起笔屏砸向张执事,不过自然是砸偏了。
暮婵听到他喊打喊杀的,又听他大动肝火砸了东西,走出来劝道:“算了,没了就没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罚他月俸或者打板子,哪至于要人命。”
张执事见这女子美如九天玄女一般,在他被大人拖来当替死鬼的时候,为自己求情,心想不知道她是谁,倒很像过世的夫人,人美心也善。
沈琤怕夜长梦多,赶紧将人证打发了:“有人给你求情,还不快谢了,然后滚!”
张执事赶紧跪地磕个头,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夹着尾巴跑了,莫名其妙的被拖来背黑锅,又莫名其妙的被放走了。
沈琤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怒气中:“我怎么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算了算了,早知道你会生气,我就不找了,本来只是想寻些乐趣的。”暮婵道:“反正我如今在你就在眼前,本来也用不着画像了。”
沈琤坐在椅子上,双手环住她的腰,仰头朝她微笑道:“你说的对,这件事就过了,不再提了。”
呼,终于糊弄过去了,他在脑海里搜了一圈,觉得应该不存在没有收尾的谎言了。
暮婵含笑颔首:“好。”
沈琤这才彻底放心了,暗暗擦了把冷汗,以后可不能再撒谎了,说不定哪天就得炸了,幸好老子命大,否则今天就沉尸这里了。不过,娘子已经到手了,也没理由再撒谎了。
他见她如此可爱,便抱起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亲昵道:“咱们是不是和好了?”
她抿嘴笑道:“谁说的?我可没说。”
“口是心非。”
“我都说不喜欢你了。”暮婵说着从他怀里挣脱,就往门口走,沈琤追上去,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语道:“有多不喜欢?”她光笑不说话。
两人出了门后,沈琤捉弄她:“我背你来的,这样吧,你背我回去,这样扯平了。”
暮婵哼笑道:“鬼扯,我哪能背动你,再说你之前也没说你背我来,我就得背你回去。”
“是没说过,但现在说了,我这儿是霸王店一言堂,你上了贼船了。”沈琤说着就往她身上赖。
“你又欺负我。”她咯咯笑着跑开,引得沈琤去追,打打闹闹回了暮婵的住处。
用过饭后,老问题凸显出来,那就是沈琤今晚上住哪里,暮婵当然选择将他赶出去。沈琤十分担心的道:“晚上又有老鼠怎么办?”暮婵不给他机会:“那就叫丫鬟进来捉喽,在外面不方便兴师动众,但在这里我就不客气了,该叫人捉就叫人捉。”
沈琤心中叹气,也是,一样的办法总不能用两次,依依不舍的道:“你好好休息。”不情不愿的走了。
暮婵则扑到床上,乐不可支的打了一个滚,终于能自由自在了。
在嵘王府时,她一般留烟露上夜,但在沈琤这里,丫鬟都是不熟悉不信任的人,她一个人没留,更愿意自己住。
不过真的吹了灯,她多少有点害怕,毕竟一切都是陌生的,但一想到有沈琤这么个煞气大的人坐镇,妖魔鬼怪想必也不敢来,加之疲劳,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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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琤孤枕难眠,分外怀念软玉在怀的日子,心想早知道这样,就在路上慢悠悠走个一年半载的好了,何必这么早回府。不管了,明天一定想个办法,把她骗到自己身边来。她夜里一个人磕了碰了,怎么办。思虑到天亮,才勉强睡了。
第二天一早,去虎阚堂拉弓练了会臂力,估摸她醒了,便去见她,正走到半路,就有下人来报说:“鲁统领求见。”
昨天刚回家,不在家搂媳妇,一大早跑我这儿干什么。但没办法,越反常越说明有急事,沈琤只得黑着脸去偏厅见他,一见面就没好气的道:“什么事啊,一大早的,别跟我说你媳妇跑了,你没地方去。”
谁知道鲁子安垂头丧气的道:“说出来大人可能不信,您猜中十之七八了,据下人说我娘子带了我两个妾室已经小半个月没回家了。就昨天,她们竟然也没回来。”
“那就带人去找啊。”沈琤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鲁子安可能现在就是在找他家夫人:“……你是说,她们在我这里?”
“大人不亏是大人。”鲁子安叹道:“据下人说,是老太君和老主公的各位姨娘们招她上门,整日里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疯疯癫癫的不回家。”
沈霖死后,姨娘们有很多不愿意离开,毕竟外面兵荒马乱,稍有姿色便被抢来抢去,以色侍人,不如留在老太君身边伺候着,能讨个安稳日子。沈琤也不在乎多养几张嘴,反正有老太君管着她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但现在下属跑上门来要媳妇了,这就不能放任不管了:“你先回去,如果她们正在府上,我立刻叫老太君放她们回去,以后也不许上门。”
鲁子安抱拳道:“全赖大人了。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容我告辞。”
“行,你先回家等着吧。”
等鲁子安走了,沈琤心里嘀咕,上一辈子怎么没这儿事,难道因为这一世在外面打仗打太久了,让鲁子安的娘子寂寞难耐,开始跟老太君她们吃斋念佛了?
女人啊,不能一寂寞就容易出问题,想到这里,沈琤心想不能让暮婵寂寞,决定先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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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婵一觉到天亮,丫鬟给她梳洗打扮后,她掐算时间估摸着沈琤会来,便叫丫鬟准备了双份的碗筷,可谁知道,沈琤竟然没有现身,她着实纳闷,心想难道是睡过头了?等不到他人来,她便自己先吃了饭。
待了一会,还不见他出现,暮婵便去找他,询问丫鬟,说是早些时候,好像看到大人往虎阚堂那边去了。
暮婵便让丫鬟带路,去了虎阚堂,她进去后才知道这里是一处练功房,心想难怪叫这么个名字。
“琤郎——琤郎——”她随口轻喊了两声,不见人,就要走。
突然听到有人尖着嗓子道:“大胆,你是什么人?”
吓的她一个激灵,待回头一看,身后根本没有人,倒是一只通体绿色的鹦鹉站在陈列武器的架子上,又尖着嗓子道:“大胆,大胆!”
暮婵走近它,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不点呀,蛮会吓人的。”
“干你娘的!你爷爷点兵五万取你狗命!”鹦鹉扑腾翅膀,竟然没带脚环,着实很自由。
鹦鹉一旦学会脏话,就算是废品了,白送都没人要。嵘王府的鹦鹉可会说吉祥话了,哪像这只,张嘴就骂人,一定是主人没教好。暮婵气道:“呀,你真是个小坏蛋,怎么说脏话。”
“小坏蛋!小坏蛋!”
好了,又学会一句。暮婵眼见自己教会这只鹦鹉说了不好的话,马上将功补过,决定教它几句好话:“恭请福安,恭请福安。”
“琤郎——小坏蛋——”鹦鹉利索的说道。原来是刚才暮婵进屋叫的两声“琤郎”也被它学去了。
暮婵崩溃,这句话若是被这鹦鹉说出去,以为她教它骂沈琤呢,于是痛定思痛,决定让自己替补上去挨骂:“郡主,小坏蛋,说啊,快学。”
“郡主,恭请福安!郡主,恭请福安!”鹦鹉又对方才学过的话,进行了组合。
“你学的很快嘛,我倒有点喜欢你了。”暮婵微笑道。
谁知鹦鹉扑着翅膀突然向门口飞去,一边飞一边大声道:“喜欢你,喜欢你!”
门没有关严,暮婵吓的赶紧去扑门,可惜慢了半拍,那鹦鹉钻了出去并继续大声高叫:“琤郎,郡主,喜欢你!琤郎,郡主喜欢你!”
“你给我回来——别胡说——”暮婵慌忙提着裙子去追它,出了门,见它展翅往游廊飞了,立即追过去。
不想急匆匆向前跑,在拐弯处正撞见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琤。
沈琤笑道:“我正找你呢,你这么急,是不是也急着见我?”
“不是啊,是那只鹦鹉。”暮婵指着站在游廊梁上的鹦鹉道:“你快抓住它。”
“哦,它啊,我爹养的,学了一嘴的脏话,一拴着它就叫唤骂人,每天散养着,四处乱飞。一个玩物罢了,你犯不着跟它生气。”想来是这臭嘴的鹦鹉骂了娘子,她跟它生气了。
“不是……它……”暮婵急的跺脚:“你快点抓住它就是了。”
沈琤答应了,正准备找个石子将它打下来,就听这鹦鹉唱歌般的昂声道:“郡主喜欢琤郎!郡主喜欢琤郎!”
沈琤一听,笑的合不上嘴:“娘子,你怎么把心里话告诉它了。”
第32章
“不是啊, 是它乱讲的, 胡拼乱凑我的话。”不管她喜欢不喜欢沈琤,也不能大肆宣扬, 昭告天下:“你快点把它弄下来,一会又飞了。”
沈琤改变主意了, 做出为难的样子:“它是我爹养的, 不小心打死了, 我怕对不起他老人家, 你再等等,饲养它的小厮就快来找它了。”
鹦鹉似乎发现暮婵奈何不了它, 叫的更欢了:“琤郎, 郡主, 喜欢你!喜欢你!”
暮婵急的原地转了圈,俯身攥了一个雪团, 朝它掷了过去。雪团本来打偏了,可鹦鹉见有东西打自己, 往高猛地的一飞,正撞上游廊的大梁,嗷的一嗓子掉了下来。
她赶紧过去按住它的身体:“坏东西,看你往哪儿跑。”
“摔死你爷爷了!摔死你爷爷了!”鹦鹉挣扎着还想飞,不住的扑棱翅膀。
“你别光看着,快来帮忙啊。”暮婵见沈琤只顾着笑,催促他:“我快按不住它了。”
沈琤笑道:“明明是你教它说话,它说了, 你怎么又不愿意了?”
这时候鹦鹉则喊道:“琤郎,小坏蛋,琤郎,小坏蛋。”
沈琤笑容僵掉,立即上去帮暮婵扼住鹦鹉的一对翅膀。
轮到暮婵笑了:“这回你信了吧,这个鹦鹉只是在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