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为——苏小凉
时间:2017-12-01 18:30:35

  而此时的宫中,太后娘娘等的有些焦急。
  今晨,皇上在早朝前过来请安,提起了这件事,才刚醒的太后并没有缓过神来,过了许久才不敢置信的重复问了皇上,莫说是之前听到过多少传言,真真正正得知儿子还活着,这感受又怎么能与之前的相提并论。
  后来皇上去早朝,太后这心就没平静下来过,她忙叫林嬷嬷侍奉自己起床,就算是还得过好两个时辰才能见到儿子,她依旧是坐不住,叫人去备给灏儿穿的衣裳,又叫人去备灏儿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忙里忙外的,就没停过。
  有几回坐在那儿说到激动处,太后的脸颊还会涨红,眼见着喘息的幅度都大了许多,林嬷嬷知道这是上不来气了,差人端了参茶上来,安抚了好一阵才让太后平静了些。
  可这平静不能维持多久,太后倒是不忙乎了,但视线一直看着门外头,偶尔看摆在那儿的沙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太后这心,从起初的惊喜到现在时间差不多时还没听人来禀报,又开始有些担忧。
  “哀家感觉这还像是在做梦一样。”皇上早朝前来说了这件事,如今人走了,她总觉得他说过的那些话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林嬷嬷从她手中拿过了参茶,轻抚她的后背:“娘娘,这不是做梦,二皇子还活着。”
  不是做梦啊,太后娘娘望着门外,重复问着:“什么时辰了。”
  说是午时前能到,如今已经午时了,林嬷嬷知道娘娘心里着急,示意候在那儿的宫人出去瞧瞧,随后安抚太后:“差不多到时候了,让人去瞧瞧,若是有什么事的话皇上那儿也会派人过来,娘娘莫急。”
  就差了那点时间,没见着人,太后这悬着的心就是放不下来,林嬷嬷重新端了热茶过来:“若是皇后娘娘在这儿就好了,由她陪着您。”
  “她得静养着。”太后神色微凝,倒是让林嬷嬷转移了些注意力,“哀家倒也忘了,永和宫那儿今早去过,皇后可好些了。”
  “皇后娘娘原本身子也好,发现的及时,没酿成什么大错来,太医开了药,让皇后娘娘卧床静养几日,今早去看时气色已经好很多了。”
  太后点了点头:“司刑所那边如何了?”
  “昨天吵着说自己是冤枉的,不吃不喝,将水都撤掉后,昨天夜里消停下来了,不日就会送去长门宫。”
  宫中那些糟粕事太后见的多了,昨日要不是皇上先审了,到太后手里,姜淑妃还要落不着好,平日里要争宠要使些小绊子,太后都不会过问,可这子嗣的大事,还是皇上的头个孩子,太后这儿是半点都不会姑息。
  “下午再叫人去永和宫看看。”太后原本是要亲自过去永和宫的,但她近些日子身子不利爽,怕自己这带着病的过去影响了胎气,“将卫家送来的那支老参送过去。”
  “是。”
  正说话时,之前出去的宫女匆匆走了进来,到门口时脚步缓下来,说话的语气可半点不缓,边是迈进来边道:“太后娘娘,马车进宫了!”
  太后倏地站了起来,林嬷嬷赶忙扶住她,这可拦不住了,太后朝着门外走去,神情里满是急迫。
  即便是才进宫,到延寿宫这儿还需好一会儿,太后却是如何都坐不住了,站在门口,看着宫门口那方向,望眼欲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正午时分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生出了些懒意来,长时间站着腿也有些酸乏,林嬷嬷搀着她,那方向终于有了人影。
  太后不由提了气,领路的是皇上身边的李福公公,再接着是卫国公家的二公子,太后的视线落在了侄子身后的人,仅是那一瞬,热泪纵横。
  她的灏儿。
  …………
  太后是个很坚强的很,这一生走过来,什么事都挺过来了,但见到儿子死而复生时,太后是止不住的落泪。
  屋内塌上,太后坐在那儿,纪灏就在她旁边,她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过,另一只手颤颤巍巍从他脸上抚过,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的疤痕后,泪眼更是汹涌,说不出话来,就是激动。
  林嬷嬷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就怕太后激动过了头,外头方太医早就等候多时,为的就是有什么万一。
  所幸太后这是喜不是悲,情绪再激动,也没晕过去,就是舍不得放开手,就怕松开了这就跟做梦一样,醒过来,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不见。
  “灏儿。”太后搂住了他,喃着他的名字,“我的灏儿。”
  屋内的人无一不红了眼眶,纪灏轻拍了拍太后的背安抚:“母后,儿臣还活着,您切莫再伤心了。”
  “不伤心,哀家怎么会伤心。”太后松开他,抹了下眼泪,但看他消瘦了许多的脸庞,这眼泪就是止不住啊,有太多想问的,“告诉母后,你这两年究竟怎么过的。”
  提起这两年的事,太后听了肯定又要伤怀,受了这么重的伤,九死一生从山兽嘴里捡回命来,在病床上养了半年才能下地,又调养了半年才有现在这样的光景,哪个做母亲的听了心里会不难受。
  不能再让太后娘娘哭了。
  纪灏笑的温和:“母后,儿臣如今活着回来了,这些事儿都不重要。”
  太后凝视着他,这笑容,果真是她的儿子。
  心中莫不又有些心酸,说的轻描淡写,哪里是不重要可以盖过去的,他这是怕自己听了伤怀。
  “好,你说的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让人将府邸收拾了,你在宫里多陪母后几日。”太后说着说着便又落了泪,“让母后好好看看你,总觉得是在做梦一样,阜阳城里传起来时哀家还不敢相信,你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纪灏也没反对要留在宫里,如今是什么都依着太后的,倒是提了句:“不必这么麻烦再安置府邸。”
  “不是另外安置,是母后在你父皇那儿求的。”沈灏出事时还是皇子的身份,先帝要追封,太后觉得不必太隆重,就求了这封王的诏书,之后三皇子造反,紧接着先帝驾崩,朝堂中混乱了一阵,好不容易新皇登基平定下来,已过了两个月,那时还在国丧,太后便将这圣旨收了起来。
  “你父皇封了你德王,赐的府邸空在那儿,匾额都没挂上去,你既回来了,哀家就让皇上将这旨意宣出去。”
  这件事纪灏倒是不知道,来的路上卫祺也没告诉他,或者是连卫家都不知道这诏书的存在,便问:“皇上可知此诏书?”
  太后望着他,皇上那儿她倒是不曾担心:“皇上不知道,在这之前,皇上曾还想追封与你,被哀家拦了下来,想来这诏书也正合他的意思。”
  “儿臣想,这诏书还是先告知皇上好一些。”纪灏沉吟片刻,语气里虽未露那意思,但其中另一层的担忧太后可听得明白。
  但在太后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皇后与哀家一样,都是盼着你好的。”
  提到皇后,纪灏神情微动,语气缓了几分:“嫣儿她……可好。”
  “她与皇上挺好的,如今身子重,也不便过来。”太后像是有意要将皇后的事简单略过去,提起他在清水镇的事,“皇上说救你的人是兄妹二人,他们可来了?”
  “改日再让他们进宫来见母后。”对上太后有些期盼的眼神,纪灏脸上随着那抹笑意,“母后是想见见秋瑶?”
  太后笑了,她听皇上提起,灏儿与那女子十分的亲近,心底里便多了些想法,灏儿的年纪这都二十有二了,如今回来了就该考虑成亲生子的事。
 
 
第087章 
  屋内安静了会儿, 母子见面的伤怀情绪过去后,太后脸上多了些笑容,目光一直落在纪灏身上, 看不够, 也舍不得挪开,听他说了些他和那位商家女子的事, 心中有些念头,便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灏想了下后:“儿臣想立她为侧妃。”
  商户出生的女子, 放到王府里头, 也就只能是个妾而已, 但她对儿子有救命之恩,娶做侧妃,是最合适的。
  太后点了点头:“好, 届时母后派人去清水镇,替你将这婚事定下来。”
  林嬷嬷见有了些空隙,从旁建议:“娘娘,那厢已经准备妥当了, 您和殿下先用膳吧。”
  “对,对,先用膳。”太后拉着纪灏, 抚了下他的手,“清早出发,也该饿了,母后差人准备了好些你爱吃。”
  纪灏扶起太后, 人逢了喜事,精神果真是好,眼见着太后的脸色好了许多,两个人朝一旁的屋子走去,后面跟了一群人,还是纪灏提起来:“母后,怎么不见六弟过来。”
  “皇上是想哀家与你多相处会儿。”太后时不时看他,坐下之后,忍不住要给他夹菜,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快尝尝这些。”
  纪灏拿起筷子,将太后给他夹的都吃了下去,宫里的膳食自然比外面的好,但纪灏受伤过后,味蕾受了些影响,吃下去的东西除了辣的有刺激性之外,其余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好吃难吃区分不大出来。
  但对着太后的目光,纪灏将糯米排骨送入口中,轻掩了下嘴角:“这可是陈厨子做的?”
  太后点点头,纪灏继而道:“还是那味道。”
  太后笑着,又往他那儿添了一筷,笑中带泪:“多吃一些,太瘦了。”
  纪灏其实已经吃饱了,笑着道:“这汤不错,儿臣陪母后喝一些。”
  林嬷嬷给太后添了碗,母子俩这么安静的喝着汤,这样的情景,是两年来太后娘娘做梦都不敢想的。
  母亲看孩子,即便是三四十的年纪摆在那儿,依旧也还是个孩子,更何况是太后如今眼中的纪灏,失而复得,越发要珍惜,多看上几眼,多说上几句话,都是好的。
  午膳过后,太后娘娘该午睡了,之前情绪这么大起伏后,如今静下来了,人显得有些疲乏。
  她倒是想再和儿子相处会儿,但林嬷嬷劝着,这几日殿下都会留在延寿宫内,于是太后道:“早朝已下,由李福带你去乾清宫见皇上。”等见过皇上,傍晚让太医来一趟,给灏儿把把脉,开了方子好好补补才是。
  纪灏陪了会儿后,待太后躺下后才走出屋子,卫国公府的二公子卫祺还候在外面,李福也在,恭恭敬敬的,要迎二皇子去乾清宫。
  走出延寿宫时,纪灏的神色有了变化,他停顿了下,另一只手按住胃处,眉宇紧蹙着。
  卫祺见此关切道:“殿下。”
  纪灏保持那姿势站了会儿,摇了摇头:“无碍,刚才吃的急了些。”
  见他很快恢复了神色,卫祺也没多想,一行人继续朝乾清宫走去。
  纪灏没再停下脚步,眉宇间偶而皱一下,卫祺他们走在后面并没有看到,快到乾清宫时,纪灏的脸色是有些苍白的。
  进殿后光线有些暗,请坐下后,没多久,纪凛从内殿走了出来。
  “二哥。”
  “皇上。”
  纪凛示意李福上茶:“我还以为没能这么快见到二哥,母后一定有很多话对你讲。”
  纪灏拿起杯子,指尖触碰那温热,视线在纪凛身后的案桌上看了眼,随后起身,朝着靠内的窗边走去:“母后睡下了。”
  从这边的窗户往外看,是乾清宫后面的一个内小院,这时节,满院子枫黄,看起来别有一番秋的意境,纪灏年少时,有很长的时间都在这里,那时在太傅那儿下了学后就要来乾清宫,就在这个靠窗的位置,过去摆了桌椅,那边案桌上父皇批奏章,他则是在这儿看书。
  如今就剩下院子内是熟悉的。
  纪凛走到他身旁,两年过去,兄弟二人已经差不多高,纪灏一身素色的锦衣,气质也不输纪凛,眉眼间兄弟二人还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纪灏看起来更容易亲近些,而像南平公主多一些的纪凛,平日里不苟言笑,这神情要来的冷淡许多。
  窗户边上光线充足,刚刚在殿内没能看出来的,在这儿,纪灏的脸色并不好,他的胃一直在隐隐作痛。
  纪凛让李福重新备了温水,递给他:“二哥不舒服?”
  纪灏将杯子搁在窗台上,轻轻转动着,看着那一地的落叶道:“从悬崖上掉下来,五脏六腑都受了损,平日的爱吃的碰不得,少了一些趣味。”
  “当时父皇派了很多人去找,找了有两个多月都没有二哥的下落,只在那山洞内发现了你的衣服和一些内腑,却都没想到,你那时早已经被人所救,那样的深山里,便是采药人都不会进去。”
  “寻常采药人是不会到那么深的林子内去,那一次他们进山是为了找一味不常见的药,只长在悬崖峭壁上。”纪灏顿了下,脸上有了笑意,“也是我运气好。”
  “那他们的身手不错。”纪凛的语气也很淡,听起来没有别的意思,“当时我跟着周将军一起去找你,亲自到过那山洞,周围的地势,寻常人上不去。”
  “敢去那样深山老林里采药的人,若是没有一两样防身的本事,怕是早就葬身在里面了,他们兄妹二人,哥哥的身手好一些。”纪灏倒是没有否认救他的人会些武功,悬崖那处掉下去,已经是在山里很深处,再说那山洞,或许几年都不会有人去那里。
  纪凛没作声,他也有没说的,例如,他跟着周将军到那山洞外的时候,他发现杂草丛生的地方,有野兽的骸骨,已经腐烂的只剩下白骨,野兽的头骨就在不远处,像是被人一刀削下来的,极为干脆,若是救他的人所为,那他们的身手就不仅仅是防身那么简单。
  又比如说,香柳弄内那些遗留下来的书卷,上面的笔迹与他很像,他曾让常大人拿着这书卷与二哥过去留下的做了字迹对比,虽说有细微的偏差,却能基本肯定是同一个人,除了书卷外,还有熟悉的生活痕迹留在那屋内。
  纪凛不会问他和那些黑衣人是什么关系。
  也不会问外面流窜起那些传言后,他就忽然被卫老国公派出去的人给找到了。
  同样的,他也不会主动开口留他,只要他像在清水镇说的那样只是回来看看母后,要求离开,纪凛就会派人送他回清水镇去。
  但他会么。
  兄弟之间,一个面带微笑,一个沉静,却都不是显露山水的人,纪灏转过身看他,话语里有夸奖的意思:“两年来,你的性子越发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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