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为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温科创建二十五年纪念日,来自华东、华中、华南、西南、华北五大区旗下的十余个品牌、几十个子公司高层齐聚在市内最大最豪华的酒店。
聂景行上台致辞后,各级员工杰出代表授奖,他在台下默默看着,突然就想到了闻星,不知今天,她在拍哪场戏,对手是谁,会不会有米夏那种不知好歹的为难她。
他想,他这么努力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过温科后,全年无休的耗费精力,每天和各式各样的商人打交道,最后还能是那个得到闻星喜欢、得到他自己满意的聂景行吗?闻星知道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不折手段、脸上笑意心下盘算的聂景行吗?
他的自负和自卑,经过了钱财岁月洗礼之后,是改正了,还是极端发展了?
不,不对!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掌握更多财富和权势。这几年培育出来的野心,早已能够侵蚀原本清高的聂景行,无论闻星的打算怎样,他都不会处于劣势。
一定程度上的为所欲为,这才是他的目的。
“聂总,这位是盛华嘉美娱乐的路凯德。”季风在旁为他解说来人的身份。
路凯德是跟着他老爸来的。富二代闯娱乐圈的不算少,眼前的路少就是一个,他还有一个令聂景行感兴趣的身份,闻星的绯闻前男友之一。
据闻他在拍一部武侠剧时,在戏外作为男二得到了男主梦中情人霓裳仙子的眷顾,两人热恋近半年。
在聂景行看来,路少的评价有失偏颇:“闻星什么都好,就是洁癖太重了,我要和她接吻,她居然让我早中晚各洗一遍澡。而且,我怀疑她是那个......拉拉,她和同公司的苏兰,俩人关系不一般。”
聂景行在想起上次闻星看电影时对路凯德的鄙夷。
“他有口臭你知道吗?还有香港脚。我和苏兰姐出去吃饭,碰见他就一块儿了,谁知道,他竟然在桌布底下脱了鞋,我俩闻到那股味道,只能撒了个谎逃之夭夭了,以后我看见他名字都不想和他合作。”
聂景行无所谓笑笑,另一个人凑上来了。
苏卫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原来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聂景行能在一个聚会上遇见两个情敌,可喜可贺。
“这位是翟青。”季风怕他不认识人,特意从旁解说。
不用他讲,聂景行也知道的。翟青,出道十余年的影视歌三栖明星,有多部代表作,近些年转行做了制片人和导演。
翟青在圈中好友至多,听到了聂景行和闻星的一丝丝情况,所以,在聂景行问起他是否认识闻星时,十分明朗的说了:“我们好几年没见过了,当时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过我发现闻星这个人说话太耿直太口无遮拦、不善于待人接物,这种人在娱乐圈走不了太远,慢慢地我也就心思淡了。”
聂景行想起前不久闻星说起翟青的论调,突然笑了。
闻星当时咬着苹果,一大口下去,听他赞扬翟青作品,顺带说翟青这个人和他们集团有合作,应该是不错的。她当时笑得把苹果渣都咳到了垃圾桶里。
“翟青?你居然觉得他不错?我跟你说,这个人有病,你说你喜欢酿酒就算了,自己回家顶饱去,你总不能让全剧组都喝你的葡萄酒吧?大家为了不让男主角失掉面子,一个劲儿说好喝好喝。当时我和他关系还算好,偷偷跟他讲,你这个糖放太多了,密封可能也不够好,味道和我以前喝得差太远。他居然......他居然说我嫉妒他?”
说完她还十分惊讶地反问:“你说我嫉妒他什么啊?我又不需要在美女面前炫耀自己对酒文化的博学!”
翟青:“聂总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聂景行敬了他一杯红酒:“你觉得,今天的酒,比你自己酿的如何?”
闻星进《婚礼进行时》剧组的第十五天。
因为是都市剧,催的紧,用的演员不敢轧戏,速度自然快了不止一点。闻星觉得自己请了两天假去宣传《彼岸歌声》着实是不够专业,于是这几天不敢有丝毫懈怠。
胡导总夸她入戏快,生活中她却想着怎样才能不被戏中人的情绪带动。
这天下午拍一场哭戏。
她饰演的陈曼莎和男主角陆世捷阴差阳错接了同一个财产纠纷案件,互为对手。为了不破坏良好的情侣关系,他们决定这期间在家绝不谈工作上的事。
可即使双方都有意避免,还是让原被告发现了他们的同居身份。
陈曼莎近期工作频频遇措,太想取得当事人同意保住饭碗了。她决定让陆世捷暂时搬出二人租住的公寓,并在男友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向原告表明,自己在此期间断绝和男友的私人联系,不会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工作。
陆世捷深感不妥,身为同行,本就容易成为对手,如果今天是分居才能证明清白,那以后呢?离婚吗?有一就有二,决不能让工作成为分居的理由。他甚至怀疑陈曼莎和她的上司在暧昧,因为好几次都是上司送她回来。
陈曼莎知道后更加生气,她埋怨陆世捷不相信她,什么上司接送,他们才工作多久?买不起车,她自己都没嫌弃生理期挤公交地铁上班,他居然来怨恨她?
于是,情绪爆发到了极点。
陈曼莎:你到底有没有道理了?我这么做还不是多赚点钱维持我们的小家!
陆世捷:是,你伟大,那你说,你和曹铭什么关系?他送你是好心?我看就是想吃窝边草。
陈曼莎:你别血口喷人!你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现在我们也不用暂时分居了,直接就分手吧!
......
陈曼莎在陆世捷走掉之后,一直抱着文件哭,先是滴了好几滴眼泪在上,接着她想起了正是这宗案件把各自丑陋的嘴脸露出来的,一下子把文件甩成落英缤纷。
☆、探班
闻星断断续续哭了有一个小时,停下来、擦干眼泪、滴眼药水、缓和情绪、补妆、入戏,继续哭。到最后,她一出口就流鼻涕,嗓子基本说不出话来了。
导演叫了卡,斑斑拿着温毛巾帮她擦脸。
“后背有汗,帮我擦干。”
聂景行愣愣站在她背面,手紧握成拳,牙关紧咬。其实他也不知道站在背后到底有什么意义。看着她哭,内心悲恸却又不敢惊扰,想安慰她不敢上前。
因为一出戏,入戏的时候更加艰难,闻星就需要哭更多次。
“聂总,给你。”
安娜递了一包纸巾给他,她作为女人易受感染,在门外见了闻星哭得稀里糊涂的,自己也吸吸鼻子。
聂景行被她惊扰,咳了一下清清嗓子,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眼泪。他怕自己抑制不住会上前打断,只能转过头撷去眼泪,吩咐安娜闻星一结束这场戏就请她去酒楼。
闻星喝了口水,休息了十分钟。
《婚礼进行时》这部戏说不上多有趣,全剧就是小夫妻两个如何改掉自身携带的毛病,一点一点为对方,向着最好的自己改变。
陈曼莎自小争强好胜,在和男友交往时牢牢掌控对方经济,她的胜负欲强,所以一点即燃。同时她又十分敏感,觉得女汉子也需要男性关怀。在师父曹铭身上得到了陆世捷不具备的体贴后,常常对男友控诉他的自私任性。
陆世捷是三代独宠之下长大的,很听家里长辈的话,包括学校、专业、工作地点都是家里安排的。最初他喜欢上陈曼莎也是因为她能够对班级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手腕强劲。生活中他有些幼稚,不能给女友全方位的安慰,却希望女友全身心为他付出。
这部戏,拍好了就是一部能让人产生共鸣的情感大戏,拍不好,就是罗里吧嗦又长又臭的肥皂剧。
“再来!”
闻星从椅子上起来了。
在片场,时间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而是所有人的,不可能浪费太多人力物力等你准备就绪。所以,硬着头皮也要顶上去。
陈曼莎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把文件纸张都拧成一团。她的脸上流露出三分悔恨、三分悲伤、四分怨愤。这样哭了近有二十分钟,终于完了。
斑斑扶着她起来,脚竟颤抖到站都站不稳了,Dudu 赶紧拿了椅子过来,手法娴熟地给她揉腿部肌肉,疏通血液。
“星姐,聂总来了,在酒楼等你,他说让你拍完了这场就过去。”
“胡导知道吗?”
“刚才你调整的时候,聂总的秘书和胡导沟通过了,正等着我们呢。”
“今天晚上的戏呢?”
“说改了,财神爷来了,谁还不去迎接啊。”
闻星换了衣服卸了妆,看到所有人都在收拾道具和器材,临时演员所剩无几,也就表示晚上的戏不用了。
安娜这会儿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正经淡漠,邀请了男女主演去酒楼吃晚饭。
拍戏的时候有投资商来看是很常见的事情,他们要么是好奇来观看,要么是为了戏的进度来,还有一些,就是为了演员而来的。
包间里坐了有七八个人,聂景行自然是头位,苏卫见了她第一个笑哈哈打招呼的。副导演和总制片都是女性,闻星见她们在景行旁给她留了位置,也没客气或者避嫌。
大家忙活了一下午,都饿极了,菜上了来话都不想多说。聂景行给她夹了两次菜,都是最喜欢的石斑鱼。她点点头,按照礼尚往来的规矩,回敬他一块鸡翅。
吃到一半,男主演谢昆山总算来了。胡导平日最喜欢和谢昆山一起聊天吹大炮,刚才只能吃不能讲太多实在把他憋得够久。
“昆山你干什么去了?那么久才到!”
“人家闻星和你一样的时间,她可是半小时前就到了,你磨磨蹭蹭去哪儿?”
“车子出了点小故障,我还是借了王老师的车才能在你们吃完之前来。王老师听说我来吃饭,说要打包点带给他!”谢昆山八面玲珑的性格,刚才还是沉闷不多语的包间里来了他,立马变了样。
闻星知道聂景行不喜欢多讲话的,所以刚才安静有他大半功劳,而现在,这安静被谢昆山搅了,她突然觉得也不错。
饭吃的差不多,因为大家年轻有差,玩的游戏也不能太一致,最后决定开两桌打麻将。
闻星坐在聂景行下家,她是在爷爷奶奶那儿学的麻将,在剧组也打过几次,这才知道原来麻将还有这么多打法,现在这一轮打的是不买马的,输赢全靠自摸和杠。至于为什么这么玩,主要是因为聂景行他只会这样玩。
“你那儿有多少张三筒和六筒?”她动动聂景行的手臂,光明正大地通水。
“三筒两张,六筒一张。”
闻星一看桌面,估计赢的机会微小。犹豫了两次还是把五筒扔出去,下家的谢昆山眉开眼笑。
“杠!闻星给我送钱来了!”笑眯眯的收了五筒,扔出一个四筒。
这会儿胡导摸牌,故作神秘地磨蹭,闻星已觉得没有赢牌的希望了,但她手上有三张九条,三张大饼,就看哪个冤大头撞上来。
“啧,发财!”胡导半天摸到了个番鬼,满脸失望。
到聂景行出牌了,闻星喝了口橙汁。
“九条。”
“杠杠!”她连忙收了,生怕出的人要反悔,不过摸到的不是四筒,闻星本以为能杠上开花,只能打了出去:“三筒。”
这会儿只剩两个牌没摸了,谢昆山憋足了劲要赢闻星,要是摸穿了,功亏一篑。
“碰三筒。”在他动手之前,聂景行笑着把星闻星的三筒拿过去,打出了个大饼。
“我杠我杠,嘿,这个牌是我的了。”
胡导不乐意了:“不带这样的,你们到底有多少个杠,专门留到最后才来爆。”
最后一个刚好是四筒,闻星翻牌:“杠爆!又不用胡导你掏钱,你还管我那么多。给钱给钱,聂景行你可输惨了。”
胡导只在乎钱,点着牌算:“啧啧,闻星是赢家啊,聂总你可亏惨了。”
聂景行熄了烟,嗯一声把钱放到桌面上。
☆、宅男女神
回去之前聂景行留了胡导说私话。
闻星坐副驾驶座,戴着墨镜从后视镜中看,交谈中的胡导有几分犹豫的样子,其间朝她的方位瞄了一眼,很快又转过去了。聂景行则背对着她,最后只是微微点了个头。距离太远,无法揣测到底二人讲了什么。
最后胡导勉为其难应下了,聂景行转过头往车这边走来,他得送她回酒店。
闻星戴上耳机,不再言语,下车时,聂景行被塞了一瓶红酒,据说是翟青送给他们的贺礼,至于贺的是什么,她都不想问聂景行到底对人说了什么话,才讨来一瓶酒。
“他肯定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告诉他我说了他坏话?”
“翟青说已经改进了技术,但最近他碰不见你,只能托我转交,应该是想改变你对他制作的红酒的看法。”
“他想要我的肯定?不可能吧?不是说我嫉妒他吗,嫉妒之人说出的话会是公正评价吗?”闻星把酒对光检查,想了又想,只能得出一个答案:“他不会要毒死我吧?这样就没人会说他的酒难喝了。”
“嗯......这酒还是经过我手的,他大概是想嫁祸给我。”
玩笑开的莫名其妙,却暖上心头,说罢,两人低头浅笑起来。
聂景行问:“网上那个评选你看了吗?”
“宅男女神的评选?”闻星挑挑眉,不怀好意地用手指着他的胸口,携了几分揶揄:“聂总大忙人,你也关注这些?”
“删了。”
“嗯?”
“闻星,我让人把你的名字删了?”
“为什么?我的票数还可以,没必要故作玄虚删了吧?”又不是票太低了丢面子,她记得上午斑斑给她报名次时还很有劲头能上升的。
“因为每个女星名字下的留言都有些不堪入目,我不想你和那些字眼绑定在一起,所以替你删了。”
闻星沉定思考了一会:“是这样的话,删了就删了吧,但是你以后必须提前告诉我,后知后觉我们公司的公关会锤死我的。”
除了影评和电视剧评论,闻星很少会去看她的评论,平日里都是斑斑筛选过后才拿给她的。因为刚出道时被顽固分子追着骂,评论和私信所用的肮脏字眼令她难以忍受,所以她根本不想再去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