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饮食则与当年的楚瑶一样,在棺材上开了个小孔灌进去。
不过这孔开的要大一些,喂食的工具也不是芦苇杆,而是细竹筒,倒些米糊或是稀粥进去,等倒完了再将这孔洞塞起来,只留几个透气的小孔。
刘承与曹正罡起初还吃,后来可能是绝望了,打算直接绝食饿死自己,总好过继续在这棺材里受苦。
但是顾白却不让他们这么简单的就死了,每每此时就让人打开棺盖给他们直接灌进嘴里,直到自己准备离开之前,才将他们放出来,让人放了他们的血挖了他们的心,如同他们之前对待那些孩子一样。
这些他自然不会跟楚瑶细说,只在魏祁问起时方才提起。
魏祁点了点头,低声喃喃:“若不是不想离开长宁和孩子,我一定过去亲手杀了他们!”
顾白点头,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当年赵世子随口几句羞辱长宁的话,都能让他大动干戈不远万里亲自跑去杀了他,又何况是刘承与曹正罡这两人呢?
魏祁问过大燕的事,便让顾白离开了,自己则又回到了楚瑶与两个孩子身边,在见到他们的笑脸时,才将刚刚心中的不愉快放到了一边。
…………………………
顾白抵达楚京后没有几日,又一人回到了楚京,一进城门便惊动了正在城楼上巡逻的守城小将,立刻让人将他送进了宫。
陈刚虽然为楚瑶做了许多事,但因不便将他的本事公之于众,免得被人知道后不能再发挥有效的作用,所以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杂役而已,只是这个杂役在太子妃面前比较有脸面,故而一般人不太敢使唤他。
即便他数月前装作楚瑶的样子出城,因为在马车里,大家也以为是一女子打扮的,除了柳氏派来的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人是他。
是以直到现在,仍旧没什么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又经历了怎样的危险。
但是楚瑶和魏祁一直在派人找他这却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他一进城门,亮名身份,立刻便被人团团围住了,众星拱月的送到了楚宫。
陈刚一路已经享受了不少这样的待遇,起初时还有些惊诧,现在已经安之若素还有些享受了,直至进了宫仍旧有些飘飘然。
楚瑶见状挑了挑眉,说道:“看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啊?”
但实际上陈刚瘦了一大圈,两颊都有些凹陷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是吃了不少苦。
他咧嘴笑了笑:“还行还行,遇到个好心人救了我一命,就是伤的有点儿重,一时半会儿挪不了地方,所以现在才回来。”
他除了对自己的弟弟以外,对其他人是从来不会报喜不报忧的。
受了多少苦就是受了多少苦,该让人知道就让人知道,无私奉献默默付出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楚瑶看了他一眼,问道:“伤哪儿了?”
陈刚指了指自己胸口:“这儿,当胸一刀,从心口划过去,直到这里。”
说着手指停在自己的小腹。
这伤口光是听着就觉得位置凶险,若是伤的深一些,能活下来倒真是个奇迹。
“怎么逃出来的?”
楚瑶又问。
当初断头崖一战之后,跟着陈刚一起离开的那几十名将士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不少,而这一切都多亏于陈刚的当机立断。
陈刚知道,他们几十人一旦被追上,别说面对数万人,就是面对周帝派出的数千先锋也毫无抵抗之力,除了送死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带人出来只是想混淆一下周国的视线,帮楚瑶拖延一些时间,既然无谓的抵抗并不能争取到更多时间,那牺牲就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知道周军马上就要追上了,立刻便让大家分散逃开了。
周帝的目标既然是太子妃,那么得知自己被骗之后一定会立刻折返,避免再浪费更多时间,届时就算他心中恼怒非常,也没有精力派兵四处去抓他们,所以他们跑的越分散越好,任何人都不要结伴而行。
跟随陈刚的人早就得了柳氏的命令,一切听从他的指挥,他一声令下,大家便各自逃开了。
按理说他也应该立刻弃车逃走,但是为了能让马车走的更远一点儿,将周军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给那些逃走的兄弟们争取更多时间,他便又独自驾车走了一段路,直到马车转过一处拐角,短暂的阻挡了身后周军视线的时候才弃车逃生。
周军自然很快追上了车,见车中无人便开始四下搜寻。
陈刚早已做好了准备,跳车时带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套男装。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衣裳换了,恢复了男子的打扮,装作一个路过此处的寻常百姓,又将之前穿的那身女装藏了起来,只撕了一片衣角挂在了路边的一处草丛里。
等周军寻找过来的时候,就告诉他们看到个女子往那边跑了。
周军当时急着找那个假楚瑶,没空跟他多做计较,按理说问完话就会直接走了才对。
谁知这些丧心病狂的人抱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念头,临走时还给了他一刀。
他不会武艺,躲闪不及,迎面便被一刀砍在了胸口,当时脑子里就想:完了,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弟弟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不会武艺,那些周军见状便打消了疑虑,砍完一刀便走了,这才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不然当时若换做任何一个其他魏军将士,下意识的反抗一二,那些周军势必会砍断他的头颅,确定他死透了再走。
陈刚流了很多血,以为自己死定了,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一个路过的老农救了。
老农心地善良,但是因为穷困所以一辈子都没娶到媳妇,膝下也无子嗣,一直独居,见他受了伤便顺手将他救回去了。
他虽然不通医术,但是却知道山里的哪些草药可以止血,先草草的给他敷了些草药,之后才将他带回家,用自己的棺材本儿给他请了大夫抓了药。
陈刚醒来后还不知道此事,直到邻人跟老农开玩笑,说你把自己的棺材本儿给这个小伙子用了,将来你死了我们可不帮你收尸。
他这才知道老农给他花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可惜他离开楚京的时候怕自己活不成了,带了银子说不定到便宜了周军,所以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也没办法给老农一些补偿。
唯一值钱的是他装作楚瑶模样时戴的几件首饰,还被他藏起来了,因为怕还有周军在附近,也不敢让老农去取。
等他好不容易能动了,打听到周军大败,便打算去把当初藏起来的东西找回来。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哪还有什么衣裳首饰的踪影?早不知道被谁找到拿走了!
陈刚回去跟老农说自己准备走了,等到了家之后再拿了银子来感谢他。
邻居都说他这是不想还老农钱,让老农把他扣下等他家人来找。
老农却不疑有他,摆摆手就让他离开了,还给他装了路上吃的干粮。
陈刚说到这儿啧啧两声:“真是傻啊!万一碰上个无赖岂不是就亏了?”
“还好我是个好人,一定会把钱还给他的。”
楚瑶轻嗤一声,险些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陈刚原以为自己这回如此英勇无畏的给她争取了这么多逃生的时间,她肯定会给他不少奖赏犒劳他才是。
谁知道直到他离宫,楚瑶也没提。
楚瑶不提他也不好意思提,毕竟这回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又不是楚瑶安排他做的。
他想了想,念叨一句:“这次就当友情奉送好了,下不为例!”
说着一边摇头叹息着一边向自己的宅院走去。
走了没多远,遇到迎面而来的何大锤,正准备笑着打招呼,对方却已经急匆匆走了过来,粗声粗气地道:“陈兄弟,你回来了?正好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说着就要去搂陈刚的肩。
陈刚蹭的一下躲开,道:“借钱?没有!”
何大锤嗨呀一声:“我像那缺钱的人吗?”
陈刚:“像。”
听说何大锤马上就要成亲了,谁知道是不是凑不够聘礼所以着急找人借呢?
毕竟他要娶的可是太子妃身边的红人,聘礼少了说不过去。
何大锤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道:“不是借钱!”
“那是什么?”
“是这样,你看,我跟柳柳吧马上就要成亲了……”
“还说不是借钱?”
陈刚瞪着眼睛想离他远一点儿,无奈被他拉着胳膊躲不开。
“真不是!”
何大锤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
“你们知道的,我家柳柳吧身子不太好,生不出孩子,我之前就跟她商量好了,等成亲之后过继一个。”
“但是柳柳年纪也不小了,又要在太子妃身边当差,我想着过继的孩子要是太小呢带起来毕竟费神,还不如直接过继一个已经长大懂事的。”
“刚巧前些日子你不是……不是没回来吗?我就想着要不直接把你弟弟过继过来算了,如此一来我跟柳柳也有了孩子,你弟弟也有了人照顾。”
“可谁知道……你突然回来了呢!”
陈刚一听,气的脸都绿了,嘿了一声:“合着我回来你还不高兴了是吧?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弟弟就应该去给你当儿子是吧?”
何大锤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不是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来问你了吗?你要是答应了这事儿就算成了,要是不答应……”
“我答应个屁!”
陈刚急得跳脚。
“我弟弟给你当儿子,那我成什么了?我是不是也……”
也成你儿子了?
“有你这么占便宜的吗?欺负我打不过你是吧?”
何大锤刚才还真没想起这事,只是听说他回来了就赶紧找过来了。
此时一听,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要了不要了”
说着还看了他一眼。
这么大的儿子……不好不好!
之后抬脚就走了。
陈刚气的胸口差点儿炸开,在他背后指着他一阵骂骂咧咧,要不是手上没有刀,估计就要跟他拼命了。
这怒气一直持续到他回家后看到桌上摆着的一袋宝石以及一箱金条才总算顺了下来,一边清点着数量一边道:“还是太子妃好!美丽,温柔,大方!”
最重要的是大方!
第178章 大结局
大燕被魏国攻下之后, 划分为六郡。
这日,位于西北方向的汶郡某村落里, 几个孩子正聚在一起蹴鞠。
这些孩子年纪大小不一, 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七八岁。
其中一名十岁左右的孩子动作尤其灵活, 左突右进总能轻易躲过别人的围攻, 将球护在自己脚下。
孩子们玩耍了约莫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汗, 直到被长辈们喊着回家吃饭才散开了。
那十岁左右的男孩儿擦了把脸,踢着球向自己家方向走去, 一个不注意却将球踢到了一路人脚边。
他赶忙过去把球抱了起来, 对那路人道歉, 抬起头才发现这是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 身上臭烘烘的,脸上也一片脏污看不出本来面目。
孩子有些被熏到了, 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但并没有因此而跑开,仍旧规规矩矩的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自己不是故意的。
流浪汉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孩子下意识的又往后躲了躲,心中想着这莫不是个疯子吧?
见对方半晌没有反应,他抬脚欲走, 这时那人却说话了。
“你父亲呢?怎么不见来叫你?”
刚刚其他几个孩子就是被各自的父亲叫走的。
孩子看了他一眼,道:“我没有父亲,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就死了。”
流浪汉哦了一声:“那……没有父亲给你撑腰,其他孩子不会欺负你吗?”
男孩儿腰背一挺,道:“才不会呢!我父亲是当年穆家军中鼎鼎有名的大将军!是遭奸人陷害而死的!”
“就算他死后我们家被抄了家,但左邻右舍也都知道我父亲是个大英雄!才不会让他们的孩子欺负我呢!”
孩子说到这儿还颇为得意地道:“而且穆家军近来又开始招募兵马了,先前已经有人来找过我娘了,说只要她愿意,等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把我送到穆家军去,锻炼几年之后再上战场,我娘都已经答应了。”
谁不知道进了穆家军便能前途无量?那些邻居们羡慕讨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欺负他?
他说了一大长串,却见眼前的流浪汉又沉默了,低垂着头身子佝偻着,好像脊梁骨被人抽去了一样。
这时有人从不远处喊了一声:“小树”,孩子听到赶忙诶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人,抱着球跑过去了。
来人是个女子,三十来岁,包着头巾,眼角眉梢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犹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女子拉过被唤作小树的孩子,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呢?不是跟你说了别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吗?”
她独居带着个孩子,难免比别人更谨慎一些。
秦树笑了笑,道:“我刚刚不小心用球踢到他了,跟他道了个歉。”
女子点了点头,瞥了那流浪汉一眼,流浪汉仿佛有些害怕,缩了缩身子扭着头往旁边躲了躲。
女子见他似乎没什么恶意,拉着自己的孩子走开了,边走边细声叮嘱,不能随意跟陌生人说话,不能超过什么时辰还不回家诸如此类。
孩子敷衍的应付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走远了。
站在原地的流浪汉许久才回过头来,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浑浊的眼里布满泪光。
他看着母子俩渐行渐远,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蹒跚着一步步向不远处的山上走去,在一处山崖上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