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总是被打脸——左耳听禅
时间:2017-12-03 16:20:03

  “胜者为王固然是有道理的,等到你们攻破楚国的那天,也的确可以用强权让所有人闭嘴。”
  “可是祁儿,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流言蜚语就像是山川中的河流一样,从来都是疏胜于堵。”
  “你可以要求楚氏一族不许再议论绵绵的是非,也可以命令楚京甚至整个楚国不许议论绵绵,可是再远的地方呢?那些你触之不及的地方呢?”
  “总会有人因着传言中芝麻大点儿的事情编出一个又一个不实的消息,你永远不知道,这些消息是有一天传着传着就传没了?还是传着传着就又传回了你耳边,且愈演愈烈。”
  “等到真的以讹传讹到了难以化解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堵住天下所有人的嘴吧?那岂不是害了绵绵,让人觉得她是红颜祸水?”
  “绵绵才不是。”
  魏祁忍不住嘟囔了一声,但声音低低的,因为无法反驳梅氏前面的话。
  魏夫人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绵绵不是,甚至你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但并不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啊。”
  “何况你了解那些酸儒书生的,他们最喜欢将什么家国大义孝悌忠信摆在嘴边,尤其看不得女子掌权,但凡女子管的多了些,就要说句牝鸡司晨。”
  “如若再让他们抓到绵绵的把柄,从楚氏那里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指不定要怎么议论绵绵呢,你忍心让绵绵去应对这些?”
  不忍心。
  魏祁心道。
  “所以啊,孟氏此举等于断了楚氏后路,无论他们今后再说什么,天下人也不会相信了。”
  “如此一来,绵绵要面对的非议也就少了,即便还有,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我不能说她这样做是对的,但确实是她觉得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
  魏祁明白她的意思,但是……
  “绵绵很难过,孟氏就那么……死在了她面前。”
  “我知道,我知道。”
  魏夫人又拍了拍他的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孟氏自己也不愿意这样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无法两全,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
  “但她的心意是好的,等你自己以后有了孩子或许就明白了。”
  等他有了孩子……
  魏祁指尖儿下意识的收了收,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孩子的问题,因为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这一年来行军如途中诸多不便,他与绵绵虽然几乎日夜都在一起,寸步不离,但真正亲近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大部分时候到了晚上就累的直接瘫倒在床上相拥而眠了。
  偶尔亲近,两人也经常选着不容易受孕的日子,彼此似乎默认了暂时还是不要孩子的好。
  现在母亲提起,他却忍不住去想。
  他和绵绵的孩子……
  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应该都很可爱吧。
  而且如果有了孩子,不管再遇上什么样的事情,绵绵就算为了孩子也会打起精神,而不是会像这几个月一般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吧?
  或许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
  魏夫人见他说着说着话就走了神,忍不住失笑,戳了戳他的胳膊。
  “胡思乱想什么呢?”
  魏祁猛然回过神来,啊了一声,面色微红:“没,没想什么。”
  颇有些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魏夫人见他都成亲两年了还这样害羞,心里笑的更大声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的祁儿是个这么个腼腆羞涩的性子,平日里不定怎么被绵绵逗弄呢。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今后注意一些,不要在绵绵面前说些不该说的,尤其是涉及到孟氏的事。”
  魏祁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多谢母亲。”
  魏夫人嗯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去看看绵绵,免得她……”
  话没说完,身后的少年却两手扶住了她的肩,额头从背后靠了过来,抵在她一侧肩头。
  “母亲,无论孩儿今后遇到什么,您都一定……一定不要像孟氏一样,做出这种决定。”
  “对孩儿来说,您的性命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所以……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
  十几年没有亲近过她的孩子,此时在身后抵着她的肩头,喃喃着说出这样一句,魏夫人几乎瞬时就红了眼眶。
  她想转身看看他,又知道他是害羞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撒娇般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回过头去,只是就着这个姿势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
  “好,母亲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以自己的性命为先,绝不做让你难过的事情。”
  魏祁得了她的保证,抬起头松开手,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抹笑意:“那我们去看绵绵吧。”
  魏夫人嗯了一声,亦是笑了笑,与他一起又回了书房,在楚瑶休息的床榻边坐了下来。                        
 
 
 
 
第122章 礼物
 
  楚瑶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 但却十分踏实,醒来时看到魏夫人坐在床边, 犹觉得自己仍在梦里。
  她唤了声“母亲”, 坐在床边打瞌睡的魏夫人听到立刻睁开了眼睛,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笑着抿了抿她的头发:“醒了?”
  楚瑶嗯了一身, 撑着身子坐起来。
  “母亲您……怎么会来这里?”
  魏夫人亲自拿了个引枕给她垫到身后,拉着她的手道:“祁儿说你近来心情不大好, 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着又抚了抚她的面颊:“看看瘦成什么样子了, 一定是祁儿没照顾好你。”
  楚瑶摇头, 又红了眼眶。
  “没有, 阿祁他很好,是我……是我自己……”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
  魏夫人道。
  “你是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你有什么不好那就是他的错, 待会儿我就替你罚他!”
  楚瑶又摇头:“真的不是,母亲, 是我自己不好,和阿祁没关系。”
  魏夫人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就别再哭了, 看看,眼睛都哭肿了,像桃子似的。再哭我可真要去罚祁儿了,问问他是不是欺负了你, 总让你哭哭啼啼的。”
  楚瑶靠在魏夫人怀里,低声喃喃:“阿祁没欺负我,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
  魏夫人拍了拍她的肩,又跟她说起了魏佑。
  “那小家伙儿非要跟着我一起来,我打发了半天才总算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不过还是央着我给你带了信和礼物。”
  说着让自己的下人把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薄薄的一封信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箱子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但却是魏佑最真诚的心意。
  小孩子就是这样,送礼物的时候不像大人考虑的那么多,对方喜不喜欢,礼物实不实用贵不贵重,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于他们而言,愿意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对方,就已经表现了最大的诚意。
  楚瑶接过信打开,看着里面犹显稚嫩的字迹,勾了勾唇角。
  魏佑年纪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楚瑶,但也知道避开孟氏的死,只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太难过,等回了京城他可以陪她一起玩儿。
  一字一句简单质朴,单纯的可爱。
  楚瑶捏着信纸,轻声道:“阿佑最近练字一定练的很认真。”
  虽然笔触仍旧带着几分孩子气,但一笔一划都整整齐齐,已经初见常年习字的成效。
  魏夫人与有荣焉的点了点头:“是啊,练的很认真呢。”
  “以前总觉得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没想到却也说话算话,当初答应了你好好练字,就真的一直坚持下来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用那匕首跟他定好了两年之约,他也沉不下这个性子去练字。”
  楚瑶摇头:“还是阿佑自己听话,不然就算别人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说着又去拿那小木箱里的东西。
  大多是她儿时玩儿过的,就算有些近几年才出的新鲜玩意儿,对她现在的年纪而言也没什么吸引力。
  她随手拿起其中一个木质的玩具,木柄上连着一个圆盘,圆盘中心画着一些米粒,周围几只木头做的小鸡站在圆盘上,将米粒围在中间。
  小鸡的身子上穿了绳线,绳线一直穿到圆盘下面,连着一个小球,用手摇一摇木柄将小球转起来,小鸡就会低下头啄在木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好似在啄中间画着的米。
  一个简单的小玩意儿,楚瑶玩儿了许久,听着这有些聒噪的笃笃声,心却莫名安静了下来。
  魏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楚瑶玩儿的认真,旁边是时不时跟她说上几句话的魏夫人,婆媳俩就这样如同母女般坐在一起,气氛安宁而又祥和。
  他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终究是不忍打破这样的氛围,又笑着转身离开了。
  出去时正巧遇到有事找他商议的萧谨言,萧谨言看他唇边挂着的笑意,深深松了口气。
  “难怪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魏祁蹙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听萧谨言又道:“习惯了你跟公主成亲以后成天傻笑的样子,冷不丁又回到之前那副面孔,真是有点儿吓人。”
  这几个月不仅楚瑶没有笑,魏祁也没有。
  两个主子都被这样阴沉沉的气氛围绕着,弄得整个大营都仿佛阴云密布,虽然战事上一直捷报连连,但大家心里却都沉甸甸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好在现在终于有了雨过天晴的迹象,头顶上这片顶了几个月的云彩似乎终于要散去了。
  魏祁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的喃喃一句:“有这么大区别吗?”
  萧谨言呵呵一笑:“抽空照照镜子吧,你脸上这胡茬儿再长下去就要赶上大锤兄了。”
  何大锤?那岂不是满脸络腮胡?
  绵绵可不喜欢这样的。
  魏祁一听抬脚就要往回走,想去把胡子刮了。
  萧谨言气的直跺脚:“你倒是先把正事儿办了啊!”
  …………………………
  接下来的半个月,楚瑶什么事情都没有管。
  对楚的战事全部交给了魏祁负责,她整日和魏夫人待在一起,吃同席,睡同寝,魏夫人几乎就没回过她自己的院子。
  倒是魏祁,在书房住了半个月,在这婆媳间俨然成了个外人。
  不过不得不说,有魏夫人在旁守着,楚瑶睡的明显比以前踏实了,吃饭也比以前吃的多些,脸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但魏夫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陪着她,魏国的战线也不可能一直停在丘承关,接下来还要继续向前挺进。
  这日魏夫人跟楚瑶说了自己准备回京的事,楚瑶听了沉默良久。
  魏夫人以为她是不高兴,犹豫着说那要不再陪她几日,楚瑶却摇了摇头,倚到了她怀里。
  “没事的,母亲为我特地大老远跑了这么一趟,绵绵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么能让母亲再为难。我只是……只是有些不舍得您。”
  魏夫人心里软成一团,抚着她顺滑的头发不愿放手。
  男孩子跟女孩子就是不同,祁儿他们何曾这般依恋过她?又何曾当着她的面说出过不舍得她的话来?
  这么好的孩子,难怪孟氏拼死也要为她博出一条前路来。
  魏夫人自然也不舍得楚瑶,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尽早离开。
  “我若再不走,只怕有些人要不高兴了。”
  她说着朝外怒了努嘴,示意楚瑶往外看。
  楚瑶其实早已看到了,窗外是魏祁的身影,他倚在窗边安静地听两人说话,时不时探头往里看一眼。
  这些日子梅氏陪着楚瑶,楚瑶心情很好,魏祁不想打扰他们,又想看看楚瑶,便总是这样安静的站在窗外,有时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楚瑶看着他斜倚在那里的背影,眸光里漫上一丝温柔以及愧疚。
  为了她,母亲不辞万里来到了这里,阿祁也一直跟着担惊受怕。
  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却忘了身边这些重要的人会因她而受到什么影响。
  “母亲,绵绵错了。”
  她倚在魏夫人肩头道。
  魏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对她眨了眨眼,忽然拔高声调说出一句:“要不你跟我一起回京吧?这些战事就交给祁儿负责好了。”
  话音刚落,倚在窗边的人身子一歪,下一刻砰地一声推开了窗户:“母亲!”
  魏夫人哈哈大笑,指着他对楚瑶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不高兴了吧?”
  楚瑶亦是失笑,目光盯在魏祁身上,明明温温柔柔的,魏祁却感觉要把自己烧出个窟窿似的。
  他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戏弄了,又羞又恼,合上窗户转身便走了,看在魏夫人眼里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这害羞的性子可跟他父亲半点儿也不像,也不知随了谁。”
  魏夫人的说笑声仍在身后悠悠传来。
  魏祁离开后走了没两步却又莫名的笑了起来,嘴角咧着半晌都没合拢。
  绵绵对他笑了,终于又对他笑了。
  虽然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就会笑,但都是对着母亲的。
  可刚刚,她对着他笑了呢。
  魏祁直到此时此刻,才觉得他的绵绵真的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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