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死我啦!”赵夕辰拍拍胸脯道。
萧重锦邪魅一笑:“本少爷又不是豺狼虎豹,真有那么可怕?”说罢,两眼直勾勾打量赵夕辰素手拍着的位置。
赵夕辰这才发觉此动作极其不妥,难为情地收住手,拢在袖子里。
萧重锦笑得更肆意:“这么着急把本少爷喊回来,想勾本少爷就直接点呗,如此委婉做作,真是没情趣。”
赵夕辰一副视死如归状:“你来啊!谁怕谁?”
“好!”萧重锦答应一声,作势要淫,一条腿不小心蹬到床边几案上一盘码得老高的红枣,立时连盘子一道叽里咕噜滚到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赵夕辰给萧重锦压在床沿,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虽说已嫁过三次,可她还是清白之身,对这突如其来的洞房,她亦是毫无准备。
门外小厮添福本是来找萧重锦有事,此番听到响声,连连偷笑着退了回去,心里琢磨,这少爷洞房还真够生猛。
添福刚走,又来一人,手摇绸扇,穿着件花里胡哨的长袍,一来便毫无顾忌冲萧重锦寝处大喊大嚷:“萧少爷,快出来,对面徐公子约了我俩去‘桃花坞’喝酒。”
“欸,”萧重锦道,“张兄你且帮我招呼徐公子在前厅稍候,我捎带些银两便来。”说罢,萧重锦推开赵夕辰,两三步走到了柜子跟前。
走廊尽头添福听得萧重锦应声,似是多想了些,脸上表情极其复杂。
赵夕辰跟到柜子前,用少夫人该有的清冷声调问道:“萧重锦,你又要走是吧?”
“别急,回来再继续!”萧重锦做个鬼脸,将几锭银子朝袖内一塞,大摇大摆走了。
“也罢,反正我也是个冒牌夫人,你爱上哪鼓捣上哪鼓捣去!”赵夕辰碎碎念了一句,把自己洗刷洗刷回到寝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来到床前,连蜡烛都没吹,就像个大字一样,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赵夕辰梦见自己遭人挟持,后来弄到一个山脊上,一不留神,掉入了万丈深渊。
赵夕辰吓出一身冷汗,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墙角的地上,旁边是一条窄而长的条凳。
瞅一眼床上,萧重锦正得意洋洋地侧躺在那儿,微眯着眼,邪笑着打量自己。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儿。
“萧重锦,你真过分!”赵夕辰气呼呼道,“你把本姑娘娶回来,难道连个躺的地儿也不给?”
萧重锦拍拍自己左近的床单,益发得意,含含糊糊道:“鸟翎,你有种就过来我身边睡啊,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我今晚喝太高,只怕你消受不起!”
赵夕辰垂头丧气地在床对面的梳妆台前坐下,愤愤然望着萧重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你都睡了两个时辰了,还没睡够么?”萧重锦半眯着眼,一指墙角那条凳道,“鸟翎,那凳子挺不错,平坦又干净,你就继续睡那上头吧。”
赵夕辰气极,再次冲过去,使尽全力拉住萧重锦的手,死也要将他拉下来,可那家伙沉得如秤砣一般,一动不动。
“也是啊,本少爷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把持不住是理所当然,那就依了你,现在来罢!”萧重锦得色说着,煞有介事一把坐了起来,开始宽衣解带。
萧重锦将袍子衫子一件一件脱掉,等脱得只剩最后一层内衬的时候,赵夕辰老脸一红,一下子闪出老远,背对着床,在角落的条凳上和衣躺了下去。
“切,就这点能耐,还敢跟本少爷玩儿心跳。”萧重锦不屑瞥了一眼墙角赵夕辰横卧的背影,躺下身去,很快就没了动静。
睡条凳赵夕辰哪里睡得着,翻个身都怕摔死,最主要是担心把尉迟翎这张脸摔坏了,回门宴上不好交差。
再望一眼床上那该死的萧重锦,这家伙已进入了雷打不醒的状态。
月光从窗外斜斜洒入,照着绛紫纱帐,披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赵夕辰睡不着,于是披衣出门,来到后花园,后花园西面月门外有个湖,湖边有亭子,赵夕辰准备到那儿坐坐。
但半路上,赵夕辰见着一个花架,便不想舍近求远了。
眼下正值秋季,花架上紫藤花的叶子稀稀拉拉,不过这架子扎得倒挺结实,赵夕辰爬上去,四仰八叉横躺着小憩。
夜风徐徐,吹得人无比惬意,若不是有该死的蚊虫叮咬,赵夕辰还真想在这儿凑合一晚。
瞧着手臂上一个个鼓起的红包,赵夕辰只得蹙眉转身,走回内室,又在条凳上躺了回去。
先前在家闲散安逸太久,今日出来一折腾,赵夕辰还觉得挺受累。这一躺上去,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朝阳冲破云层,将暖暖的阳光洒向大地。萧府的下人们为新的一天陀螺般旋转了起来。
这时候,萧重锦适时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同赵夕辰打招呼:“嘿,鸟翎,快起来啦!”
说罢,萧重锦便动手摇赵夕辰。他的力气还真不小,随便一摇,赵夕辰感觉宿主尉迟翎全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干吗呀你?人家好困,你却还不让睡条凳,真是居心叵侧!”赵夕辰眼睛都睁不开,抱怨一通后,马上又躺回原处。
随即,赵夕辰只觉一只强有力的手揪住了耳朵,耳朵被揪得火辣辣的疼。
一个打雷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睡!再睡我拿你耳朵去炒辣椒吃。还不赶紧起来,我爹娘正等你请安敬茶呢!”
赵夕辰眉头皱得像两只蛾子,心里直叹气:“哎,嫁到一个破萧府,还得请安奉茶。况且,这萧老爷怎么起得比公鸡还早,真是的!”
“你到底起不起来?”看那样子,萧重锦是要发飙了。
“我起来,你就行行好,别再催了!我耳朵都快麻了。”说罢,赵夕辰懒洋洋地翻身爬了起来。
赵夕辰朝四下里一看,竟不知何时,自己给萧重锦抱回了床上。赵夕辰先前还纳闷,那条凳怎么就让人如此留恋呢。
萧重锦指着淘淘送进来的一堆衣物,对赵夕辰道:“去换上!”
“换就换!”赵夕辰嘀咕一声,朝那堆衣服走过去,末了,扭头对萧重锦道,“人家要换衣服了,你还不打算出去么?”
“出去?”萧重锦理直气壮道,“这儿可是我的地盘,要出去也轮不到我。你若是想出去更衣,我倒是不阻挠。”
“嘿,你这个恶劣男,居然偷看本姑娘更衣,真是不知羞耻!”赵夕辰嘀咕道。
萧重锦闻听此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昨日为了占床位,他铤而走险,才将衣物脱了下来。实际上,他想必也没有与姑娘家同处一室的经验。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只好乖乖地退了出去。
穿好衣服,赵夕辰来到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在那一堆金钗银钗和耳坠中挑了几样,一手支起下颌,坐等丫鬟淘淘来伺候。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进来的果然是小丫鬟淘淘,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搁着小水盆和一杯漱口水。一进门便打招呼:“早安,少夫人。”
“嗯。”蓬头垢面的赵夕辰侧脸懒懒应了一声。
淘淘见赵夕辰没有动静,又道:“少夫人,该洗漱梳妆了哦!”
赵夕辰“哦”了一声。
淘淘先是伺候赵夕辰漱口,再是洗脸,然后开始梳发髻。
“少夫人,您喜欢什么样的发髻呢?”淘淘问道。
赵夕辰也不知眼下到底流行何种发型,想了一想道:“简单大气些的便好!”
淘淘微微颔首,认真地比划了一下,便开始帮着梳理秀发。宿主尉迟翎一头长发如黑瀑般,可以一梳滑到底。
梳理好之后,淘淘自前方的两边编出两股不对称的发辫,归到脑后,又利落地挽了个总的飞燕髻,最后在两鬓各挑了缕碎发出来,让其自然下垂。
☆、003 还君玉佩
做完这些,淘淘又将一个长方的雕花木匣端出来,里头一小格一小格装了各种发簪、头钗、珠花和耳坠等物,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夕辰挑出一支东珠簪,一些零星的小珠花,和一对流苏金耳坠。
淘淘细心地帮赵夕辰插好东珠簪,再将那些小珠花别在飞燕髻的四周,这才算是把发髻梳好了。
随即,耳坠也戴好,整体效果简约清新。
“少夫人您看看,可喜欢么?”淘淘手持一把小巧铜镜,对着赵夕辰发式给她仔细端详。
赵夕辰看了看镜里映照出的发式,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淘淘又去衣柜里头给赵夕辰挑今日要穿的衣裳。一会便鼓捣出三套来,搁在一边让赵夕辰挑选。
赵夕辰看了几眼,指指那件藕色的薄缎外衣,同色系有着奶黄色荷叶滚边的裙裳,淘淘拿上手,帮着换了。
梳了头,换了衣裳,是时候上妆了。
“少夫人想画何种眉型?”淘淘又问。
赵夕辰心道:“得赶紧弄好,不然老爷和老夫人那儿只怕要遭批判了。”于是道:“照着原先的眉简单描一下吧!”
淘淘照做。
妆罢,看着镜中的脸孔,赵夕辰觉着面色太过素净,复又让淘淘找了个胭脂盒,用玉钗挑了些红脂粉点在唇间,轻轻一抿,顿时有了娇艳的唇色。
随后,赵夕辰又弄了些淡红脂粉放在手心,双掌合拢搓了一搓,然后在双颊上轻轻晕开。这回脸庞也有了粉粉的光彩。
快速做完这一切,赵夕辰在淘淘的陪同下绕过回廊,来到了萧府前厅。
前厅十分敞大,窗明几静。
一张长方紫檀木桌案旁,众人皆已列次坐好,其中有主人,也有下人。
首座上,萧老爷正襟危坐,他左右各坐有一个女子,左边那个年纪稍大,面容端正,右边那个年纪较轻,稍显妩媚。
萧重锦站在一旁,正给萧老爷与两个女子赔礼道歉:“爹;娘;二娘,翎儿正在梳妆,马上就会过来敬茶问安了。”
赵夕辰木木然走过去,生疏道:“爹;娘;二娘,翎儿来请安!”
萧重锦抬眼见到赵夕辰,立即变成一副阎罗王的脸,嚷嚷道:“怎么这么久才来,学乌龟爬啊?”
“锦儿,不许无礼。”萧老爷训道。
萧老爷面前,萧重锦不敢造次,只恶狠狠地白了赵夕辰一眼,提醒道:“你倒是快点给爹和娘还有二娘敬茶啊!”
檀木桌上的托盘里搁置着一把冒着热气的紫砂壶,四周齐齐整整摆着八个配套的梅花杯。一旁还放着四个锡罐,里头装着茶叶。每个锡罐上都贴着一张标签。
四张标签分别写着:薄雾梨花、烟柳新月、乌龙闹春、赤子采心。
赵夕辰左看右看,不知选哪一种茶叶儿沏茶比较好。
萧重锦满脸不耐烦地走将过来,小声嘀咕道:“没文化,没见识,真可怕!”一个个标签指着解释道:“说太多你也不懂,简单说来,薄雾梨花就是花茶,烟柳新月是绿茶,乌龙闹春是乌龙茶,赤子采心自然是红茶,瞧颜色都晓得啊!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连这个都不懂?”
闻言,萧老爷同老夫人二夫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来替赵夕辰帮腔。
“那,我选哪种茶叶儿比较好?”
“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清茶,冬饮红茶,哎,再不沏好茶,水都要凉了。”
“好好好,这就沏茶。”赵夕辰连连答应着,此是秋季,赵夕辰运用排除法,最后挑了那个写着“乌龙闹春”标签锡罐内的茶叶将茶沏好,双手一杯杯捧着,装得极其毕恭毕敬地送过去。
在萧重锦的介绍下,赵夕辰得知了萧老爷身旁那年长些的女子是老夫人,也就是萧重锦的亲生母亲、萧老爷的正室。而那位年轻妖娆的二娘,则是萧老爷新娶不久的夫人,姓华,叫华慕容;人称华夫人。
赵夕辰来回跑了三趟,总算把茶敬完。心想若是萧老爷继续老牛吃嫩草,每日还不知又要多跑几趟?
“行了,茶你也敬过了,那就回门去吧。”老夫人不耐烦似的说道。
见老夫人脸色不对,赵夕辰这才意识到,她方才敬茶之时是先敬的二娘再敬老夫人。
萧老爷倒是点点头,没再多言。
华夫人不忘交代萧重锦:“重锦,去吧,一路可得照顾好翎儿,早去早回啊!”
萧重锦答应着,将赵夕辰拉出了大厅。
两个人在家丁们的前呼后拥下,坐上了两匹骏马拉的大马车,小厮添福马鞭一扬,马车便朝尉迟翎老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回门宴自然是定在尉迟翎家。赵夕辰只知尉迟翎家在扬州城西,具体在哪不晓得,还好小厮添福之前跟随媒婆去送过聘礼,认识路。
挂着厚重车帘的车厢里,萧重锦与赵夕辰相对而坐。
赵夕辰打趣道:“嘿,萧重锦,你二娘可真年轻啊,看来你爹挺好女色,这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呀,你应该也差不多!”
不知怎的,赵夕辰一字一句竟充满了醋意。正焦急等待萧重锦回答,等了好久,那家伙终于开口了:“呀,鸟翎,你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红?”
“啊?!”赵夕辰被萧重锦这话瞬间搞得瞠目结舌。正难为情,马车却戛然停了下来。
赶马的添福一阵嚷嚷:“前面过不去,有辆马车坏了,堵住了路!”
萧重锦笑笑:“那就在这儿歇着,反正只是吃个回门宴,也不急。”
赵夕辰秀目一瞪:“怎么就不急啊,宴席都安排好了,今天非去不可!”
“那你下去步行吧!”萧重锦说着,就要把赵夕辰推下车去。赵夕辰死死揪住萧重锦衣襟,两人一道滚落了下去。
四下里突然唏嘘声一片。前面路堵住了,人自然多,众目睽睽,这两人又都是一身喜服,这么一滚,八卦就出来了。
只听一人道:“年轻人,这么心急做甚?”
另一人道:“在车厢里偷偷解决就行了,玩儿刺激可不安全!”
“诶诶,别说话啊,咱光看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