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锦见状,又嘿嘿笑了起来:“鸟翎,说你又傻又呆还不承认,瞧你现在这样子,分明就是个傻大娘,哈哈哈……”
萧重锦说自己大娘倒没什么,可他说自己傻,这一点赵夕辰委实难以接受,于是狠狠白了萧重锦一眼,不再多言。
趁赵夕辰取暖的工夫,萧重锦不知又从哪找来了几根长木棍,搭成了一个简易的架子,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那架子上。做完这一切,又回头对赵夕辰道:“快把身上衣裳脱下来,烘干了再穿。”
衣裳淋湿了要烘干,赵夕辰也承认他说得很对,可这当着一大男人的面如此彻底脱衣裳,赵夕辰还是头一回。
萧重锦望定赵夕辰,用命令的口吻道:“还不脱下来,穿着身湿衣裳不是找病么?鸟翎你是不是淋雨淋傻了,快脱啊!”
这一催,竟让赵夕辰觉得莫名地紧张,她攥住自己的衣领,就是不听萧重锦的话,也不抬起头来看他。
萧重锦见状明白了几分,随即哈哈大笑:“你扭捏个什么劲啊?我的想法可没你那么恶劣!就是你想,也要问问我有没有那个兴致呢,谁稀罕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啊!”
赵夕辰甚无语,只在心里骂道:“居然还说我想法恶劣,贼喊捉贼!这人根本就是个人格分裂的典型,煽情的时候柔情万种楚楚可怜,正常时候呢,就不可抵御,哼!”
☆、011 雨中伤寒
见赵夕辰不断打量自己,萧重锦笑得灿若桃花,那张俊逸的脸颊映着昏黄的火苗儿,俊得让人差些迷了心窍。
湿衣裳穿身上实是难受,而且贴得紧巴巴的。最后赵夕辰只得听了那家伙的话,把外头的衣裳脱下来,搁在架子上烘烤。两个人以木架为界,在两侧各自取暖,默默无言。
屋子里静得让人不自在,过了一阵,赵夕辰没话找话道:“重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间茅草屋呢?”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已经很久了。每次被爹骂过之后,我都跑来这里,有时候会在这里呆一会儿,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晚。”萧重锦低声道。
“我现在该怎么办啊,连衣服都没得穿了!”赵夕辰尴尬地问萧重锦。
闻言,萧重锦笑了,将自己刚刚晾干的外袍扔给赵夕辰:“你先穿着吧,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好遮。”
听了这句,赵夕辰只得接过他丢来的外袍,那暖暖的似乎还带着雨水气息的男子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真让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甜蜜的幸福。
“重锦,谢了。”赵夕辰“谢”字刚说完,肚子里居然传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赵夕辰在心里道:“肚子啊肚子,你什么时候响不好,偏要这个时候,真是讨厌!”
萧重锦环胸笑道:“你是被饿鬼附身了怎么的,早膳用得那么晚,这才刚刚晌午,你又饿了?看来萧府的米饭单是供给你一个,都还不够哩。”
闻听这一说,赵夕辰甚难为情。萧重锦说的似乎对,来萧府之后,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看看这尉迟翎的身体,又胖了一圈,这也无意中加重了自身的负担。
但面对萧重锦其人,赵夕辰认为自己绝不可退让,不然这家伙就得寸进尺。
“萧重锦,你少胡说了。我会这么早就饿了,是因为干活的缘故,那么大的后厅,你知道我擦了多久吗?”赵夕辰连忙反驳。
萧重锦没听赵夕辰继续唠叨,穿着单衣,从角落里操起一顶破斗笠就出了门。外面还下着绵密的雨呢,也不知他跑出去要做什么。
柴火的火苗儿暖暖地在干柴间升腾,烘得赵夕辰全身皆舒适,懒洋洋地昏昏欲睡。突然,不知打哪传来“咯吱”一声响,完全打消了她想要睡着的欲念。
赵夕辰抬眼瞧着萧重锦高大的身影走近,摘下斗笠来,头发上的雨水顺着发梢慢慢流下,落在他已然湿淋淋的单衣上,也瞧不出什么痕迹来了。
他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另一只手从背后伸出,变法术一般拿出了串在一起的两条摇摆着身体的大鲤鱼。
这时候,赵夕辰终于明白萧重锦做什么去了,看着他那带着雨水的脸,赵夕辰心里骤然滑过一阵暖流。
萧重锦低头在地上找了一阵,拾起一个竹片儿。他蹲在茅草屋檐下,利落地用竹片儿剥去了鱼鳞,掏出了鱼内脏,借着屋顶淌下的雨水慢慢将两条鱼清洗干净。
随后,他又将鱼搁置一旁,跑到茅房周遭拔了些不知名的香草,在檐下洗洗干净,往两条鱼的腹内塞了进去。
接下来便是串鱼,烧烤。
这一连串的动作,萧重锦是一气呵成,这真是令赵夕辰惊讶,如他这么个下人们伺候着长大的孩子,做起这些来居然毫不费力。
未几,萧重锦将烤好的一条鱼递向了赵夕辰。就在赵夕辰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却又收了回去,道:“想吃是吧?想吃就亲我一口啊!”说罢,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好饿了,你让我先吃了再亲你,好吗?”赵夕辰说罢,欺身上前去抢萧重锦的鱼。
赵夕辰将欲靠近,却见萧重锦急促地一旋身,她立足未稳朝一旁滑倒了过去,在一阵惊呼声中,萧重锦疾速伸手一捞,将她像捞鱼一样捞到了怀里。
“你到底亲是不亲?”萧重锦嬉皮笑脸问道。
“我……”这该死的萧重锦,一双眼此时正闪动柔光万丈,赵夕辰不敢去看,只得深深地埋下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趁赵夕辰不留神,萧重锦柔润双唇如蜻蜓点水般在她额间飞速地点了一下,像打了胜仗般呵呵笑着,打量着她。
“你真坏!”赵夕辰衣袖作势抹了把额头,脸“唰”地红了,她伸手夺过萧重锦手中的鱼,低头掰刺儿吃了起来。
烤鱼的味道委实鲜美,赵夕辰一边乐滋滋地享用着,一边满足地笑着望向萧重锦。不知是害羞还是给火烤的,萧重锦的脸竟也是红扑扑的。他转过头,继续烤那只小一点的鱼。
鱼烤好后,萧重锦便开始吃鱼。他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似乎不是很有胃口。再看看他的脸色,真是红得吓人,额上还不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重锦,你怎么啦?”赵夕辰起身走过去,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吓道,“呀!好烫!”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儿冷,头有点儿晕……”萧重锦放下手中的烤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分明就是伤寒发烧啊。”赵夕辰说罢,也顾不得那么多,将身上外衣脱下,一股脑捎起架子上所有外穿衣物走到他身边,都为他盖在了身上。
谁知萧重锦那嘴硬的家伙居然道:“鸟翎我没事,真的。”
“你现在就是个病人,给我在这儿乖乖休息吧!”赵夕辰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萧重锦不再多言,孩子气地嘟着嘴缩了缩身体,慢慢躺倒在赵夕辰从屋里扒拉来的一堆干燥的稻草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赵夕辰自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不时为萧重锦擦去额上的冷汗,又起身关好门,用一个缺角的石锄从后头撑住。
再次为萧重锦擦汗的时候,萧重锦却醒了过来,朦胧的睡眼都没完全睁开,就慢慢地往赵夕辰怀里挪。赵夕辰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听他在耳边道:“鸟翎,我好冷……”
赵夕辰只好伸出两手,拥住了萧重锦的身体。
不久,萧重锦又睡着了,开始说起胡话来,他不停地喊爹,后来嘴里就嘀咕别的,内容似乎有赵夕辰和方裕的名字。赵夕辰连忙将耳朵凑近他,想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鸟翎,你可不可以对我好点儿,和对那个方裕一样,不!你是我妻子,应该对我更好才是……”
赵夕辰抱着萧重锦坐在茅草屋里面,透过半支开的小窗看外头,见雨势渐渐变小,最后终于停住,心情总算舒坦了些。
天边半道彩虹隐隐约约,起了又消。
时间已过晌午,赵夕辰意识到她与萧重锦两人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担心萧府的人正在四处找他们。
正想着,赵夕辰突然觉得怀里微微一动,于是低下头去看萧重锦。萧重锦果然苏醒了,慢慢睁开了眼。当萧重锦注意到自己与赵夕辰的暧昧姿势时,脸上有些酡红,马上推开了赵夕辰。
赵夕辰半天没说话,萧重锦结结巴巴道:“不好意思,鸟翎,我还是要谢谢你。”
赵夕辰伸素手摸了摸萧重锦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还不错,萧重锦的烧已然退了些。
“咱们赶快回萧府吧,府中的人应该已经着急在四处寻我们了。”赵夕辰站起身来道。
“好。”萧重锦点头应了一句,又像想起了什么,问赵夕辰道,“鸟翎,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说梦话?”
“没有,你睡得很沉,什么都没说。”赵夕辰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可是,我依稀记得……”萧重锦不依不饶地追问,但被赵夕辰以不住的摇头堵了回去。
经过这段在树林里发生的小插曲,赵夕辰觉得在自己心里,似乎有些东西已悄然改变,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两个人各怀心事,走在回家的道上。
“咱们回府之后,爹问起我们去哪里了,要怎么回答?”萧重锦突然开口问道。
赵夕辰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跑出去倒是痛快了,可是之后呢,回府后该怎么交代今天的行踪。说出来是错,不说更是错。今天萧重锦已惹得萧老爷不快,如果再说出后来发生的一切,相信迎接他的,可不止几句厉声苛责而已。
想到此处,赵夕辰严肃地对萧重锦道:“回府之后,你就说我在外面摔倒了,你带我去了就近的医馆,看伤问药时被大雨困住了。知道吗?”
萧重锦闻言,双眼睁得老大:“这么说的话,爹和娘他们会怪罪你的。”
赵夕辰对萧重锦摆手道:“没关系,就依我说的吧。若非如此,你不仅得不到你爹的肯定,还会雪上加霜,就更糟了。”
闻言,萧重锦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赵夕辰暗想:“的确是我拖累了萧重锦,如果不是我追去,也许他很快就回来了,根本不会被大雨困住。如果不是带着我,萧重锦一人跑进茅草房的速度要快多少?他还用得着冒雨出去捉鱼,惹上伤寒么?”
如萧重锦所言,萧老爷和老夫人听完赵夕辰编的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012 忐忑心境
“翎儿啊,不是娘说你,把你娶进门是要你做少夫人不假,但是你多少也该尽点妻子的本分吧,怎么反倒给重锦添麻烦呢?他可是我们萧府唯一的血脉,这要是万一……”老夫人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老爷一个不悦的眼神制止了。
萧老爷以不苟言笑的面容道:“翎儿,你娘的话虽然说得重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别的我也不说了,只希望你下不为例,懂吗?”
“翎儿晓得了,爹和娘请放心。”事到如今,赵夕辰只得乖乖地应了声。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萧重锦听赵夕辰这么说,眼神甚复杂地瞥了赵夕辰一眼。
萧老爷和老夫人依次离去,华夫人多留了一会,喝完一杯茶之后,终于也起了身,走到赵夕辰和萧重锦面前道:“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说完,华夫人纤细的背影渐渐远走。下人们见状也都退了下去,整个大厅只剩下赵夕辰和萧重锦。
萧重锦先是微微侧过脸看了看赵夕辰,然后才愧疚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害你受责备了。”
“没什么,你别内疚。他们只是说了我两句而已,我承受得来。咱们回房去吧。”
两个人正欲起身离开,门外却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然后慢慢露出了他的额头和眼睛。那清秀白皙的脸,不是方裕,又是谁?
“方裕,你怎么过来了?”赵夕辰向前一步,开口问道。
方裕环视了一下大厅,这才将整个身体从门侧移出,对赵夕辰道:“我怕大厅里有人,所以就一直躲在这里。”
萧重锦听完方裕的话,马上就不高兴地开了口:“咱们萧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听了这话,方裕不由得低下头去。对于他们两个,赵夕辰都不想再多说什么,两颗一样脆弱的心,伤了哪边都不好。只不过,萧重锦对方裕的敌意太让赵夕辰费解,似乎方裕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在萧重锦眼里都是错。
“方裕,你是要找我?”赵夕辰叉开了话题。
方裕闻言,点了点头道:“听淘淘说少夫人摔倒了,我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方裕,我没事。”赵夕辰心里觉得暖暖的,来到这个无依无靠,四周全是陌生人的地方,能被别人这样关切和担心,她真的很感动。
“你关心得多余了吧?别忘记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过的话。”萧重锦硬生生地打断了这温馨时刻,冷言冷语道。
“萧重锦,你别无理取闹了,方裕只是一片好意。”赵夕辰说道。
萧重锦似乎没想到赵夕辰会出言袒护方裕,眼中滑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脸漠然的样子:“是我无理取闹,只有他好,行了吧?”
说罢,萧重锦拂袖离去。虽然一再地想要使两人的关系融洽,但是,赵夕辰的努力似乎总是徒劳。
“方裕,你别介意,他这几天心情不好。”赵夕辰解释道。
方裕淡淡地笑了:“方裕没怪萧少爷,他的心情,我懂!”
“你懂?”赵夕辰疑惑了。
“恩。就好像是在水中孤单无力地挣扎久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棵能让自己依赖的稻草……怎会舍得与别人分享呢?”方裕说这话时,眼神是没有着落的,声音也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方裕,你说什么?”赵夕辰反问道。
方裕回过神来,对赵夕辰摇了摇头道:“没说什么。其实方裕也是有事想请姐姐帮忙。”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尽力而为。”赵夕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