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所说的摄影展,并非一场那样简单。而是一次全国乃至世界的巡回摄影展出。
展出素材就是慕北和翟念在战地期间所拍摄的所有照片。
至于为何将这件全权交给程钊去做,傅祁想,他或许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一来,他是两个女孩子最熟悉的伙伴,二来,程钊的摄影技术虽然荒废多年,但相较于其他人而言,程钊会是最用心完成这件事的那一个。
当晚,程钊便魏苒一起,将傅祁交托的东西带回工作室。
当一张张照片重新展现在眼前,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忽然以手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战火下的废墟及残骸,历历在目,他难以想象,他最好的两个朋友,那两个看上去娇滴滴年轻姑娘,是以怎样的心情承受着战争的残酷,并拍摄下这一切,又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她们前行。
这一刻,他好后悔。后悔在得知慕北出事后,自私地远远躲开,逃避现实,放任翟念一个人去到那修罗场般的地方。
如果,如果他当时陪她一起,是不是能换她平安无虞。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程钊的摄影技术荒废许久,更是多年未进暗房,好在有魏苒从旁相助,倒也很快熟悉起来。
两人经过傅祁的同意后,直接拿了翟念家里的钥匙,就在她的小暗房里让一张张照片,在显影水里逐渐成像。
许是情况所迫,翟念所拍摄的许多照片,根本毫无技术可言,只是单纯的记录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
程钊便将这些照片统统冲洗成黑白两色,最简单的处理手法,还愿最真实的场景,也最是震撼人心。
筹备工作准备了一年多。
到影展开幕时,恰好是新一年的冬去春来时。
——
摄影展举办得很成功,从A市打响第一炮起,便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甚至国内外媒体都给予很高的正面评价。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起这场巡回展出,关注战争,也有更多的人记住慕北和翟念的名字。
到今天,恰是摄影展在国内举办的最后一场展出,地点在B市,为期一月。
下月起,程钊和魏苒将带着这些作品,去到国外,正式开展国外的巡回展出。
清晨,傅祁醒来,睁开眼,见翟念安稳地睡在他身边,微微一笑,凑过去亲一亲她的眼睛,才起身去洗漱。
一年前,两人在双方父母和好友的见证下,正式结为夫妻。
婚纱照是程钊帮忙拍的,照片中虽然新娘睡着了,但是婚纱照的花样可一样都不少,包括之后的旅行婚礼,傅祁都亲自带着翟念体验了一把。
他想给她最好的,即便等她醒来后,这些可以重新再来一遍,他也不愿因为她此刻的沉睡,就错失这些美好的瞬间。
两人完婚后,傅祁带翟念搬回傅家。
一来,傅家有清姨在,翟念能被照顾得更好,二来,傅祁一直记得翟念说他公寓里没有暗房的事,便准备重新物色一处更适合翟念休养,及两人以后居住的房产。
房子没装修好前,两人便暂时在傅家住下。
傅祁推着翟念下楼,餐桌旁的傅菲咽下口中的煎蛋,扬声问好:“哥早,小嫂子早。”
说罢,又笑眯眯地问:“哥,你今天带我小嫂子去哪里玩啊?”
傅祁垂眸,帮翟念调整好坐姿,系上餐巾,才不慌不忙地端起桂嫂准备好的温水,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去看影展。”
“影展?”傅菲放下手中的吐司,抽出纸巾递给她哥,热情道:“是小嫂子的影展吗?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傅祁接过纸巾,细细地擦去翟念嘴边流出的水渍,回过头,见傅菲满眼期待,不禁笑道:“今天没课?”
“没没没!”
“那一起去吧。”
三人来到会场时,为时尚早,只有程钊和工作人员在做开馆前的准备事项。
程钊远远地见傅祁推着翟念前来,和身边人打过招呼,忙迎了过去。
“昨天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来,没想到你今天就带她来了。”
说着,程钊握了握翟念的手,“念念,我思来想去,我还是最适合做你的经纪人,开影展我在行,洗照片的事,下次还是你自己来吧,太累人了。”
打趣的话自然得不到对方的回应,程钊不在意地笑一笑,直起身来,才发现傅祁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这是?”
“我妹妹,傅菲。”傅祁笑道:“知道我带念念过来,也要凑热闹。”
傅菲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喊程钊“哥哥好”。
程钊笑着应了,干脆亲自带傅菲去参观,也好给傅祁和翟念留出独处的空间。
傅祁笑着承了他的好意,叮嘱傅菲几句,待两人离开,也推着翟念进去展馆。
仍是翟念那年第一次邀请傅祁前来观展的展馆,熟悉的展位和身边熟悉的她,好似一切都没变。
傅祁推着翟念走过长长的回廊,墙面上挂满了一幅幅照片,有翟念的,也有慕北的。那些相同或相似的场景,是她们记录下的战场。
两人最后停在一处巨幅照片下,这照片是程钊合成的翟念与慕北的合影。
黑白色的照片上,两个年轻的女孩穿着迷彩服和防弹衣,笑容干净纯粹,并肩站在丘壑上,背后映着蓝天。那明媚的眉眼里是飞扬的神采,手中举着她们最宝贝的相机。
“上一次见你这样笑,还是你答应我求婚的时候。”傅祁俯下|身,自身后环抱住翟念,眼睛似是被照片上那太过灿烂的笑容刺得有些发红,他低头,埋在她颈窝里,轻声呢喃,“念念,你睡了好久,该醒来了。”
窗外有骄阳一轮,绚烂的阳光洒落大地,透过窗子落在那黑白色的巨幅照片上,为那单调的配色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温暖的阳光也落在翟念紧闭着双眼的脸上,照得她的小脸暖融融的,甚至能看到那白皙的皮肤上细细的绒毛,沾染着阳光,在偶尔吹来的微风中,不时地跳跃。
另一边,程钊带着傅菲正巧站在二楼的长廊处。
傅菲趴在栏杆上,双手捧着脸,看着楼下的平台处,她哥和嫂子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影,伫立许久。
突然,她“哎?”地一声,直起身,双手撑在栏杆上,头深深地向外探去。
程钊被她的动作一惊,忙从旁护住她,焦急道:“你你你,想下去走楼梯,别随随便便跳啊!”
傅菲没理他,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嫂子的侧脸。
不知是不是阳光下的错觉,她总觉得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好似轻轻地抖动了一下,然而也只有那么一瞬。
是错觉吗?
傅菲不能确定。
但她想,她嫂子一定很想念哥哥,她会回来的。
——正文完——
《念起》贝晓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得有点急,还忘了标正文完,抱歉抱歉,但非常感谢大家留言告诉我意见。今天从头到尾修一遍,虽然大剧情未变,但希望可以让大家看着舒服一点。
全文中我胡编乱造之处,还望大家见谅见谅,有问题可以继续留言给我,我都会看的,谢谢大家,笔芯~
正文到这里告一段落,下一章后记是念念醒来后的一些事,所以我觉得可以当做番外看,就不算在正文里了,反正你们想知道的都可以留言给我,我尽量写。
番外故事,我会标注主人公的名字,大家自行取用。
最后,很高兴遇见你们所有人,阿贝贝爱你们~
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文还比较能看,请收藏我的专栏好吗?就是回到文章页面——点击我的名字——进入专栏——收藏~
新文开张早知道啊~
☆、后记1+2
【后记一】
栀子花又开了。
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散开来, 拂过路人的鼻尖,引人侧目,却又找不到花开的地方。
B市的北城外,坐落着几处院子。这里的住户大多是一些退休后的老人,虽已避世,却总有人慕名而来。
有找老中医把脉的, 有约老教授拜师的, 还有约好干部们下棋的。
打发走了访客们, 老人家最喜欢凑在一起, 坐在一处大槐树下,闻着旁边院子里飘来的栀子花香,喝茶下棋, 谈天说地。
这天,几位老朋友又坐在槐树下乘凉, 远远地见到一个年轻男人, 身姿笔挺, 步伐矫健地踩着一路花香, 漫步而来。
老中医说:“这小伙子筋骨不错,身体康健,不是找我的看病的。”
老教授说:“这小伙子目光坚定, 心无旁骛,不是找我解惑的。”
老干部说:“这小伙子气度磊落,像个军人,不是找我下棋的。”
几人边喝茶, 边对来人品头论足一番,没聊几句,便见那年轻人走近后对他们礼貌地点点头,而后脚下不停地走向栀子花的院落。
众老人:“果然不是找我的。”
傅骁来到院门外,轻叩门栓,很快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
门打开,傅祁见是他,未言先笑,“哥,怎么这么早来。”
“部队临时有通知,我坐一坐就走。”
两人迈过大门,说笑着向里走,遇到小院里逗猫的翟念,傅骁“呦”地一声,看着满院子的猫猫狗狗,打趣道:“念念,你这是要开猫狗救护站啊?”
“非也!”
翟念忙中抬起头来,远远地和他招手,“他们都是我请来的模特!”
说罢,目光转向傅祁,“阿祁,快拿昨天刚做的栀子花茶让骁哥尝尝。”她重新看向傅骁,“如果觉得好喝,就带一包走。”
傅骁笑着应了,兄弟俩便进到屋里聊天。
傅祁果真应了翟念的话,取来她昨天刚烘好的栀子花,冲泡在沸水里,沏茶给傅骁喝,“尝尝这栀子花茶味道如何。前段她忽然兴起,从网上的视频里学得手法。只不过人家用的是野桃花,她却是摘了我辛苦在院子里种的栀子花做来喝。”
听着他的带着笑意的埋怨,傅骁不在意地笑,伸手端起茶杯,品了品。
茶香倒是宜人,只是茶味过于清淡。
傅骁放下茶杯,“你们留着喝吧,味道太淡,我喝不惯。”
傅祁“嗯”了声,丝毫不在意,“那正好啊,我也没打算让你带走,好不容易做成的。”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一直留恋在窗外。傅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翟念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正抱着相机,对着一只三条腿的肥猫拍照。
一边拍,一边说着,“大肥你该减肥了好吗?你肚子圆成这样,怎么做国际名模啊?来来来,姿势摆好了,我们拍大片呢!”
话落,傅祁不禁莞尔,见翟念正要转身,忙掩饰地低下头喝茶。
再抬眸,恰对上傅骁漆黑的眼,四目相对。
傅骁说:“很开心哦?”
傅祁笑答:“那是自然。”
“得,我这个灯泡太碍眼。”傅骁拍拍衣摆,站起身,“我回部队了,家里你帮我多照看。”
傅祁应了,正要招呼翟念一起去送他,却见傅骁转过身来,用力拍拍他肩头,“下次再见,该给我添个侄子侄女了。”
“一定。”傅祁说。
送走傅骁,傅祁走回院里,路上遇见老中医,被塞来两包说是特意配给翟念的补药。
傅祁道过谢,笑着收下,推门回家,见翟念身前的模特已经从三腿的肥猫,变成一只独眼大肥狗,颇觉无奈。
自从傅祁为了让翟念更好的休养身体,把家搬来此处,小院外就总是有流浪猫狗徘徊。
初时翟念只是为他们准备一些吃食,后来喂熟了,便干脆让傅祁在院里院外给这些流浪猫狗搭窝建宅,就此住下。
平日无事,翟念最喜欢逗着这些猫猫狗狗拍照片。
上月程钊过来,翻出几张成照,带去替她报名参加了某项国际摄影大赛,听说前几日已经顺利进入复赛阶段。
可是,猫猫狗狗霸占他媳妇儿,男主人表示很不开心。
独眼肥狗一向最有眼色,远远地瞧见自家男主人目光不善,机灵地抖抖腿,甩甩毛,跐溜一下,就从翟念怀里跑了出去。
翟念看着空落落的怀抱,还没回过神,便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揽腰抱起。她侧目,双手搭在男人的肩头,眉眼弯弯,“阿祁?”
男人低“嗯”一身,自顾自地向屋里走。
翟念不解,大白天回房间干嘛?
遂问道:“有事?”
傅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刚和傅骁约定了一件事。”
翟念果然上钩,“什么?”
“骁哥说,下次他来,要让他见到小侄女。”
“小侄女?”翟念重点有点歪,“为啥不是小侄子?”
闻言,傅祁勾起唇角,却没急着解释。
恰走到房门外,他身边半人高的德牧贴心地替他撞开房门,傅祁迈步进入,又反身将房间门关上,以免屋外这群不速之客打扰。待到将翟念抱进里屋,放在主卧的大床上,傅祁倾身压下才笑着回答,“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唔?”
红唇被封,翟念笑看着近在咫尺人的眉眼,满脑袋都是:???
而后感觉到对方覆在她身上游走的手,茶色的瞳眸眨了眨,脑中的问号都变成了——感叹号。
窗外,阳光正好。
窗内,□□暖人。
【后记二】
三年后的一天,翟念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关于长征。
这个陪伴了她整个青春的男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翟念遵照两人当年的约定,去见他最后一面。
病房里,形容枯槁的男人孤单地躺在病床上,熟悉的面容,在长期的病痛折磨下显得毫无神采,只在见到翟念的那一瞬,眼中才勉强聚起一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