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恶地皱眉,周启庭不满道:“真是,朕居然要靠着睡女人平衡朝堂,安抚母后。”
林慕沅:……
“那陛下也是这么想我的,平衡朝堂的棋子?”
“你想多了,”周启庭不假思索否决了她的问题,“朕若要平衡朝中势力,根本就不会娶你,庄国公权势滔天,再有一个皇后女儿,气焰之盛,朕都难以压下去。说句实在的,娶谁都比你好点。”
林慕沅:……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周启庭并不吝啬于让林慕沅了解朝堂之事,他的妻子,不应该和母后一样守着深宫大院的高墙,永世不得解脱。
她是嘉乐姑母的女儿,嘉乐姑母一脉,从端和亲王起,都具有十分出众的政治才能,他有理由相信,林慕沅拥有不弱于先人的才华。毕竟入宫至今,林慕沅已经不动声色地从他口中打听走很多事情了。
“瞎担心,你才是朕的妻子,她们……都只是妾室,任由你打骂发落的东西,这般忧心忡忡,倒让朕觉得是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林慕沅不太高兴,闷闷道:“陛下知道吗,冯太傅家的大女儿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他们家早早就给冯大姑娘请了宫里头的教养嬷嬷,就等着陛下出孝后,选秀入宫的。”
“孙家的表妹,杨家的也是亲表妹。冯家的师妹,你还说我瞎担心。”
周启庭不再说话,将她从浴池中抱出来,裹上柔软厚实的毯子,一路抱回床上。
他定定看着林慕沅的眼睛,半晌拿着巾帕,替她擦干一头青丝,方道:“你只要记着,朕永远不会替别人做这种事。”
这不是因为爱或不爱,只是因为林慕沅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他未必会爱上她,但他永远会给予她做妻子的特权,她是不一样的。
林慕沅几欲落泪。
可是若干年后,你亲手害死了我,我亦不知那之后的许多年,还有没有别的女人享受过你的温柔。
“可如果,我死了呢?”心之所至,林慕沅终于忍不住。
对于你爱的人,和你不爱的人,永远都是不一样的。
林慕沅对林婉澜也有怨怼,可也仅仅只是怨怼,她并不在乎林婉澜的死活,只要这个所谓的妹妹不再伤害她,那么一切都无所谓。可是周启庭……这是她爱的男人,她做不到和对待别人一样漠视。
“胡说!”周启庭呵斥,“什么死呀活呀的,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
林慕沅执着地看着他,似乎是非要得出一个答案。
周启庭无奈,“朕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在胡思乱想,慕沅,朕这一生,只能娶一个从朱雀门进宫的妻子,朕这一生,也唯有这一次结发合卺的机会。”
“陛下,那如果是你,有一天非要我死,你……”
“朕不会,”周启庭毅然决然道,“不会有这一天的,朕无论如何,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妻子。”
林慕沅垂眸,可是你知道吗,长宁六年,那一天来的很快,快到我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的你,会亲手害死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幽幽道:“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到长年六年的时候,我怀了陛下的孩子,那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太医说他长得很好,我一直期待着他出生,我想要给他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林慕沅忽然流泪,那些事情一旦说出口,就是无法直视的难堪。
“可是后来他却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我小产,我很伤心,我总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不久以后,婉澜来清宁宫找我。”
她的眼泪沁湿了精致的枕头,“我还记得那时候下着大雨,她端给我一杯毒酒,她说是陛下的意思。”
“我见了陛下最后一面,陛下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他授意婉澜做的,也是他要我死,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可是他要我死。”
林慕沅语无伦次,弥漫的哀伤几乎令她溺死。
周启庭极微妙地沉默了几秒,“其实,朕也做过这个梦。”
第25章 第 25 章
只是,林慕沅好像是亲身体会了梦中的情形,他却是以旁观的方式,看到了这般情景。
“这只是个梦!”周启庭淡然道:“我们都梦见过,或许它真的可能发生在未来,可是朕既然知道了,便不会让它再发生。”
林慕沅震惊地看着他,难道……周启庭也有和她相同的遭遇。
然而周启庭很快推翻了她的猜测,“虽然朕亦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总归不可能无缘无故,只要有缘由,就总有法子解决。”
周启庭是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骄傲自信的人,他不相信天下还有能够难倒一国之君的事情,梦里的那个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他,那个男人……在最后的情形下,显得太懦弱了些。
事实上他的梦比林慕沅更长一些,他还梦到林慕沅死后,梦里的周启庭想方设法逼迫本无此意的庄国公谋反,一举诛杀林氏全族,顺手废掉了发妻的皇后尊号。可是若干年后,那个男人走向暮年,他又亲手留下遗诏,让继承人恢复林慕沅的地位,决心践行死同穴的诺言。
周启庭不知道一切的缘故,在梦里他被困在清宁宫和宣华殿两处,只能看到事情的发展,决然看不到此外的任何事情。
只是,他并不打算说出来,林慕沅本就疑神疑鬼,颇为忧心,若让她再知道别的事情,万一活生生把自己吓坏了……
他又信心,能够保护自己的妻子。
只是他如今还太年轻,不懂得何为情爱,不懂得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懦弱甚至于怯懦都算不得太大的变故,因爱生恨,因恨生痴的例子,数之不尽。所谓懦弱,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思。
梦里的那个人之所以有那般反应,只是因为他爱上了朝夕相处的妻子,却又不得不亲自抹杀她的存在,他害怕林慕沅怨恨他,所以费尽心思不敢与林慕沅葬在一处,当然也是为了林慕沅临终的要求。
可垂死之际留下重新合葬的诏书,大约是由于,他依然不甘心就此再无关联。
林慕沅静静地垂着头,慢慢道:“我也希望如此呢。”
难道说,前世的时候,周启庭便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可他还是选择了杀掉自己,这一世的周启庭,真的可信吗?总之她会在很多很多事情上相信他,性命攸关之事,她只能信任自己。
她将今夜的事埋进了心里,周启庭却上了心,第二天早上,就令手下的暗探去了冯杨孙几家。
梦里的事他没法子,梦外的事情却尽在掌控。
冯家的确很有想法,庶出的大女儿雅芙美若天仙,嫡出的小女儿雅蓉相貌平平,便想出了以庶代嫡,李代桃僵的策略,若非冯家的大女儿容貌誉满京华,这事说不定还真成了,可惜夏日里在庄国公府的君子宴,嘉和大长公主一句“冯家大姑娘的相貌,说句花容月貌都玷污了”,让冯家发现皇家对他们家的事情了如指掌,事情不可能成行。
冯太傅却无论如何不肯省心,妄想庶女和嫡女一同参选,他自信凭大女儿的相貌,天下没有男人抗拒得了。
周启庭听了暗探的汇报,只觉得恶心,一个个都只会算计他的后宫,一个生母不明的庶女,也想进宫博富贵,她以为自己真是天仙吗
恼怒之下,便决心待春日大选,先要下旨,只有嫡女才能参选。
其实他所有的厌恶,都只是没有见过冯雅芙的长相。若是他如同前世一般,在大选当日,见过冯雅芙后才能知晓此时,恐怕只会觉得见猎心喜。甚至于对着由于出身不好险些失去的美人儿更是稀罕。
春日是礼部最忙的季节,陛下万寿在一月十五上元节,皇后和太后的千秋同在四月,三月便是春闱和大选,礼部官员,整整三个月不能好好喘口气。
然而京中的大事不仅如此,新年已过,正月初八,庄国公林烁大礼迎娶了吏部侍郎的女儿李氏为平妻,借此东风,吏部侍郎李文越过几位资历更老的官员,顶了告老还乡的工部尚书之职,成功入阁。
一时之间,羡者有之,妒着有之,大多人都借着讽刺李尚书卖女求荣的皮子,行嫉妒之实。
周启庭也挺无奈,转脸就对林慕沅说,“你爹也太不低调了,今天早朝朕刚提起工部尚书的事,一窝蜂提议李文,什么稳重端正的话都能够作为理由。”
林慕沅正拿着笔描红,见状也只道:“他若是哪日不低调了,陛下才该担心。”
做皇帝的,其实并不怕臣子高调弄权夺利,就怕低调谦虚地收买人心,遇上这一种,你连整治他都找不着理由。
然而周启庭自觉有些憋屈,“朕原本看好……”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劳烦您别跟我说这个。”林慕沅打断他,“你抱怨我父亲便罢了,我只当家事听一听,但是一部尚书的任命,不是我能听的。”
“那规矩只是怕宠妃干政罢了,你是皇后,不必困宥于此,比如你手中的中宫笺表,本就与前朝息息相关。”
皇后是一国之母,而中宫谏表,便是皇后地位的象征。每逢大节日,各地官员需向皇帝皇太后皇后皇太子进笺表以道贺,中宫笺表,便以此区分出了皇后与妃嫔的不同。
亦是因此,当幼主当政,皇后可借此摄政,妃嫔却无此权利,就算当皇帝的是她亲生儿子,嫡母尚在,便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林慕沅道:“陛下这话说的,若不是知道实情,我都要热血沸腾了,真以为能干政呢!哼!”
她地位超然,这是几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但是干政之事,当政的是年富力强的夫君,不是柔弱的儿子,有她什么事,上头还有太后在呢。
周启庭忍俊不禁,“你若是稍稍愚笨一些,朕逗起来也有点意思,偏偏比朕还聪明。”
“陛下放心,我比不了陛下天纵奇才。”林慕沅没甚诚意地敷衍道,“陛下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我不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周启庭笑着摇头,便说起来冯雅芙的事情,林慕沅听他说不许庶女参选,淡淡讽刺了一句,“日后陛下见到了冯大姑娘,可别怪我前些日子进谗言,离间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周启庭只道:“她就算进宫,一辈子至多是个妾,凭什么跟朕讲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朕觉得,朕和皇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笑眯眯的,林慕沅一抖,一滴墨水便落在了桌子上,干笑两声,总觉得周启庭话中有话。
女人的直觉一向不可忽视,她刚抖完,周启庭便从背后俯身抱住她纤细的腰,充满挑逗意味地揉了一把。
第26章 第 26 章
林慕沅打开他的手,“陛下,白昼宣淫,非明君之道。”
“朕是不是明君也不靠这个判定。”周启庭顶着一本正经的脸,说出的话却不算正经,“有些君主不近女色,也没见有大功绩,如汉武唐宗之流,反而名垂千古呢。”
林慕沅甩开手中的笔,转身挑眉一笑,“陛下说的对,可我午后还要去慈宁宫跟母后商量事情呢,陛下还是先用午膳吧,来人,传膳!”
周启庭:……
忽然感觉这个皇帝做的有点憋屈怎么办,皇后让吃饭就得吃饭。
清宁宫的午膳比他平日吃的还要精致,然而安抚不了周启庭千疮百孔的内心,从古至今真的有妻管严皇帝吗,当年他父皇大杀四方,后宫所有人无敢违令者,怎么到了他手上,差了这么多。
他怎么就遇上一个胆大包天的皇后?
林慕沅同情地瞄了他一眼,“陛下,您还有后宫三千呢。”
周启庭猛地弯腰咳了出来,“什么东西?朕哪有三千后宫?你可别胡乱冤枉朕。”
他的后宫如今不过三五个人,个个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略大一点的李修容比他还大两岁,哪里比得上皇后貌美如花娇艳鲜嫩。
“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我总要先体会一下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滋味,以后才能有所准备啊,等到我和李修容一般年纪,陛下恐怕也会嫌弃我年老色衰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上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年轻貌美。”
周启庭后知后觉,把心里头想的说出来了。
他连忙赔笑道:“她们怎么能跟你比,你是皇后,她们……”
林慕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启庭心虚地自觉消音。
他不能不承认,如果林慕沅没有一副好相貌,就算她是皇后,那自己也不会多看几眼。
大约就是她既是皇后,又生得美貌,所以自己才觉得不一样吧。
林慕沅缓了口气,淡淡道:“我午后要和母后商议初选入宫的秀女名单,陛下有建议吗?”
周启庭摇头,“没有!”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笑话,这个时候他是缺心眼才会提意见的,反正到最后决定权在他手里,现在何必冒着风险得罪皇后。
“那好吧,就挑十六岁左右的,年轻美貌,才能合陛下心意。”
周启庭终于无奈道:“朕不过随口一说,不喜欢李修容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再说了,那几个妃子,也曾有年轻貌美的时候。
主要还是他那几个妃嫔的性子不讨喜,像赵淑妃,如今学乖了,看着听话懂事,当年却是个奢靡无度的女人。那时候周启庭还是太子,东宫只有赵溪荷一位侧妃,周启庭便命她理事,她因此便处处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骄奢至极,胆大时甚至敢背着周启庭干涉前朝事宜。后来周启庭忍无可忍,便狠狠罚了她一通,从此赵溪荷老实了许多。
至于他怎么处罚的,无人可知,反正至此赵溪荷彻底失宠,虽然依旧掌管东宫事宜,却轻易见不得周启庭的面,只被当做是个管家婆。
而李修容,她并无大错,只是一个愚钝的女人,不说做一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解语花,她竟是连略含蓄些的话都听不懂,周启庭实在没耐心跟她交流,不过也是因为她的愚钝,才导致她比别人更老实,周启庭才会把小公主交给她抚养,这样的人养着,虽然不讨喜,但也不会太惹人厌烦。
邹苏两位美人,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没见识,文墨不通,又爱争风吃醋,手段低劣下作,周启庭都懒得理会她们争宠的手段,除了做个汤祈个福,就是装病装深明大义,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