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她很喜欢到我家来买花。基本上每周都要买一次,所以我对她印象比较深。除了包养她那个男人,我没看到她和谁走得比较近。”
我:“喜欢买花布置房间的女人,应该是热爱生活的吧。”
老板:“反正有男人养着,又不差钱,干嘛不来买点花呢。”
看来老板对做二奶的人的确是非常厌恶了,不然对方每周都来她家买花,是老顾客了,她还是这么讨厌对方。
我想到梦见那个女人时,她家里有各种花瓶,每种花瓶里总是插着花,可能是因为她是画画的,所以审美很好,插花插得很漂亮。
我问:“她一向都买什么花?”
老板:“基本上是什么都会买一些,她也不让我包,就自己抱回去。应该是自己回去插吧。”
看来的确是这样,我在这个上面,梦到的情景并没有错。
我还要问点什么,老板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还看到她和一个胖女人在一起过,那个胖女人,大约五十岁左右,脖子上戴了好大一块碧绿碧绿的翡翠,手指上也有翡翠的戒指,绿的让人看她一眼,就只注意得到她身上的翡翠,她还骂那个女人,说她矫情。”
我在梦里,没有看到过什么五十岁左右的胖女人,不过,我却想到了那有戒指印子的手指。
我把左手抬起来给老板看,说:“那个女人,她是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个戒指吗?”
老板想了想,点了点头,“对。”
但是,只是凭戒指,并不能判断,那根手指就是那个胖女人的。虽然那根手指,的确是有些胖。
我从老板的店里买了一支玫瑰花,又向她道了谢,就离开了花店,去一条街外的酒店住下了。
X市和Y市,完全是同一片天,天色阴沉得一模一样。
我在酒店里胡乱叫了餐吃了,然后就躺上床睡觉。
这时候是下午,我睡着了,等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我是被酒店客服敲门打扫卫生的声音叫醒的,我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对打扫的阿姨道:“我还要住,不用打扫。”
我看了手机,这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了,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依然天空阴沉。
我昨晚,又梦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拉开冰箱冷冻柜门,打量里面被冷冻起来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但是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依然故我地出了门,但她这天买的菜没有任何肉食,全是蔬菜。
她还在花店里买了花,果真是什么都买了一些,不要老板包,还说:“不用包了,以免浪费包装纸。”
花店老板就是我昨天遇到的那个老板,她不冷不热地给那个女人算了花钱,然后接过女人付的账。
花店老板神色很正常,既没有流露出“有警察来找过这个女人”的探究,也没有流露出“这个女人可能犯了什么事惹了警察”的介怀,只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地卖花给她,当然,更没有提“有警察来调查你的情况”这种事。
而跟踪那个女人的几个男人,依然有出现,他们坐在车里,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看那个女人进了小区,其中一个随后下了车,也进了小区里面去。
之后我只看到那个女人进了屋,开始了她宅在家的平静生活。
而那个跟踪她的男人到底做了什么,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虽然那是我的梦,但我并不能控制我所梦到的东西。
只是过了不短的时间,有人敲了女人的门,女人在家里,一时有些慌张,从猫眼往外看,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于是就没理,过了一会儿,她的门又被敲响了,咚咚咚地,声音很扰人心。
女人过去从猫眼往外面看,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女人于是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不用来了,我什么都不会管。放心!”
之后再没有敲门声响起过。
这个梦,实在奇怪,我想了想,决定亲自去找那个女人问问。
第八章 欧阳云(8)
第八章
我走过那条长街,到了那个女人住的小区门口,大约是碰巧,正好遇到那个女人出门。
这时正是梅雨五月,但天气只是阴沉,空气湿度高,并没有下雨。
这个女人穿柔软的针织上衣,配一条牛仔裤,很简单的穿着,其实以前司一也会这么穿,但两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甚至是相反的。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给人温软的感觉,像是一团由柔软的绒毛做成的毛球玩具,拿在手心里,那种柔软会撩到人心尖上去;但司一不,司一像钢铁做的,只要对上她的眼,就像是看到了一柄刀的刀锋,让人瞬间毛骨悚然。
她又长得这么漂亮,气质文雅,大多数男人,大约都会被她吸引吧。
不过她神色淡淡的,似乎是对她喜欢的东西之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以我这些天在梦里对她的观察,她喜欢的东西里,一定不包含人。
因为她总一个人在家,不断晕染她的工笔画,不和任何人讲话。即使出门,也几乎不和人说话。
她喜欢花木和小猫,但自己却不养花草,只是买插花瓶的花草,也不养猫,只是在路上看一看路边其他人家的猫。
我突然想到,我在梦里梦到她蹲在花店门口看被养起来的小猫,那小猫似乎是曾经出现在其他地方过的,有一次,她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在路上,有一只小猫在一家生意颇佳的理发店门口,那个女人当时似乎是瞄了那只小猫一眼,那只小猫就和花店门口被养着的那只小猫特别像。
难道那一幕含着花店和小猫的场景,是将她喜欢的两种东西集合在一起形成的场景?
所以,我梦到的有关她的情景,其实是经过加工的?
当然,这不可能是我的加工。
因为我其实既不喜欢花,也不太喜欢猫。当然,也不能叫不喜欢,只是没有任何过多的感情。要是司一喜欢,我也会跟着她喜欢的。人的很多喜好,也是会发生变化的。
如此一来,也就是我的梦,很可能是被这个叫景芸的女人加工过的。
既然美的氛围都是被她加工过的,那么,那些充斥着危险和恐惧的情景,是否也是被她加工过的呢?
她曾经遇到过被跟踪?也真有人给她送过被砍下来的手指头?
以我的经验,要将一个人的无名指砍下来,且只砍下无名指,应该是极度困难的,也许那个人的小手指也有被砍下来,只是送了那根很有辨识度的无名指给了那个女人而已。
在我晃神的一瞬间,那个女人已经错开我往一边走去了。
我想了想,只好跟了上去。
和小区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公园,或者也不能叫公园,叫做街道活动场地比较好。
但里面种了不少树,包括芙蓉花、桂花、凤凰花,芙蓉花和桂花都开花了,我有点疑惑,这两种花,是不是应该是秋天开的花,因为天气原因,现在晚春也开了吗?
那个女人本来在慢慢看花,但过了一会儿,她站在那棵桂花树下就没再动了。
我在不远处的公园椅上坐下来,用手机相机远远观察她。
虽然我自觉我已经做得很隐秘,但那个女人,还是安静地朝我这边看过来,一直看着我。
她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到好像黑得毫无波动,像夜空一样神秘和幽远。
我想,她应该是发现我在跟踪她了。
既然我跟踪她,她就能发现,在梦里,好几个人跟踪她,她怎么可能没发现呢?她其实也是发现了的吧,只是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呢。
我突然更感兴趣了。
我只好起了身,走向那个女人,站在她面前后,她微微蹙眉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先开口,说道:“你好,我叫欧阳云。”
这个女人没有回应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这里转角有一家咖啡厅,你以前也经常去的,我们去那里坐坐,可以吗?”
和女人搭讪,对于我来说,就像本能一样,可以随性而起,脱口而出。
在和司一在一起之前,我没别的事做,除了钱和闲外,也没别的东西,所以总是无聊,于是就经常和女人们厮混在一起。
虽然和她们在一起,我却并不觉得自己了解她们,但她们总觉得自己了解我,很喜欢为我规划未来和劝我改过自新,和女人处到这个地步,就非常乏味了,所以我就只好想各种办法逃开她们。直到遇到司一,司一什么也不说我,只是用眼神蔑视我,然后把我扔去做了协警。
这个女人对于我的话并不觉得惊讶,大约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被男人搭讪,是非常经常的事吧。
如此一想,我昨天去那家花店,花店老板最开始对我打探这个女人生出芥蒂和鄙夷,大约就是鄙夷我被这个女人的美色所惑,想勾搭这个女人。然后她又迫不及待指出这个女人是二奶,想要劝我迷途知返,最后得知我是警察,那简直就是她最喜闻乐见的答案了,所以她之后极度配合我。
这个女人这才问道:“你是谁?”
这个活动场所,这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和她,还有静静绽放的花朵,似乎这个世界连汽车也没有了,连汽车声也完全没有传来。
我说:“刚才已经介绍过了,我叫欧阳云。”
对方还是看着我,蹙眉盯着我,“我不认识你。”
我说:“但我认识你,我知道你叫景芸,你是画家,喜欢画工笔画,还喜欢猫,你被人跟踪过,你家的冰箱里还冷冻过一根戴过戒指的手指。”
我毫无保留,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要是这个女人否认,这些事没有发生过,那么,就是那些梦,都是假的,我不用再在意这个女人,要是这些事真的发生过,这个女人又被我一个陌生人说中了她的隐秘,她一定会非常惊恐。
这个女人,果真瞬间睁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眼,那双平静得像夜空一样剔透的眼里,眨眼间被恐惧所充满,黑得像黑夜里的一潭死水,冰凉而充斥着未知的危险。
她颤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原来,那些事都是发生过的!
第九章 欧阳云(9)
第九章
我正要安慰她,让她冷静,因为我不会将她的事告知任何人,只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她,但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她就突然转身跑掉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去追她。
我看她跑出了这个小公园,我也追了出去,追出这小公园的那刹那,外面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就像是从桃花源突然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一样。
天空依然阴沉沉的,要下雨,但雨却没下下来。
之前现代的大马路变成了肮脏陈旧的单车道小马路,路边是水泥地的人行道,人行道上是推着车和挑着担摆摊的人,这些人,甚至还占了小马路上的不少空间。
这些人穿着九十年代流行的那些衣服,路上行人不少,吵吵嚷嚷的。
看不到汽车的影子,但是骑自行车的人不少。
我回头看刚才的小公园,已经没什么小公园了,我身后是老旧的平房巷子,蜘蛛网和烧煤形成的黑灰绕在平房墙上和屋檐,让这些房子更显老旧。
房子之间拉着绳子,上面晾着不少衣服。
这样的场景转换,让我皱了眉。
我大约还是在梦里,这里是我的梦里吧?!
因为确定自己还在做梦,我倒也没有慌张。
大约是我穿得不合潮流,路边不少人都要看我一眼,不过倒没人来找我搭讪。
我正要去找那个女人,一个稍稍有点胖的白皮肤女人就从那排平房的巷子里跑了出来,她边跑边问人:“看到我家的丫头没有?”
有人回答:“我们看到往那边跑去了,还在哭呢。”
回答的人是个蹲在路边抽烟的男人,他语气里带着笑意,但是不是正常的好的笑,而是看好戏的猥琐下流的笑。
我以前认识好些欢场里的小妹妹,当然,也就认识了不少在里面厮混的男人,各种猥琐下流的脸皮和语调,我算是看得想吐听得耳朵起茧了。
这人的颜色语气,就是这种。
胖女人经过他这种带着猥琐的指点,反而陪笑了一下,又说:“那你怎么不帮我把人拉住呢。”
对方道:“还不是怕她咬我一口。”
“哪能呢。”胖女人跑去追她家的丫头了,我看向那个和她撩骚的男人,男人发现我在看他,就起身走向我:“哟,这位兄弟,你是头一回来这里吧。”
他说着,递给了我一支烟。
是猴王。
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抽过。
男人给我点了烟,我就势吸了一口,这味道,估计是假的猴王吧。
味道太冲了。
我太久没有抽烟了,好像品尝烟味是上辈子的事,都有些适应不了了。
我把烟捏在手里,说:“是啊,刚来。”
男人说:“兄弟,我给你介绍吧,想要什么样的都找得到给你。大学生都有的。”
我笑了起来,说:“你知道一个叫景芸的女人不,很漂亮。”
男人有点讶异,然后他仰着脑袋叫了另一边的一个瘦高个卖油条的女人,“哟,嫂子,胖西施家里那个丫头,是叫景芸吧。”
卖油条的女人横眉怒目地瞪了我旁边的男人一眼,“你这个人,做什么孽。”
男人笑:“这算什么作孽,不给她找生意,她们饭都没得吃,早饿死了。这是救苦救难。”
卖油条的女人啐了他一口。
男人于是对我说:“景芸那个丫头的确是长得好看,只是她妈刚才跑去找她了,你要找她,恐怕要等一等。”
他对我挤了挤眼睛。
我反应过来,问:“刚才跑过去那个胖女人,就是景芸的妈妈?”
他笑着点了头。
我说:“那我去看看。”
我随即就向刚才那个胖女人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