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祭司都应该是那种天神使者一样的人物,圣洁又高高在上。怎么乌扎的形容……
对于这点,聂小云还是信任乌扎的,毕竟这几日相处下来,聂小云清楚的知道乌扎不是那种随意污蔑别人的人。
聂小云和乌扎撤掉陷阱,和乌扎离开营地。一路上她慎重挑选自己埋东西的地点,聂小云想不到,自己连个水壶,都会被乌扎的部落祭司惦记。聂小云抱着自己的水壶不撒手,乌扎就坚定的给他摇头。
其实留下水壶他们也并不是没有水喝。之前为了找新的楮树,绕道意外发现竹子。虽然那竹子长得很奇怪很丑,而且很大。但是确实是竹子没错。有了竹子,水壶饭盒都不是问题。
聂小云犹豫很久,最后默默放下自己的水壶。
他们将东西埋在一处石山断崖之间,往前再走就是之前的大河,往上一点就是沼泽地,乌扎先前陷进去的地方。
聂小云总觉得,那个祭司让乌扎待在沼泽地里,十天后是准备来给他收尸的。乌扎说并不算他进去的那一天,那就是十一天。十一天没水没食物,别说那里是沼泽地,就算不是,乌扎也都得死。乌扎说祭司把他的生死交给神明,可聂小云觉得,祭司就是想杀死乌扎。生存概率太低了。
就连乌扎自己都说没有人生存的地方,如果不是她出现,乌扎能不死?
聂小云只能是尽力去理解这个原始社会的文化,虽然她一点都理解不了。
聂小云和乌扎在沼泽地等到天黑,乌扎的眉头越来越紧,焦虑越来越明显。即使后来乌扎抓了一条鱼,用火星菌生起火,乌扎仍旧一句话都没有说,处于十分戒备紧绷的状态。
这是聂小云最担心的结果。
所有人都认为乌扎死了,以至于没有人来给他收尸。
聂小云莫名想抱抱乌扎,安慰安慰这天真善良的小哥。
聂小云对着火光,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乌扎,你父亲有几个孩子?”
“只有我和乌雅,她是我的妹妹,比我小两岁。”
说起自己的妹妹,乌扎面部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聂小云默默在心里划去乌扎父亲儿子多不怕死这个选项。
他们放弃了温暖的营地,放弃了脱离地面的床。聂小云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的光手环和取不下的零肆七。聂小云本以为这已经够了,可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双手空空,身上穿着树皮做的衣服,其实真的很难做到心安。好在,乌扎还在,多少给她点安全感。
乌扎自从没有等到人,就面色凝重。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乌扎就带着聂小云前往他的部落。
那真是太远了,聂小云其实很后悔将自己的行李埋得那么远,怕以后想取也不方便。
自从来到这个原始森林,每天走路都得以小时来计算路程。他们只能保证自己带上充足的水,充饥都靠沿途捡的野果子。夜里生火,完全靠乌扎手动。
走了足足两天,聂小云已经累瘫,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聂小云的鞋坏了又补、坏了又补。后来一不小心,还扎伤了脚,好在乌扎多少懂点急救,没见什么恶化的样子。
鞋子不好走,聂小云走不远,更多时候,她是在乌扎的背上。乌扎倒是任劳任怨,没有说一句不好。
他们走出大森林,草木渐稀,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头,终于迎来一小片平原开阔地。那时聂小云在乌扎的背上,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
那是一条大河,聂小云觉得应该和之前在森林里看到的那条同源,就是具体流向,是直流还是干流就不大清楚。树木有很明显的人工采伐痕迹,隐约可以看见房屋屋顶。
说是部落,但看规模,可也就像是两三百人的小村子。
从山上下来,聂小云不大好意思让乌扎背着她,她示意下来,带上自己求诚的树皮衣。乌扎说,她带上礼物献给首领和祭司,他们就会更容易接受她进入部落。
进入一个明显文明程度不高的地方,说不害怕是假的。人生地不熟,说句难听的,如果乌扎这是准备把她卖了,她也没什么反抗能力。信任有时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
聂小云跟在乌扎身后,虽然没有洗澡身上脏得很,但她明显和乌扎不同的皮肤还是亮得闪人。聂小云跟个小媳妇似的低着头,两人进入部落,部落的房子建得有些无序,有些时候相距离也比较远。
聂小云就这么看着这边门朝着自己,那边门开向右边。
乌扎进入部落,并没有得来什么热烈的欢迎。相反,族人纷纷低声说话,探出头来看着,相互之间的交流充满小心。有点像是围观稀奇动物……
正这么想着,一个男人忽然闯了出来。
他手持长矛,满脸大胡子,看上去很黑,略微有些瘦弱。聂小云吓了一跳,却听他们交流。
“乌扎!你还活着!萨玛明明说你死了!”
“巴托这是怎么回事!”
乌扎皱眉,原本围观的族人渐渐走出来,没一会就把他们三人包围。在这些人里,男人女人小孩全都有。男人们都跟乌扎一样,只围着一件兽皮。女人则是袒露着上身,用一些石头或是骨头一样的东西穿成大链子挂在胸前,下身同样是一件兽皮。因为身体长期□□在外,他们的皮肤几乎是一个颜色,清一色的黑。
相比之下,聂小云一看就是外来的异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这样,也有一两个非常瘦弱的,下身的兽皮很小,勉强能遮体,上身什么都没有。
男人们个个人高马大,女人也不示弱,大部分都是壮实的那一类。
聂小云无意间和一个男人眼睛对视上,她吓得挪动脚步,默默接近乌扎。
“萨玛带队去找你,但是他说你已经死了。他们甚至已经将你的勇士称号撤走,重新决斗封了新的第一勇士。”
“我父亲呢?”
“乌扎……”
“乌扎!”
叫巴托的男人话没来得及说,忽然一声呵斥。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穿着兽皮长裙,两手腕带着兽皮护腕的男人从远处走来。他脖子上挂着一大串的动物獠牙,手拿长矛。身边跟着一个拿弓箭的男人,还有一个年长的老者。
聂小云认不出这些人是谁,她非常难以分辨这些大胡子。她勉强看得出,皮肤明显松弛的就是年纪大一些的。至于其它……脸盲无能。
“萨尔朗!你怎么会带着我父亲的徽章!我父亲呢!”
乌扎激动不已,试图冲上去跟人打架。巴托连忙拦住乌扎。
☆、原始跳大神
“乌扎,我的孩子,你怎么会没死?萨玛明明去找你,你明明已经死了。”
“萨尔朗!我问你!我父亲呢!”
聂小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乌扎。他十分的愤怒眼睛好像能喷出熊熊怒火一般,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在紧绷着,声音如猛兽般沙哑震撼。
一旁拿弓箭的男人走上前,他体型明显比旁边的萨尔朗小些,声音听起来也像个年轻人。
“乌扎,你激动什么?你父亲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萨玛,你们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这都要怪你乌扎。是你没能带领族人,神明下罚让你父亲染上害人的恶病,祭司通天传达后认为你父亲无药可治,为了防止他痛苦,我们只能在神明台下杀了他。送他去见神明。”
“你们杀了我父亲!你们谋反杀了他!”
“乌扎!”萨尔朗制止道。“你父亲是心甘情愿去见神明的,这点族人都可以作证,他传位给我,是为了让我更好的带领部落,也是为了向族人赎罪……”
“他撒谎、他撒谎!”
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乌扎瞪大眼睛,显得有些慌乱。“乌雅!”
人群外冲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她一把扑进乌扎的怀里。聂小云知道乌雅是谁,乌扎提过是他的妹妹。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女孩本身年龄也不小,看着倒是跟她差不多大。女孩披着一头的卷发,显得落魄极了。
“乌雅你怎么了?”
“哥哥,他们撒谎!他们说了,只要父亲传位就会去救你,可是他们又说你死了……”
“乌雅!”
萨玛忽然的暴怒,他上前拽着乌雅的手腕,想要将她拉扯回来。乌雅激动的拒绝,乌扎冲上前狠狠撞开了他。
“你竟敢伤害我妹妹!”
摔倒在地的萨玛站起后冷笑一声。“乌扎,你还以为你是部落的第一勇士?告诉你,乌雅她现在是我的女人,神明见证!我想怎么打她、我就是杀死她,也没有人敢出手!”
乌扎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妹妹,乌雅就一直哭,紧紧抓着乌扎哭。“哥哥救我、哥哥。”
“乌雅,你别怕。”乌扎抱紧乌雅,将她护在身后。乌扎愤怒的眼神看向那个一直未开口的老者。“坫提祭司,你就这么看着吗?我没有死,你们没有资格撤销我的第一勇者称号!我不承认萨尔朗的继承,我要求进行决斗!”
坫提祭司走向前来,他先是神神叨叨对天不知道念了一段什么话,紧接着一副受到沐浴的样子。“乌扎,你已经是死人了。”
坫提的一句话让围观的族人吓得后退一步,大家惊恐的看着乌扎。就连乌扎身边的巴托,也因此投去怀疑的目光。
“坫提祭司!我分明还活着……”
“我开启祭坛,授命萨玛去找你……”
“可他根本就没有去!”
“他去了。”坫提话说得很慢,有种故作深沉的样子。“神明已经听完萨玛的回报,你已经死了。”
“大家还不快把这个妖物抓起来!”
萨尔朗忽然下令,围观的男性族人忽然冲上来。聂小云激动尖叫了一下,当即站起来叫了一句‘住手’!
其实聂小云的存在,所有人都非常在意。他们没有点她,并不是因为没注意到她,而是完全抽不出手去询问她的事情。如今聂小云慌乱的停下,人还挡在了乌扎和乌雅面前,直接和坫提、萨尔朗等人面对面。
聂小云此时心跳如鼓,她看似是在愤怒颤抖,实际上是连忙用视线打出字体要求零肆七翻译。要流利且顺畅的说出他们部族的语言,对聂小云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只是她装腔作势瞒不了多久,萨尔朗明显又要动作,聂小云再度忽然出声。不过,用的却不是乌扎部族的语言。
能说她眼睛打字比较慢,所以还没打完么?着急之下,只能是用自己的话,骂着做势。
如果可以,聂小云希望能永远忘记这一段。
“你们这些混蛋!我聂小云虽然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是趁太子不在,实力逼宫杀皇帝好吗!这种阴招,我在大元皇宫看得都精神疲劳了!你们也太缺德了吧!连小姑娘都不放过!垃圾、禽兽!”
聂小云此时真的像极了一个原始人。她动作夸张,像是跳舞一样的挥动手脚。就在萨尔朗等人察觉她不具有实际攻击性的时候,零肆七给出翻译,聂小云也学着坫提,神神叨叨一副鬼上身的模样。
众人吓得连忙后退,聂小云一本正经的用乌扎的语言开始装。“我特意派了这孩子救下乌扎,不是为了让你们伤害他的。他是神明的孩子……”
“你胡说!”坫提祭司一看有人抢了他的工作,顿时气急败坏的上前。“我是部落的祭司,神明只会由我来听述部落的事。”
聂小云不知道还有这一招。但是不就是装模作样吗?文化水平越低就越容易骗。
聂小云打开了一个切口,感觉学会了一个表演技能。她双手合十,满是慈母笼罩大地的样子。看上去挺美,实际上自己都开始默默掉鸡皮疙瘩。
好、羞耻……
“他已经不是你们部落的人了。她是属于这孩子的,属于这孩子一个人的。”
聂小云走上前,伸手去摸坫提的脸,她控制打开光手环,因为发出的是极弱光,众人只能看见聂小云的手触碰到坫提然后手掌发光。
坫提明显发现了,他惊颤的不敢挪动,只是动着眼珠子去看。
对于这些原始人来说,他们认知里,能发光的只有天上的太阳、雷电,还有火。而这些,不是神明就是神明赐予的。
聂小云这一波装得很强势、很对胃口。
族人纷纷朝聂小云下跪,找到感觉的聂小云更是扬起下巴,换上一种,‘不是我说,而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样子。
“这孩子有我赐予的任务,在此之前必须得待在这个部落。至于你、你们!”聂小云忽然看向坫提,又转头看萨尔朗和萨玛。她压低声音。“你们做的事我都知道,欺骗神明可是大罪。不过,天神暂时没有给我下令要如何处置你们。你们先帮助这孩子,将功赎过吧。”
聂小云把三人吓得发抖,看着情况掌控得不错,就开始发抖发颤,她又跪在地上,一种恭送神明的卑微姿态。
实际上,她嘴里说的是:“羞耻啊!我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一辈子的耻辱。我最中二的年纪都没这么尬演过啊……”
然后,聂小云回神站起身,忽然一副害羞胆怯的样子……躲乌扎身后去了。
跪在地上的族人仍旧没有抬头,其中自然也包括乌雅。震惊中的三人组,坫提开始张开双手念叨,大致听得出是在欢送神明的样子。
聂小云看似是在把手搭乌扎的手臂,实际是在掩饰自己的发抖。被她唬住的乌扎诧异的回头看她。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对。
因为聂小云的这一波尬演,加上后头被骗坫提的配合。萨尔朗真把聂小云当做了神明的使者。坫提开了祭坛,连夜通天以告神明。族人点起篝火,跳起舞蹈,欢迎聂小云的到来。
聂小云非常尽力的去扮演一个胆小者的角色,她含蓄内敛的跳舞,转头看到坐在某个小屋前的乌扎。聂小云找了个借口,来到乌扎身边。
夜真的很黑,尤其是当只有眼前这一堆篝火的时候,显得更黑了。聂小云坐到乌扎身边,她随时记得自己是真空状态,姿势有些别扭。
聂小云后来才知道,萨尔朗和萨玛两人是父子,乌扎出事后的两三天,他的父亲就病重,后来被祭天杀死,萨尔朗夺位,萨玛以照顾乌雅为由强娶了乌雅。十天之期的前两天,萨玛才说去救乌扎,可是聂小云和乌扎都知道,萨玛并没有来。